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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年紀(jì)大了,不好驚動,叫她多睡一會兒?!?/br> 但老年人也覺少。 沒等多一會兒,顧母便醒了。丫頭婆子打水給她凈面梳頭,陪了老夫人幾十年的婆子喜盈于腮: “老夫人,您猜,今兒有什么大喜事?” “大喜事?” 顧母不解。她明面上是“被強人擄走不知所蹤”的,只能被檀九章悄悄保護在內(nèi)宅,這大半年都沒有與人交際,更不知曉外面形勢,只有檀九章這一個消息渠道。 ——夏翊倒是不定期通過檀九章給她遞信,信里頭卻絲毫不敢提自己起兵造反的事情,就怕顧夫人擔(dān)憂他安危,急出病來。 檀九章也配合地給所有丫頭婆子都下了禁令,不得提及此事。 不過倒是告訴了顧母,如今朝廷在和叛軍打仗,但也是怕嚇著她,不敢說京城都要被攻破的事情。 是以,到了現(xiàn)在,顧母還不知道她的好兒子已經(jīng)把天下打下來、入主京城、就要改朝換代了。 那婆子叫兩個小丫頭閃開,親自選了一枝釵給老夫人簪上,語氣里充滿了喜氣: “您不知道啊,昨兒個,少爺回來啦!” ——顧母原本有兩個兒子,顧翊行二。然而他兄長已逝,下人怕喊二少爺叫顧母想起沒了的大少爺,惹得她傷情,故而干脆只口稱“少爺”。 顧母聞言“霍”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嚇得婆子連忙去攙——“老夫人仔細(xì)著!”。 “你說的可是真的?是翊兒?翊兒他回來了?!” “可不是呢?!逼抛涌粗櫮笣M臉的驚喜激動,慌忙給她順后背,生怕大喜大驚反倒害得顧母身體出問題。 “您可緩些著,若是喜得太過、竟不當(dāng)心厥過去,可不是叫少爺難受嗎?” ——也就是她,伺候了顧母幾十年,才敢這樣說話。 顧母還認(rèn)同地點頭,卻再也坐不住,在屋子里團團轉(zhuǎn):“是得當(dāng)心,我還得保著我這把老骨頭看著翊兒大殺四方……他昨日幾時進京的?今兒可能來伯府?不對不對,他是不是要先去朝廷述職?那我今日能見到他嗎?” 顧母這一連串的問題叫婆子應(yīng)接不暇。她干脆把顧母攙到房門邊,握著顧母的手: “老夫人,您可千萬穩(wěn)住了,別驚喜得昏了過去!” 顧母這下心中有了預(yù)感,用力反握住婆子的手,狠狠點了點頭。 房門被打開。她一眼便看見院子里,眉目如遠(yuǎn)山般清雋,整個人站在那里卻又如出鞘利劍般英武的、長身玉立的青年。 “翊兒?翊兒!” 顧母神色恍惚地匆匆就向外走,險些被門檻絆倒。 “娘!” 夏翊慌忙迎過去扶住她,任由對方的手慢慢拂過他眉目,心中忽然漲滿了柔軟的眷戀與思念。 這是融合后的記憶給他的本能。 母子相見,雖未抱頭痛哭,但也是一番彼此傾訴。 不多時,顧嫂嫂并顧翊的侄兒也拾掇好,夏翊又去見了他們,又是一番歡喜不提。 他侄兒已經(jīng)有八歲,名叫顧修炎,虎頭虎腦很是機靈的模樣。 夏翊心下點頭——有顧修炎在,他倒也不用愁日后皇位誰來繼承了。 一家人——并一個檀九章——其樂融融地用完了早膳,顧母正待拉著兒子再好好看看,忽然卻見那青年“咚”地一聲筆直地跪了下去! 顧母唬了一跳:“翊兒你干什么?!” “母親,兒子不孝,有一件事一直瞞著您。”夏翊頭也不敢抬,雙手抱拳舉過頭頂。 顧家父兄都是絕對的忠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那種。這樣的家庭,不是夏翊說“母親我要當(dāng)皇帝啦”,顧母就會歡天喜地的。 所以夏翊還真怕顧母聽說兒子成了反賊——雖然是如今坐擁天下的反賊——接受不了。 夏翊正糾結(jié)著如何解釋,卻聽頭頂顧母的聲音嘆著氣道: “唉……你這臭小子。你還以為你瞞得很好嗎?我早就知道了!起來吧?!?/br> ……??? 夏翊呆滯地抬起頭看著站在眼前的顧母:不是?幾個意思?知道了?不可能吧? 檀九章辦事一向縝密,說是不叫她老人家知道,一定能瞞得密不透風(fēng),怎么可能她居然身居內(nèi)宅,卻把外頭風(fēng)云變幻都知道了? 夏翊愣愣地扭頭去看邊上的檀九章,卻見后者也是掩飾不住的驚愕表情。 他還沒回過味,抱拳的手就被顧母彎腰拉住了,拉著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行了行了,別看秦伯爺了。你們倆瞞得再好,也瞞不住一個做母親的。你這孩子和你父兄一樣,素來只做孤臣,不與朝臣交好,幾時有了這么一個可以家眷性命相托的好友?而且你這半年來的信,叫我有哪里不如意的,只管跟秦伯爺說……你打小就不喜歡欠人情,行事過于謹(jǐn)慎,絕不會叫我這樣麻煩一個友人。能說得出‘有事只管找懷石’這樣的話,必是你沒把他當(dāng)外人……秦伯爺也是一樣,超品的伯爺,對我恭敬有加,處處妥帖??v然是親生的母子也不過如此了。若你們只是友人,何至于此?” 顧母一席話說出來,夏翊聽得云里霧里,慢慢才回過味來: 合著……顧母猜出來的,不是自己起兵造反的事兒,而是和檀九章的關(guān)系? 顧母還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