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馮大娘很明顯的有些生氣了,皺著眉頭,對小梅說:"你跟大娘說句實話,你媽剛才是瞎說的吧?說那個服裝店是你的,這不可能吧?你媽分明就是想要把我們推出去,不想讓我們到你家店里去吧?" 已經(jīng)看了半天的鬧劇,并且在心底里暗暗的把母親的言行和自己的言行好好做了一番比較的李小梅,此時說出的話,是經(jīng)過反復(fù)斟酌的。 "對,我媽說的沒錯。嬸子們、大娘們,那個服裝店是屬于我的,屬于我自己的,跟我家沒多大關(guān)系。所以,我媽給你們的許諾,不管用。"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小梅從腳心往頭頂竄出一股一股的熱流,一種暈眩感隨之而來。 短暫的愣怔之后,屋子里再次熱鬧了起來。 "嘖嘖,剛才就說嘛,小梅這孩子有出息,太有出息了!早就聽你媽提過,說你天生就會做衣服,又?jǐn)[攤兒,又有服裝店,掙的錢老鼻子了……" "正好啊,叫你大春姐跟著你去學(xué)學(xué),學(xué)了這掙錢的本事,我們家也開個店。" "大春那孩子,連小學(xué)二年級都沒念到呢,算個帳都算不清楚!還是別讓她去了,叫我們家的,你菊花嫂子去,她可是小學(xué)都畢業(yè)的了。" "……" 小梅勉強(qiáng)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來,雙臂抬起用力往下一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對不住啊,嬸子們、大娘們,我那個店很小,也賣不了幾件衣服,有我媽自己看著店就足夠了,我雇不起人。別說一個月六十,一個月二十的工錢我也出不起,我不雇別人,一個都不雇。" "你糊弄誰呢?"第一個憤怒至極的是馮大娘,她向來是占上風(fēng)占慣了的,"你媽明明說了,你一個月給她開一百塊錢的工資,她每賣一件衣服,你還再另外給她取提成。" 小梅這會兒,身上的那種眩暈感已經(jīng)消散了,剩下的只有無奈和無聊。 她攤攤手,干脆把黑鍋扣回到母親腦袋上去。 "你們覺著這有可能嗎?我給我媽開這么多錢的話,我那個服裝店還能掙到錢嗎?我媽是在吹牛,你們不用信。" 其實她內(nèi)心很想說,做閨女的孝順自己母親,愛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礙著你們什么事兒了? 脫口而出的這幾句話,說了也就說了吧,就當(dāng)讓母親買個教訓(xùn),以后不能這樣口無遮攔地往外說,免得給自己給家里,帶來莫大的麻煩。原來是誰整天叮囑這個叮囑那個,說"財不能露白"的?到了自己身上,恨不得拿個高音喇叭,逢人就告訴自己多有錢…… 李母雖然身在廚房,兩只耳朵可是支楞著,認(rèn)真聽著屋里的動靜。此刻,她也聽到了女兒說的這番話,臉燙的能煮熟兩個雞蛋。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說是感謝小梅這樣說,讓她以后免于被人追債一樣的往店里安排人吧,又覺得小梅實在是太不給自己這個做媽的臉,讓自己以后,再怎么到外面去炫耀?。?/br> 關(guān)鍵時候,李母在廚房關(guān)緊了房門,誰喊都不開,留下小梅自己孤軍奮戰(zhàn),跟著一群嬸子、大娘們擺事實、講道理、聽指責(zé)…… 小梅也看開了,就當(dāng)是練練自己的口語表達(dá)能力以及抗謾罵、抗擊打能力吧。 李父帶著李國慶和李小紅從外面拜年回來的時候,家里真正是一片狼藉,精心準(zhǔn)備過的幾個盤子里面的糖果、花生和瓜子兒、點心,全被這些嬸子大娘們給揣走了,地上零零落落的是瓜子皮、花生皮,屋里的擺設(shè)也全亂了套。 小梅傻呆呆的站在屋子中央,就好像是剛剛遭遇過臺風(fēng)過境一般,頭發(fā)絲兒都炸了起來,滿腦袋毛烘烘的,臉頰緋紅,眼睛水汪汪,眼珠子泛紅。 "這是怎么的了?誰家的孩子往咱家搗亂來了?"李小紅看到自己家這狼藉的樣子,馬上不高興了。 小梅有氣無力的坐到了矮凳子上,抱著頭什么也不回答。 她這會兒已經(jīng)不再責(zé)怪母親了,只是兩只耳朵,被那些嬸子、大娘們轟炸得“嗡嗡”作響,胃里也覺得不舒服。 如果做個比較,在學(xué)校里給李小梅造成了極大的威懾力的王美娟的戰(zhàn)斗力,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這些嬸子、大娘們。 不過,小梅心里是踏實的。不管過程如何艱難曲折,結(jié)果是自己滿意的。她沒有松口,沒讓服裝店接受任何一個街坊鄰居家的孩子。 李國慶的性子大大咧咧,他一邊伸手拾掇那幾個餐盤和塑料盒,一邊毫不在意地說:"肯定是周圍這些皮猴子們,都聽說咱家的糖果和瓜子兒、花生是最香最甜最好吃的,所以都跑到咱家來瘋搶了唄,小梅又管不住他們,可不就成現(xiàn)在這樣了。" 他倒是挺會推測的,哪里知道根本就不是皮猴子們、熊孩子們來搗的亂,而是熊孩子們的母親輩、奶奶輩的人所造成的。 李父也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笑呵呵的伸出手掌來,揉了揉小梅的后腦勺,安慰說:"你不是準(zhǔn)備了好多糖果、花生、瓜子嗎?重新再拿出來一份不就好了?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不要跟那些熊孩子計較了。" 152只有吃一塹才能長一智 小梅這才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啥都沒說。她是不想告母親的狀,大過年的,母親肯定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犯了,就暫時放過她吧。 危機(jī)警報解除,又聽見丈夫、兒女們回來了,李母這才小心地把廚房門打開,躡手躡腳的走到了正屋這邊,陪著笑臉對小梅說:"餓了吧?媽做好飯啦。" 小梅張了張嘴巴,看了一眼母親,終歸還是沒有開口。 李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從院門外沖進(jìn)來一個人影。 這人影非常迅速,貌似還是氣呼呼的,腳步放得很重,直接推開門來往里沖,進(jìn)了屋子一撥拉在桌前站著的李父,擠過去從桌子后面的書條上拿起了一個圍巾,轉(zhuǎn)過身氣呼呼地往外走。猛抬頭跟李母打了個照面兒,立馬停下來,沖著李母撇了撇嘴,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哼,沒那個本事就少吹那個牛,白瞎了我們一大上午的功夫,忽悠的我們個個捧著你、慣著你,結(jié)果你們家個個還是窮鬼" 像一道風(fēng)一樣,來人又走掉了。 剛剛放松下來的李母,整張臉被罵得五光十色。 "誒——,你這人是怎么回事兒?" 李小紅追出去問了一句,又扭回頭來追問母親。 "媽,馮大娘到我們家來做什么?她說那話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得罪她了?" 李母一臉的難堪,小梅聳聳肩膀很無奈,這可不是自己不想寬容母親、包庇母親…… 于是接下來這頓午餐,就吃得別開生面,尤其對于李母來說,不亞于一場小型的批斗會。 不光是兒子、女兒抱怨她做事、說話不經(jīng)大腦,就連最會心疼人的老伴兒——李父,這一次也說的很嚴(yán)厲。 自從小梅的服裝店鋪開張,李母榮任老板娘以來,平日里的作風(fēng)揚(yáng)風(fēng)乍毛的一天比一天厲害,簡直是找不著北了,膨脹的不知道自己吃幾碗干飯。不過這對于李母來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兒,畢竟在通過比較之后,自覺著已站在周圍所有人的頂端,應(yīng)該是屬于萬眾矚目、高人一等的。 回到家里的時候,那也是呼風(fēng)喚雨,享受女王的待遇,這也導(dǎo)致李父的廚藝徹底的被鍛煉了出來。李母現(xiàn)在把自己保養(yǎng)的,像一個相當(dāng)時髦的中年婦女。不但穿戴上特別講究了,今年過年時還打算把頭發(fā)燙幾個卷兒出來,要不是年前始終沒有空閑時間,這會兒肯定漂亮?xí)r髦更勝往昔。 這種心理狀態(tài)下,又趕上大年初一街坊跟鄰居們都聚到她的家里來,李母怎么可能放過這一個大肆炫耀顯擺的機(jī)會呢?自己也沒料到一出口,竟然應(yīng)諾了七個人到自己的服裝店里去打工,這不是亂彈琴嗎?七個人塞到那個服裝店里,估計比顧客都要多了,顧客進(jìn)去都沒地方站了吧? "你倒是真敢答應(yīng)??!你閨女心疼你孝順你,把服裝店里的大部分錢都給了你,你還在外面吹乎起來了,還應(yīng)諾了給別人一人發(fā)八十,以后再漲到一百,你怎么這么大的臉、這么大的能耐呢?" 李父在家里的地位最近有些模糊,也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趾高氣揚(yáng)、義正詞嚴(yán)地教訓(xùn)過任何一個家庭成員了,今天也算是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