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奔著死貧道還是死道友這個選擇題來的說法。

    李父也在一邊兒極力慫恿“小梅說的這個事兒，還真就得你去辦。你想啊，立強那邊兒沒有親娘，親爹又不管他，這倆孩子不一定能把日子過成什么樣兒呢！有你去坐鎮(zhèn)，保管能把咱閨女的日子，給安排得妥妥帖帖的?！?/br>
    反正都是李家的兒女，都是李國慶的meimei，幫著哥哥分憂解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小梅看到母親不說話不反駁了，跟父親相視，擠了擠眼睛。

    “媽，咱就這么說定了哈，明天你跟我一塊走。你可以在我那邊住，或者住到我姐那邊，隨你挑選?！?/br>
    “喵嗚……”，好像也聽懂了什么似的，一直在李小梅懷里，安安穩(wěn)穩(wěn)睡覺的丑毛毛，發(fā)出一聲綿長的貓叫，算是正式結束了這個話題。

    洗漱之后，李小梅睡下，父母的臥室里，燈光始終亮著，時不時會傳來幾聲細碎的叨念。

    小梅知道，那可能是母親對于出遠門兒的恐懼不安情緒，或者說是對于留守的父親的掛念等等各種復雜因素作怪。

    想想也挺心酸的，李母這一輩子，基本上沒出過什么遠門，連女兒李小紅出嫁，她都從來沒有答應過到省城去看看。李國慶那邊的新宅院，現(xiàn)在都要算是舊宅院了，她起初一門心思的也說過全家搬過去，到后來，又改變了主意。她就這么固執(zhí)的守著這一處老家屬院兒，等著她的孩子們回來。

    必須承認，母親這樣的見識，這樣的性格，不討喜，跟兒媳婦也難相處。可是，做子女的能夠嫌棄嗎？何況李母這樣的脾性，也做不出更大的，惹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來。

    有時候，父子之間，母女之間，跟結了婚的夫妻關系也差不多，你不應該渴望對方能夠長成你想要的樣子，因為，當你對對方失望的時候，你肯定也不是對方所期盼的樣子。

    每個人的成長軌跡，思想模式，都是因為自身的知識，生長的經歷，遭遇的磨難等等各項因素雜糅在一起才形成的，誰都改變不了誰。做親人，只有接受。

    第二天一大早，是李父做的早飯，催促著她們母女吃飽喝足，然后做出一臉不舍的樣子，幫著往車上搬運行李。

    但是，他肯定在心里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氣的，所以，那步履輕盈的就像是小伙子一樣。

    433半路拐彎兒

    李小梅暗暗的給自己下決心，以后，等自己到了母親這個年齡，千萬不要遺傳到老太太的一身本領，要不然，讓自己的親人，讓自己的丈夫，期盼著自己出個遠門兒享幾天清靜日子，那滋味兒，也挺不好受的。

    “春香，你到了省城，安心的跟兩個閨女多親熱親熱，多住上些日子，我這邊，等休息的時候，就去省城看你娘兒三個，也享受享受有閨女孝順的美好生活?！?/br>
    李父自從車禍之后，就很少這么鮮活，這么開朗。李小梅再次覺得，自己勸解母親去省城，是一項非常明智的決定。

    “爸爸，你一個人在家，千萬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睡覺，多注意鍛煉身體，我們在省城等著你?！?/br>
    “喵嗚……”，伴隨著李小梅的話語，丑毛毛也熱情的加入了告別的隊伍。

    它這段時間在小縣城混的不錯，還頗交了幾個貓友，隨著它這一聲長叫，胡同口，墻頭上，冒出來兩個貓腦袋，一黑一白，都在跟著“喵嗚”，相同的頻率，相同的腔調兒。

    “算你有良心，在這邊交了新朋友，還能再惦記著我，還肯跟我回省城……”。李小梅跟丑毛毛說起話來，還是很有李母的潛力的。

    她其實已經注意到了，真到了出門的時候，李母緊張得手腳無措，好幾次張張嘴，又把話吞到肚子里去。小梅猜測，母親是想要變卦的，說自己不去了。

    母親留在家里，只能繼續(xù)跟哥哥嫂子鬧，讓他們的母子關系，婆媳關系，更加沒辦法收拾。所以，即便是心疼這個文盲老太太要出遠門兒，要去更大的省城，確實挺讓人同情的，那也必須催著她走。

    “老頭子，我去省城，你沒跟國慶說呀？好歹，他得來送送我?！?/br>
    被女兒攙扶著坐進了后排座椅，李母又忽然探出頭，兩只手緊緊的把著車門不讓關閉，扯了嗓子，對李父說道。

    李父擰著身子，一臉無奈，攤攤手說“昨兒個，不是你有志氣，囑咐我不能給兒子打電話，也不能去找他嗎？”

    “……”，李母不知道說什么了。

    相處了多半輩子的老夫老妻，彼此那點兒心眼兒誰還不清楚呢。自己口頭上說的厲害，長志氣，不讓兒子知道他親娘要出遠門兒了，老頭子就真的能狠心，聽她的話，不告訴他兒子？

    “小梅，咱開車走，這個家呀，離了我，都能活的好好的！”老太太這是生氣了，賭氣了，“哐當”一聲關了車門。

    “好嘞！爸，省城見！”

    李小梅趕緊跟上母親的節(jié)奏，擰鑰匙，汽車發(fā)動。

    再拖延下去，她還真擔心母親變卦，死活不走了。

    車上有老母親，有丑毛毛，還得再接另外一個成員去呢。

    “這個郝家人，可真不客氣。坐咱家的車，跟他自己家的一樣?！崩钅复蟾庞幸欢亲拥臍鉀]地方發(fā)，于是對于女兒還需要開車去縣委家屬院兒接郝佳偉，多了幾分抱怨。

    李小梅偷偷的從后視鏡里，打量一下母親的臉色，笑著說“這不挺好的嘛？他坐咱家的車，是給咱出車費的，就是汽油錢，他出。”

    “那還差不多?！崩钅笇τ阱X這個東西看得比較重，所以對李小梅的這份解釋還算滿意，再找不出其他可抱怨的東西來了，于是悶悶的，不再開口。

    “媽，你暈車不？不暈的話，你可以在后排座躺一會兒，閉上眼睛，休息休息，我開車慢，得好長時間才能到省城呢?！?/br>
    母親嘮叨的時候，做兒女的會覺得心煩；母親不嘮叨了，沉默了，做兒女的又覺得心虛，覺得給母親受了委屈似的。

    “嗯，你好好開車，不用管我?！崩钅傅倪@句話說的可通情理了，但是，李小梅從她的語調里，聽出了哭腔兒。

    她的心臟像是驟然被一只手給攥住了，澀澀的疼。

    手里的方向盤，也轉了方向，偏離了去縣委家屬院的軌道。

    “嘎吱，”汽車停得略有些猛，沉浸在難言的悲傷里面的李母，驟然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這個地界兒很熟悉。

    張家的快餐店，對門兒還是老牌子，紅梅服裝店。她曾經陪著女兒白手起家的地方。

    此刻的紅梅服裝店早就易了主人，在出車禍之后，被李小梅變賣給了邱師傅。不知道，換了主人之后，服裝店的生意怎么樣，這個時間點兒還太早，店鋪的房門是緊鎖著的。

    在李母走神兒的時候，李小梅出了駕駛室，走進了快餐店。

    “嫂子，我哥跟孩子們在后院兒嗎？我馬上要帶著咱媽去省城住幾天，臨走以前，讓她看看孩子?！?/br>
    這是小梅第一次，用“嫂子”的稱呼給張若彤，少了幾分親近之感。

    她能理解張若彤的各種做法，對于她堅持帶孩子離開李家離開李母的照顧，也是持贊同意見的，但是，剛才在車上，聽到母親的哭腔兒，她的心里，也增添了幾分抱怨之意。

    張若彤帶著營業(yè)員，在柜臺后面忙碌，這個時間點兒，她們已經把準備的早餐都安置好了，快餐店里，有十幾個學生模樣的孩子，在埋頭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