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不等他張口,瞥見葉航頸頰傷處的阿離已寒著臉掠出了帳篷,如一道黑煙般朝不遠處的林子中掠去,所過之處,僵浮在空中的灰白人頭只要沾到她的身子半點,瞬間便化作一股腥臭黑煙! 葉航立時反應過來,刀光飛閃出手,被阿離定在帳篷四周動彈不得的飛頭被他一個一個劈裂爆開! 遠處林子里忽地傳出一聲極尖利的怪叫,葉航斬完最后一個人頭正要朝那處疾馳時,阿離瘦削的身形已自林中閃出,身形極快,掠起,落下,迅若星火。 “你受傷了?!奔甭拥饺~航身邊的阿離臉色寒白。 葉航將她拉過,確認四周已無那股詭異氣息后,才朝她搖頭道,“我沒事,這只是小傷?!?/br> 阿離不語,只伸出一掌貼自他肩部傷口處探查,發(fā)現(xiàn)那傷口處輕易就可致人死傷的腥黑陰氣已被葉航身體自行彈散而出后,方松下一口氣。 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閃過心疼,葉航心里掠起一陣幾乎連刀也快捏不住的溫柔,伸手將她面頰上的烏黑發(fā)絲撫開,他柔聲問她,“剛才那些是什么?” “飛頭鬼,只要收掉林子里的鬼頭其余飛頭便會化為石塊,那鬼頭...”阿離抿了抿唇,道:“應是陰家人所制,受控追查我們行蹤來了......” 葉航看了看四周散落遍地的碎石,皺起劍眉,“他們就只有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死一般寂靜的山林間,阿離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不知他們何時會追上來,那苗寨...還是先不去了,先將我娘尸骨取出再說......”阿離看向葉航,輕聲開口。 “你說去哪里就去哪里?!比~航點頭,伸手將神色微戚的阿離攬進懷中,心疼萬分。 孤身一人躲避族人追蹤數(shù)百年,那是一種怎樣的凄涼滋味?他們渴求她的不死之身,但那種獨自游蕩人間,看著相識的人逐漸老去,再無人記得自己的悲涼,又有誰能明白? 葉航緊緊抱住懷中瘦小蒼白柔弱無依的阿離,憐意如決堤般涌出。 “阿離,別擔心,你還有我?!比~航發(fā)誓般在她耳邊低語。 阿離一聲未出,只慢慢伸出手,環(huán)住他結(jié)實緊窄的腰。 這難得的舉動讓葉航歡喜無比,他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發(fā)頂,用一種世間最溫柔的溫柔。 崖深,澗冷,霧森,氣濃。 無人添材的火堆漸漸燒完,只剩點點暖意,紅色炭火幽光暗暗,隱隱照著凄寒黑夜里緊緊相擁的兩個人。 —————————————————————————————————————————— 數(shù)座山頭以外,一處天然溶洞里,臉色慘白盤坐在地的黑衣男子看著置于身前的符紙“嘭”地自燃燒盡,眉頭微微蹙起,兩指夾住一點還未消散的黑灰在指間捻了捻后,他冷哼一聲,目光陰冷的自地上起身,朝深邃陰黑的暗洞深處走去。 洞勢狹長,洞口石壁兩邊生滿青苔和枯黃蔓藤,若是仔細看去,會發(fā)現(xiàn)糾結(jié)密布的藤條間,正有數(shù)個矮小腐臭的怪人鑲嵌其間,男子經(jīng)過時,兩邊怪人縮至洞壁內(nèi),等他進到山洞深處,腐臭怪人又會自壁中擠出,將本就狹窄的洞徑擋住,讓人進出不得。 陰森山洞腐臭撲鼻令人作嘔,黑衣男子卻似半點也聞不到,不一會,他便走到了山洞最深處。 這處鬼氣森森,邪氣侵人,掛在角落的小小燈籠自內(nèi)透出極古怪的幽暗紅光,隱約顯出洞內(nèi)情形,只見里面潮濕森冷的地上只隨意擺了幾個練功所用的蒲團,還在滲水的石壁旁邊,臨時搭出的一張寬大的木板床上,正仰躺著一個姿勢僵直無比,穿著件單薄衣裙的年輕女子,昏暗的紅光照不清楚那女子的臉,只能影出她漂亮的身體曲線。 黑衣男子走近床邊,伸手捏住僵躺在床板上女子的尖尖下巴,微微俯身—— “那個叫葉航的男人是什么來歷?陰家的腐尸毒和飛頭鬼氣都傷不了他,他的血,竟然還能克制天下陰氣,乖,跟我說說,他究竟是什么人?”陰薊蹙眉收緊冰涼手指,輕聲問向那女子。 女子一見到他就瞠大了雙眼,眼中巨大的恐懼直透心顫,而那恐懼,甚至還帶著莫名,似到此刻都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入這個令人恐懼的男人手中。 她想張嘴說話,但她努力了半天也沒能讓自己的舌頭動上一動。 她已完全失去了動彈的能力。 也完全失去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捏著她下巴的這人臉上慘白得好似終年不見陽光,冰冷森寒得像一具匿伏在地底里多年的尸體,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邪氣得令人毛骨悚然。 因為太過驚懼和太過無助,眼淚突地從女子漂亮的大眼中洶涌流出。 陰薊瞇了瞇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挑眉松開捏住女子下巴的手指,“嘖嘖,我都忘了你現(xiàn)在不能說話...”他輕笑兩下,用手指在木床的上半空撥了撥。 “好了,現(xiàn)在你說吧?!彼麧M意地收回手,俯身看著床上女子。 “求...求你...放了我......”終于能張口說話的女子哀泣著懇求他。 陰薊目光陰冷下來,瞇眼開口,“我是問你,那個葉航是什么來歷?” “我...不知道...航哥...只是個普通警察......”女子流淚答道。 “他那種身手,可不像個普通警察......”陰薊瞇眼低喃了幾句,見在這女人身上也問不出什么,他趨上前,俯下身,帶著陰邪的冷意朝那驚懼已極的女人輕柔開口,“你還有用,我就先不抽你的筋了,不過我最不喜歡女人哭,你若是多笑一笑,興許我會多疼你一些,明白嗎?” 女子被他的話嚇得漂亮雙眼猛地張大,一時竟忘了流淚,陰薊見她聽話,滿意地擰了擰她白皙的臉頰,輕笑道,“真是乖......” 冰涼手指滑下白皙臉頰后,輕輕撫在了女子光裸修長的大腿處,然后順著光滑的肌膚慢慢揉捏起來,“不要......”女子哀哀叫著,眼淚再次噴涌而出。 “嘖,都說了我不喜歡女人哭,來,笑一笑?!标幩E邪邪一笑,跨上木床后雙手手指彈動,好像在拉扯什么東西一樣,只見他再半空處輕扯了幾下后,躺在床板上的女子竟嘴角上翹微笑起來,身子還擺出了一個嫵媚誘人的姿勢。 只是,她雖在微笑,眼中卻還是帶著驚恐哀求,乍眼看去,漂亮臉蛋上的表情詭異無比,而陰薊興致已起,手指又開始扯動起來,石壁上的紅色燈籠微微晃動,暗色紅光流轉(zhuǎn)下,隱隱照到了女子身體上方—— 原來,那處竟有著無數(shù)條又細又長的透明絲線,絲線的一頭嵌在石壁深處,而另一頭,卻是連著床上女子身體的每一處肌rou,以及,每一處關(guān)節(jié)。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晚安~~么么噠 ☆、陰家老宅 陰森幽暗的小洞里,被銀絲扯動而起的女子唇角古怪翹起綻開僵硬笑靨,扭動著身軀慢慢伏跪在床板上,黑發(fā)凌亂地披蓋在她白皙的身軀上,倉皇又無依。 下巴處的銀絲被輕輕向上一扯,她便抬起了漂亮的臉蛋,朝陰邪男子那處貼了上去。 對方身體蒼白冰冷,如一團冷凍死rou,女子微微張唇,眼角卻滑出驚恐屈辱的淚水,男子斜長雙眼微瞇,忽然用力扯起伏跪在床上女人的頭發(fā),用力之大,幾乎使她黑發(fā)下的頭皮都腫了起來—— “你的眼睛很漂亮......”陰薊青白的臉孔湊近她,說話間灰色冰涼的舌尖幾乎快碰觸到對方的臉頰上,他捏在她后頸處的冰冷長指動了動,似乎隨時都可能捏碎指下的白嫩,女子仰起的臉上,眼神崩潰到近乎茫然,她微張著唇,發(fā)出一聲細弱哀吟,仿佛是臨死前吐出的最后一口氣,看著女人被眼淚浸泡得愈加烏黑清亮的大眼,陰薊溫和地笑了笑,輕聲開口—— “不過,我見過更美的?!彼[了瞇狹長雙眼,青白面容上閃過一絲異色,想起了那雙黑如古潭,幾乎可以吸盡人間一切燈火的幽謐之眼。 “所以...你要是敢再流半滴眼淚,我保證...你一定會很后悔,很后悔來到這個世上......”他在女子耳畔柔聲開口,然后松了松手,象捏住一只小貓似的自頸后輕輕捏揉起她的脖子來,掌下的嬌軀不住震顫卻掙扎不得,如砧上rou塊,任憑他切割擺布,讓他忽而心生一股殘怖且尖銳的欲念,邪氣雙眼中涌出了殘酷的笑意。 一只正在吐絲結(jié)網(wǎng)的蜘蛛忽的垂掉至大床上方,正想順著細細蛛絲爬回網(wǎng)上時,陰薊隨手一抓,將蜘蛛‘啪’一下捏死在手心,然后連著膿汁一起,順手抹在了女子白凈的臉頰上。 笑著端詳了那沾了蛛尸的俏臉半響后,他身子懶懶地往后一靠,朝眼神絕望無依的女子勾了勾手指,淡淡開口—— “來,乖一點,別讓我生氣......” 幽冥般陰森的小洞中,漸漸響起黏膩的吮吸之聲和男子斷斷續(xù)續(xù)的舒爽呻吟,石壁上的燈籠,因這幽黯的一幕而紅光暗晃,許久,男子才發(fā)出了長長地一聲暗啞低吼。 一陣窸窸窣窣地輕響過后,陰薊起身下床,陰白臉上帶著欲望宣泄過后的滿足之色。 “真乖...”整理好下裳后,他沖伏在床上的女子滿意一笑,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臉,輕笑道,“你很喜歡那個葉航吧?等我殺了他,把你和他的皮剝下來黏在一起做成燈籠,喏,就是那種燈籠—”他伸手,朝洞壁上照出暗色紅光的燈籠處指了指,眼中盡是愉悅神情, “我讓他永遠也離不開你,好不好?” 側(cè)伏在冷硬床板上的女子袒裸的肌膚上被捏出了好幾處紅紋淤紫,上面沾著點點白濁,她一動不動,如死去一般,像是一切感知都被掏空了似的,聽到陰冷男子說的話,她突然全身都劇烈地哆嗦了起來,不由自主睜開了漂亮的大眼。 “我那祖姑姑厲害得緊,卻獨獨對他有些不同,所以,我需要你幫忙呢,來...看著我的眼睛——”陰薊一邊輕柔開口一邊微微俯身,狹長雙目忽地直直盯住了女子的雙眼,邪氣到極點的瞳孔深處,射出勾魂奪魄的精光。 洞內(nèi)空氣忽起波動,陰薊微動薄唇念出了幾句難以聽清的吟語,女子受他所控,渾身抖動如風中布幔,原本充滿驚懼之色的清亮眼神突然一下子就渙散開來,而那俏麗的臉龐上,也漸漸浮起了一層淡淡黑氣...... —————————————————————————————————————————— 清晨離開山澗處后,葉航和阿離加快了行路的速度。 長路漫漫,越往大山里走路徑越不明顯,不時有極窄的岔道,不知是人踩出還是動物所經(jīng),阿離帶著葉航七轉(zhuǎn)八折愈漸深入山中,其間兩人過了荒蕪草地,亦上了最為熬人的長嶺山坡。 那山坡長有數(shù)公里,斜有七十度,亂石坎坷,石苔滑腳,落葉厚達二十幾公分,一看就是極少有人或動物在此處行經(jīng)過,幸而葉航和阿離兩人都身手極佳,爬得還不算太艱難。 上到坡頂,山風獵獵,舉目只見山接山,云連云,日已近西沉。 “那里就是苗寨?!卑㈦x跟著站到他身側(cè),朝不遠處一蔥蘢大嶺指了指。 葉航驚訝,順著她纖蔥手指朝那處看去,果然在一片危嶂深木的半山處,看見了隱約露出的黑色寨角。 那寨子隱在半山處,山嵐薄霧籠罩其上忽聚忽散,美如仙境蜃樓。 阿離靜靜看著苗寨那處,黑沉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過了一會,她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轉(zhuǎn)頭朝葉航低聲開口,“走罷,還有路要趕?!?/br> 葉航點點頭,暗暗記下苗寨的位置后跟在了阿離身后。 下到另一側(cè)的坡底,又走了約半小時后,兩人來到一河澗處。 葉航不知道阿離為什么會帶他來到這里。 因為河澗的對面并沒有任何路,只有一片險峻無比的峭壁,他們到了這處,就好像是走到了這一路的盡頭一般。 大冬日里,亂石堆疊的河澗水流潺潺,水聲卻不甚響亮,那聲音聽得久了,還有些像喃喃低念的咒聲,河水除了偶然撞擊在河石上會翻出浪花,其余都像一匹灰色的長布,伏在山的深處,任誰也瞧不清楚它的真面目。 “要過河嗎?”葉航問道。 阿離搖了搖頭,帶著他走到河邊一處峭壁下方,葉航仰頭,見這一面的峭壁亦是平滑險峻,高聳入云,才一半的地方就已云霧彌漫了,阿離讓他在底下等著,自己踏水走進下方的灌木叢中,伸手在葛藤密布的下方石壁里摸索。 不一會,她似摸到什么,手用力向外拉了一下。 峭壁深處忽起一陣軋軋之響,不多久,云霧彌漫的峭壁上方竟緩緩垂下了一條粗而殘破的鐵鏈,葉航驚詫不已,就這樣看著那條銹跡斑斑長滿了深黛綠苔的鐵索慢慢垂到了他身前。 “這處的吊籃已朽毀,我們只能這樣上去?!卑㈦x伸出細白的手,輕輕撫了撫索上的銹跡,幽黑眼中一陣傖然。 滄桑陵谷,碧落黃泉。 一切都在漸漸消逝,只有她還留在這世間,永離娑婆生死輪回。 看似古舊殘剝的鐵索還依然堅硬牢固,葉航取出布巾撕成條狀纏在手心,將鐵索在左臂上繞了幾圈,阿離亦伸出一手緊緊抓牢鎖鏈,黑貓伏在她懷中一動不動。鐵索開關(guān)藏于盤根糾結(jié)的藤蔓之下,被阿離撥開的筋結(jié)藤條間隱約露出被拉出的開關(guān),不仔細看根本無法辨出,葉航見阿離已準備好,伸手拔出綁在褲腿間的軍用匕首,瞇眼看準后“咻”的一聲甩出匕首,大力將突起的開關(guān)又擊縮回去。 古老的機關(guān)再次被觸動,軋軋響聲中,鐵索帶著兩人緩緩上升,朝隱伏在山霧間的神秘處靠近。 山風呼呼地吹送過來,將迷霧中的濕氣變成刺骨的寒意,鐵索上的兩人很快被帶至濃霧彌漫的峭壁之上,下方的河澗變得模糊不清,而兩人的前后左右都被茫茫白霧所籠罩著。 峭壁之巔除了暮霧分外灰沉外,并無什么出奇之處,遠處群山氣勢浩壯,下方山谷云霧茫茫,而山谷對面,只有一片巖石尖巨的巨大峭壁,完全看不到有任何房屋建筑。 這里還沒到陰家老宅,但前方分明已經(jīng)是無路可走。 葉航扭頭看向阿離。 山風凌冽,站在崖邊的阿離衣抉飄飄,纖瘦身形好像隨時都會被那風帶走一般,葉航看得心驚,正要上前去拉她,忽然阿離仰頭閉眼,口中念出古怪咒語,雙手結(jié)了一個破印的手勢。 然后,葉航便看見白茫茫的云霧中,一條數(shù)十丈長,二尺寬,一半沒在暮霧中的古舊吊橋,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吊橋的后面,堅石峭壁上掛著一條百余尺的瀑布,似玉龍自天而降,水流激湍,如雪如花,回聲轟隆,而那吊橋隱伏在山霧間,窄而險峻,似憑空飛來,無可引渡,橋身破舊得像一片殘葉,靠近瀑布的那一頭因經(jīng)年的雨瀑沾灑看著十分濕滑,一陣山風吹過,它發(fā)出一陣軋軋之響,擺蕩不已,像隨時都會斷落墜入山谷一般。 葉航驚愕不已,阿離看他一眼,抿唇輕聲道,“這里便是陰家老宅的入口,結(jié)界已被我打開,走罷。”說完,她抱起黑貓朝吊橋上掠去,動作輕盈得就像一片樹葉落在橋上一般。 葉航回過神來,亦跟在她身后上了吊橋,只是在經(jīng)過瀑布旁聽到那巨大聲響,想起剛才結(jié)界未打開時竟半點不聞,心里著實驚嘆不已。 過了吊橋,穿過一處山洞,又行了不多時,葉航終于在起伏的山林間看見了一片殘破得只剩下一點斷垣和殘瓦的古老建筑。 半山處的陰家老宅大部分已成灰燼,僅剩部分殘石遺留,遠遠已能看見其間雜草叢生,綠苔遍布,但在暮色中,那殘存的陰家老宅,依然有一種說不出陰森之味。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那殘留檐角的瞬間,葉航胸口如被人用力錘擊了一下,悶痛到幾乎喘不過氣來,捂胸低喘了一下后,他驚愕莫名地抬頭環(huán)顧四周景色,然后,他心中竟慢慢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腦中也忽地閃過了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