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遙遙和張續(x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兄妹還好。一個雞蛋，路遙遙要吃蛋黃，張續(xù)就吃蛋白；路遙遙要吃蛋白，張續(xù)就吃蛋黃；她要是想全吃，張續(xù)也無所謂，都給她。遇到冬天，大漠邊上天氣寒冷，路遙遙賴床不想動，會讓上門來的張續(xù)給她拿熱毛巾洗臉。他每次出門，必然會給她買禮物。

    張續(xù)的父母曾提過讓路遙遙長大了做他們家兒媳婦的話。那時路遙遙十一二歲，崴了腳，正在張續(xù)的背上。她一聽張續(xù)父母的話，笑嘻嘻地說：“張續(xù)敢娶，我就敢嫁！”

    張續(xù)不以為意，“有什么不敢的？不過是要背你一輩子而已?！?/br>
    他此刻含笑望著她，面色如和煦春風(fēng)，卻更溫柔。路遙遙看著他好看的眼眸，眉梢一挑，“你想不想和我結(jié)婚？”

    張續(xù)看著她嫵媚的雙眼，緩緩低頭，筆挺的鼻子碰觸到她嬌俏的鼻子，他的頭微微一偏，掛著淺淺笑意的唇和她的唇只咫尺之遙。他的氣息撲打在她的唇上。

    “哥?！彼慕廾p顫了一下。

    張續(xù)抬起頭來，拉開了和她的距離。他輕笑一聲，摸了一下她的頭，說：“好了，等會兒我還要忙，時間不早了，快回去。”

    自從三年前開始，張續(xù)就一直研究壁畫，常常在那個小房間里廢寢忘食。路遙遙點頭，“那我走了。別忘了吃飯?！?/br>
    她和張續(xù)之間只有朋友之誼，或者說兄妹之情。兒時的話做不得準，且早已時過境遷。

    *

    路遙遙從張續(xù)那里出來，捏了捏放在裙子側(cè)邊口袋里的照片。她的mama是個歷史教授，在她剛懂事的時候就聽人說她的mama和別的男人跑了。到如今已經(jīng)有二十年。但那個男人是誰，沒有人知道。家里收藏的二十年前的照片并不清晰，她真是第一次清晰地看到照片上的母親。是個讓人看一眼就難忘的大美人，眼神平視著前方，淡然之中卻有藏不住的風(fēng)情。

    而真像張續(xù)說的那樣，她像她母親嗎？她是不愿意承認的。

    只是，張續(xù)是在土耳其發(fā)現(xiàn)的這張照片。照片為什么在土耳其？照片上的背景是一片海，看不出照片是在什么地方照的。她蹙了蹙眉，心里發(fā)誓一定要查出照片上的男人是誰。

    抬頭，天邊已有彩霞，她又拉起綠絲巾遮住了頭和臉，牽了牽裙子，跨坐上摩托車，開車回客棧。

    幾分鐘后，路遙遙忽然聽到“嗡嗡嗡”的車子聲音由遠及近而來。她向右一轉(zhuǎn)頭，只見一公里開外的沙漠里黃沙漫天，緊接著，幾輛黑色沙漠越野車出現(xiàn)在眼前，又卷起黃沙滾滾。那些車子的車身上用黃漆寫著“沙漠救援”幾個大字。

    原來是沙漠救援隊的。路遙遙掃了一眼就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加速前進。而幾秒鐘后，“嘀嘀嘀”的喇叭聲在她身后急促地響起。救援隊的車已經(jīng)開到她身后了。真快！路遙遙想再加速，“嘀嘀嘀”的聲音更加急促，像催命一樣。她只得把摩托車靠邊行駛。幾輛黑色沙漠越野車“嗖”的一下就從她身邊疾馳而過。

    她看到了一個陌生面孔。那個人在第一輛車的駕駛位上，高挺的鼻梁上戴著墨鏡，單手握著方向盤。救援隊的人她幾乎都認識，只有兩天前來大漠擔(dān)任救援隊新隊長的那個人她沒見過。剛才鳴笛催促的就是救援隊的新隊長了。

    “楊暻承?！?/br>
    路遙遙緩緩念出這個名字。她聽人提過救援隊的新隊長叫楊暻承。他忽然從天而降，接替月前在沙漠救援中喪生的前任隊長江潮平。但他才來大漠，沒有人了解他。所有人都只知道他的名字。

    路遙遙念完“楊暻承”三個字時車速已經(jīng)提到最高，但救援隊的車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彩云也遮了夕陽，大漠天際金燦燦的。

    *

    回到客棧，前臺的羅軍跟她匯報了花盆一事。按照客棧的規(guī)矩，損壞客棧的東西必須雙倍賠償。那兩個女生一共賠償了人民幣兩百零四元。

    “再去買個新花盆。依然要白陶瓷的。”路遙遙吩咐。

    她說完，羅軍又說羅剛?cè)R安城那里拿到車了，已經(jīng)去機場那邊接客人了。路遙遙聽他匯報完，又問客棧里面還有沒有事。聽羅軍說沒有事了便轉(zhuǎn)身走出客棧?？蜅＠镉幸粋€她專用的房間，但她不住在客棧里，而是住在離客棧一百多米的一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里。

    她剛走出客棧就看到弄壞花盆的那兩個女生了。她們正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穿黃短褲的高個子女生一邊張望一邊抱怨客棧里面沒有餐廳。路遙遙不以為意地說了一句，“這里的客棧都沒有餐廳，只提供住宿。”

    兩個女生回頭，見是路遙遙，黃短褲女生哼了一聲。她猜到是路遙遙發(fā)現(xiàn)花盆被弄壞而告的密。她拉著身邊的綠短褲女生就往右邊走。她們并不知道路遙遙就是她們住的客棧的老板。

    路遙遙在想要不要告訴她們那邊沒有吃的。想了想，覺得讓她們熟悉熟悉環(huán)境也好。只是作為客棧的客人，她提醒了兩個女生一句，“天快黑了，注意安全。”

    兩個女生自然是頭都沒有回地往前面走。

    *

    夏季的大漠，只在早上和晚上才不熱。翌日清晨還起了一點風(fēng)。路遙遙煮了個雞蛋，用豆?jié){機打了一杯豆?jié){，坐在飯桌旁吃。外面響起了“嗡嗡嗡”的車子聲音。那聲音和她頭一天黃昏時聽到的救援隊的車子聲音一樣，不只一輛，是一隊。那聲音忽然響起，又迅速消失。車子的速度可想而知。她猜測又是救援隊的車。

    她并沒有在意，悠哉地吃著自己的早餐。等吃完早餐收拾好餐具便換了衣服往外面走。她得去王叔那里看看車子修得怎么樣了。來住宿的客人常常需要接機，客棧里面不能沒有車。此時太陽剛剛露了個臉，氣溫不高，天氣還很涼爽。她沒有戴上絲巾。

    家里還有一輛摩托車。她坐上摩托車就去王叔的汽車美容店。一路疾馳，路上行人說的話偶爾會飄一兩句進她耳朵里。有一句話是：沙漠救援隊的人一大清早就在沙漠里救了一個人。

    而去王叔那里恰好要經(jīng)過救援隊的駐地。十多分鐘后，路過救援隊的駐地時，路遙遙不經(jīng)意地側(cè)頭看了一眼。那是一排三層高的樓房，墻面貼著白色的瓷磚，還很新，因為救援隊在兩年前才成立。樓房的每一層大概有十個房間。樓房前面有一個停車場，救援隊的車就停在那里。這地方自然還和以前一樣。路遙遙收回了視線，又騎了大約兩分鐘，到了王叔的汽車美容店。

    路遙遙開進店里停下，從摩托車上下來，張望著尋找王叔。她掃視一圈，沒有看到王叔，卻看見幾米之外的椅子上靠坐著一個人。那人穿著湛藍色休閑立領(lǐng)短袖t恤，白色長褲，雙腿自然地平方在地上。他的頭微微后仰，兩個眼睛閉著。輪廓深刻，五官比張續(xù)還好看，閉著雙眼略顯疲憊的樣子有一種特別的男人味。

    那高高的鼻梁，她記得。

    楊暻承。

    是沙漠救援隊的隊長。來的路上她才聽人說救援隊的人一大清早就在沙漠里救了一個人，沒想到他會在這里。

    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彎下腰，仔細地打量他。

    忽然，坐在椅子上的人睜開了雙眼。深邃的眸子像浸了墨一樣，警告地盯著她。

    她沒有直起腰，沒有抬起頭，依然保持著彎腰低頭離他咫尺之遠的距離看他。對于他警告的眼神，她毫不在意，眼里還浸了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紅包等下補上。

    因為裸奔，更新時間不好把握。每天的更新時間，大家看我的微博和文案公告。我會提前通知。

    第3章

    仿佛面前的人是一件絕好的觀賞品，她帶著贊賞的眼光欣賞。事實上，她也的確沒有看到過比張續(xù)還好看的男人。昨天黃昏她坐在摩托車上，他開著沙漠越野車，戴著墨鏡，她那一瞥并不能看清他的五官，現(xiàn)在才算看得清楚。但這人那雙好看的眼睛在警告她?！岸@又有什么好警告的呢？”路遙遙想，她不過是在看他，又不是要吃了他。

    “我們見過。昨天黃昏?！彼皖^看著他，眼尾上揚，笑意不減。

    楊暻承記得昨天黃昏從沙漠出來時有個女人騎著摩托車在路中間行駛，速度慢得像烏龜，擋住了救援隊的路。他只看到那個女人的背影，車子一超過，并沒有正眼去看摩托車上的女人。但聽面前這女人一提，他就知道昨日黃昏和此刻眼前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她離他這么近，身上的香氣就縈繞在他身邊，他警告的眼神沒有收回去。

    “你怎么在這里？”她一點都不怕他，笑盈盈地說。

    楊暻承伸出手。

    路遙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后領(lǐng)被人抓住，緊接著，她整個人被提了起來，然后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又被人放下。只是雙腳落地后，她站在了離他足足有一米遠的地方。他也變成了站立的姿勢，高大的身軀屹立在她面前，像一堵城墻，堅不可摧。

    而他把她擰開后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背靠椅背，頭向后仰，繼續(xù)閉上眼睛。

    路遙遙挑了下眉，想再問他幾句，尤其是想問他見到王叔沒有，但見他英俊的臉上顯露出來的疲憊之色便沒有再出聲。她猜到他們救援隊的人恐怕是因為救人而沒休息好。

    她理了理自己的后領(lǐng)，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睡覺的人，低笑了一聲。

    王叔沒在店里，不知去哪兒了。她決定坐下來等。離楊暻承三米開外有一把椅子，她走過去，理了理裙子，坐下。她素來是沒耐心等人的，兩個眼睛自然看向了楊暻承那邊。他一動不動，倒讓她能靜下心來等人。

    清晨的風(fēng)還很涼爽。路遙遙的心情很好。

    十多分鐘后，一個略瘦的中年男人從外面進來。他的手里拿著一個氣泵。路遙遙轉(zhuǎn)頭看過去，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對那人喊王叔。

    “遙遙來了？”王叔一邊說一邊往右邊走。那邊停了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他走到右后輪處，開始用氣泵加氣。

    路遙遙走過去，問他車子修好了沒有。王叔一邊看氣壓儀表一邊說：“我正好要跟你說。你的車是電腦板燒壞了，得換個電腦板。店里沒現(xiàn)貨，得預(yù)訂?！?/br>
    路遙遙皺眉，“那豈不是至少要一周了？”客棧里不能沒有車的。

    王叔點頭，“是差不多要一周?！?/br>
    那只有繼續(xù)借齊安城的車了。路遙遙心想。

    “楊隊長，輪胎的氣加好了?！蓖跏搴鋈晦D(zhuǎn)頭沖那邊椅子上的人喊了一聲。

    楊暻承睜開眼里，站起身走過來。路遙遙這才知道楊暻承是來這里給輪胎加氣的。那輛車不是救援隊的車，那就是楊暻承私人的了。

    楊暻承給了王叔錢，拉開車門坐上車。接著，“嘀”一聲喇叭響起。路遙遙側(cè)身讓開。軍綠色的越野車倒車調(diào)頭，“嗖”地開出了汽車美容店。

    路遙遙招呼了王叔一聲，騎上摩托車，也出了店。楊暻承的車在前面，但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路過救援隊駐地時，她減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那輛軍綠色的車已經(jīng)停在了那個停車場里。她抬頭，發(fā)現(xiàn)楊暻承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二樓的陽臺上。

    他伸手收頭頂上的衣服，收完后，目光不經(jīng)意地向下一掃，視線落在她身上。

    路遙遙眼睛一瞇，沖楊暻承笑。楊暻承盯著她，面色如常。而路遙遙趕緊轉(zhuǎn)回頭去，她還在開摩托車呢。等她再轉(zhuǎn)頭去看楊暻承，走廊上已經(jīng)沒有人影了。

    *

    楊暻承拿著衣服去浴室。天還沒亮就有人打來求救的電話，說困在沙漠里了。他帶著救援隊的人立即去沙漠救人。救完人后，大家都回來補眠，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有個輪胎沒氣了，于是又去給輪胎加氣。這會兒終于忙完了，他得洗個澡。

    浴室是公共浴室，有隔間，每個隔間都有門。他隨意選了一間進去。

    “誰進來了？”從浴室另一邊的角落處傳出一個聲音。

    楊暻承聽出來是隊里的江西。前任隊長江潮平的弟弟。

    “我?！?/br>
    楊暻承應(yīng)了一聲，脫衣服、擰開水。嘩啦啦的聲音霎時響起來。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江西的聲音又響起，“今天的救援行動很快。但要是我哥帶隊，也會這么快的?！?/br>
    楊暻承已經(jīng)洗完了。他穿好衣服才打開門，看了一眼門口的人，說：“我信。”

    說完，抱著衣服往浴室外走。

    江西手里也抱著衣服。他緊跟出去，在楊暻承的背后說：“在我心里，沒人能比得過我哥。他是最厲害的，救過許多人?！?/br>
    楊暻承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看著他。

    江西也看著他，眼里有幾分探尋。卻聽楊暻承說：“你哥哥讓人敬仰。希望你能有你哥一半?yún)柡Α！?/br>
    江西張了張嘴巴，卻沒說出一個字來。他這么說一來是因為在他心里他哥哥的確很厲害，不可替代，二來是不服楊暻承這個陌生人來當(dāng)隊長，哪知楊暻承并沒有見怪，也沒詆毀反駁，還說敬仰他哥哥。這讓他語塞。因為他以為楊暻承會不削，會反駁。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這個忽然來到大漠接替他哥哥的位置的人有點不同。

    “楊隊?！?/br>
    “楊隊。”

    他抬頭，只見楊暻承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到前面去了，從房間里出來的其他隊員紛紛出聲招呼楊暻承。

    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他轉(zhuǎn)頭一看，是副隊長趙信。

    趙信對著楊暻承的背影抬了抬下巴，“楊隊來這里之前的事我知道一些。”

    “什么事？”江西豎起耳朵聽。

    “好像……楊隊和江隊，也就是你哥，曾經(jīng)是敵人?！?/br>
    江西吃了一驚，“什么敵人？”為什么剛才楊暻承會說敬仰他哥？

    趙信把手里的衣服丟給江西，“幫我把衣服洗了。洗了我就告訴你。”

    說完，趙信就哼著小曲走了。

    江西低頭看著懷里的衣服，一股汗臭味襲來。他覺得自己被他們的趙副隊長騙了。他沒聽哥哥提過“楊暻承”這個名字，他們兩個怎么可能是敵人？

    *

    路遙遙坐在餐廳里吃飯。她的位置就在門邊。抬頭望向門外，能看到幾百米之外的景象。那里，排了一個長長的隊伍。他們是來沙漠旅游的人，排隊等待騎駱駝。她看到了隊伍中有兩個熟悉的身影，那兩個女生。那個高個子女生沒穿黃短褲了，穿的灰色長褲，正傾身和排在她前面的一個男人聊天。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但那邊忽然吵吵嚷嚷了起來，她又抬頭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