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但其實在節(jié)目上說完最后一句結(jié)束語時,蔣妤便隱隱猜測,或許蔣臺長和這件事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否則,為什么不親自阻止她完成這期節(jié)目? 從她決定這個選題,到收集材料與證據(jù),在這一到兩周的時間里,蔣臺長從未露面過。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心態(tài)。 面對蔣妤的沉默,蔣臺長無奈苦笑,“爸爸知道,爸爸讓你失望了,是嗎?” 這么多年過去,早就不是失望二字能說得清楚的。 太多的疏遠與隔閡橫在父女中間,沉默和忙碌都加深了兩人之間的溝壑。 時至今日,越行越遠,沒什么好說的。 蔣妤抬起頭來,灼灼望著他,“不,我沒有失望,失望的是mama,是你履行對她的承諾,你沒有照顧她?!?/br> 蔣臺長凝眉望著她。 “如果您當年沒有娶云雪,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br> “爸爸是想找個人照顧你,而且你當時也很喜歡她……” “她只是云姨的時候我喜歡她,可是我不喜歡她成為我的后媽,”蔣妤望著蔣臺長眼角的皺紋,酸楚一點一點從鼻尖蔓延,“我在國外那些年您看到了嗎?我就是想告訴您,我不需要人照顧,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好的,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后媽!” 當年她孤身出國,孤孤單單地提著一個行李箱離開這個國度,為的,不過是向他證明而已。 “你當年,可以和爸爸說的?!?/br> 蔣妤抬起頭,將眼眶中的淚水憋了回去,她輕松地笑了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獨自一人來到機場,拿著登機牌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那時候所有的彷徨失措她都不記得了,唯獨只記得那天飛機飛越云層時,厚重的云層將城市遮蓋得嚴嚴實實,讓她再也看不見這個生她養(yǎng)她的城市一眼。 “我以為,你是真心喜歡云姨的,我不能破壞你的婚姻?!?/br> 蔣臺長終究是明白了當年憋在孩子心底的一切,他握著蔣妤的手,眼底微紅,“你是爸爸的女兒,如果不喜歡你可以和爸爸說!” 工作和忙碌占據(jù)了他大半的時間,很多時候他根本來不及停下思維細想和考慮,男人的想法向來不如女人那般細致,理所當然,也就忽略了太多太多。 這個驕傲自重了一輩子的男人終于低下了頭,他一遍又一邊地對蔣妤說:“小妤,當年,是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疏忽了你。” 第114章 第 114 章 其實在蔣妤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中,蔣臺長也有過慈愛的一面, 卸下臺長的身份后, 也像個普通的父親把她抱在懷里。 只是不記得是什么變了, 蔣臺長回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偌大的家里空蕩蕩的,她的mama也越來越沉默。 那些陳年往事走馬觀花似得在蔣妤腦海中閃現(xiàn), 她沉沉閉上眼睛,不去看蔣臺長眼角的皺紋與鬢角的白發(fā), “算了, 都過去了,沒什么好說的?!?/br> “小妤……” “您回去吧, 醫(yī)院有特助, 您不用擔(dān)心?!边@話一如既往上輩子,在病床前,許久不曾見過面的父女兩久別重逢。 蔣妤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兩天就好了,您工作忙,以后不用來看我, 我很好?!?/br> 突然之間來的疲憊讓蔣妤不愿再說一句話, 躺下后閉眼,寥寥說了兩句。 十多年都不曾有過的關(guān)心突然一天接踵而至, 突如其來的同時, 隱隱有些抵觸。 親情的余溫褪去之后, 留下的只有生疏的隔閡。 這樣尷尬的局面,蔣妤實在不愿意再次面對。 當問題來臨時,人們第一反應(yīng)往往是逃避而非解決,畢竟逃避問題比解決問題要舒服。 蔣妤自問不是逃避問題的人,在工作中,問題越多,越能激起她的斗志。 只是面對蔣臺長時,她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回避。 蔣臺長沉沉嘆了口氣,看著病床上拒絕意思很明顯的蔣妤,看著她疲憊臉上的黑眼圈,也不忍再和她多說,只是低聲道:“小妤,爸爸知道,你不會再原諒爸爸,爸爸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諒,但是你記住,以后不管你做什么,爸爸永遠支持你?!?/br> 蔣妤置若罔聞。 有些好笑。 今天一個個都怎么了,許薄蘇這樣,蔣臺長也這樣,一個個像是變了性似得。 腳步聲漸行漸遠,應(yīng)付了半天探望的蔣妤終于抵擋不住疲憊,沉沉睡了過去。 *** 因為《真相周刊》報道慈善一事,引發(fā)了不小的轟動。 這種事如果僅僅只是蔣妤將證據(jù)送到有關(guān)部門,還真不可能會引發(fā)這么大的陣仗,這么大個事上頭也不會輕易解決,怎么說也得徹查到底,但這種徹查始終是藏在風(fēng)平浪靜之下。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蔣妤將這事攤開在明面上,讓原本打算悄悄查訪的有關(guān)部門嘆了口氣。 蔣妤這番舉動有人叫好,也有人不悅。 不悅的也無非就是一清二白的慈善機構(gòu)的管理人員,因為同一個行業(yè),殃及池魚,風(fēng)暴席卷整個慈善行業(yè),他們難免被波及。 但事實擺在眼前,即使再不悅,也僅僅只是不悅。 開玩笑,現(xiàn)如今人民群眾站在蔣妤那邊,你對蔣妤的這個節(jié)目有意見,不就是對廣大的人民群眾有意見?你對人民群眾有意見,憤怒的人民群眾就會對你有意見。 非但不能說不能做,還得積極配合調(diào)查,即使心里已經(jīng)將蔣妤以及《真相周刊》來來回回罵了無數(shù)遍。 因為蔣妤在節(jié)目中直接點名了華心慈善,調(diào)查對象首當其沖的,自然是華心慈善。 節(jié)目播出后的第二天,華心慈善管理人員全數(shù)被問話,華心慈善這些年的賬務(wù)全部被帶走,華心慈善雖然有所準備,但想要查,也不是難于登天的事。 云雪被傳問話之后,回到家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了。 蔣家別墅內(nèi)燈火通明,蔣嫣焦灼地坐在客廳內(nèi)等人,時不時撥打著關(guān)機已久無法打通的電話。 墻上的時鐘轉(zhuǎn)過十一點的方向,別墅門口也終于傳來了車輛的動靜,蔣嫣小跑著往外,恰好見著云雪從車里出來。 “媽!”蔣嫣眉目之間滿是焦急,“你沒事吧!” 云雪笑了笑,疲憊隱藏得很好,“沒事,別擔(dān)心mama。” 蔣嫣一邊扶著她一邊往屋內(nèi)走,低聲道:“怎么樣?沒查出什么來吧?” 云雪沒有多說,只是輕輕拍了拍蔣嫣的手背,表示沒事。 “爸……爸爸他還沒回來,我給他打電話也打不通,”蔣嫣自從知道了蔣臺長并非自己的父親,這聲‘爸爸’也不知道怎的,怎么也喊不出口。 母女二人在沙發(fā)上坐下,別墅內(nèi)的阿姨給兩人端上兩杯茶后離開。 蔣嫣端了一杯茶給云雪,問道:“媽,這件事爸爸有參與嗎?” 云雪端著茶飲了一口,等冰涼的手心恢復(fù)了些許的溫暖之后,嘆了口氣,“嫣嫣,你要記住,這事和你爸爸沒關(guān)系?!?/br> 蔣嫣一愣,蹙眉,“沒關(guān)系?可是媽,您現(xiàn)在這種局面,如果有爸爸出面的話,完全用不著這樣,至少您不用這么辛苦被傳去問話!” 云雪搖頭失笑,“你呀,就別擔(dān)心mama了,mama心里有數(shù)。” “可是……”這種事蔣嫣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且不說如果云雪罪證確鑿,她這個女兒自然也難逃閑言碎語,更何況一旦云雪被定罪,她和蔣臺長之間的夫妻關(guān)系只怕就到此為止。 到時,她不是臺長的女兒,那么在朝陽臺,她還有什么出頭之日? 可是看云雪這樣,是要將蔣臺長完全和這事撇清關(guān)系? 這樣不行。 蔣嫣雖然不知道云雪這些年的籌謀,可是也知道云雪毫無背景,如果真的和蔣臺長撇清了關(guān)系,被人推出去頂罪,也不是不可能。 “媽,這事如果您不說,那我?guī)湍褪Y臺長說!” “嫣嫣!”云雪厲聲道。 “媽,您就聽我一句勸好嗎?這件事明擺著就是蔣妤在公報私仇,全國那么多的慈善機構(gòu)她不點出來,唯獨點了華心慈善的名字,因為什么您心里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 云雪冷笑,“那又怎么樣?你真的以為,以蔣妤這點手段,就能把我徹底打垮?太天真了!” “可是……” “好了,不要說了,mama會處理妥當,”看著女兒從進門到現(xiàn)在眼底化不開的焦灼,云雪欣慰笑了笑,拉著蔣嫣的手,笑道:“放心,這件事不會和mama有任何關(guān)系。” 蔣嫣遲疑地看著她,眼底充斥著懷疑的神色。 “你不相信?” 蔣嫣實在不愿說‘相信’這兩個字來自欺欺人,可看著云雪信誓旦旦的目光,還是按捺住了心頭的焦躁,迫于無奈搖了搖頭。 見蔣嫣搖頭,云雪這才笑道:“相信mama就好,mama最擔(dān)心的就是你了。好了,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明天你還要上班,早點休息?!?/br>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鳴笛的聲音,應(yīng)該是蔣臺長回來了。 “媽,爸回來了?!?/br> 云雪往外望去,蔣臺長正從車內(nèi)下來,夜色太濃,斑駁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太清他的臉色。 “你先上去休息?!?/br> 蔣嫣知道云雪這是有意要將自己支走,只是這種情況之下,她實在不放心。 “乖,先上去休息,這事mama自己來解決?!?/br> 眼看著蔣臺長就要進屋了,蔣嫣心底存著‘并非親父女’的疙瘩與隔閡,在知道這個真相之后,今晚還是蔣嫣第一次見著蔣臺長。 她在躲著他。 蔣嫣回到自己房間之時,蔣臺長也踏進了別墅客廳。 “你回來了?”云雪笑著將拖鞋放在他腳下,替他將鞋換下。 蔣臺長卻無視她,徑直走進客廳里,將手上厚厚的一疊資料放在茶幾上。 云雪臉色不變,仿佛今天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今天這么晚了怎么還回來了?” 一般而言,蔣臺長回家不會超過九點,若是超過了九點,一般也就不回家了。 蔣臺長坐在沙發(fā)上,指間點了點茶幾上的資料,“這些資料你看看。” 云雪遲疑片刻,而后緩緩走了過來,如同往常一般坐在蔣臺長身側(cè),拿起了那個文件袋,將文件袋里的資料拿了出來。 蔣臺長的語氣很淡,甚至隱隱有些事不關(guān)己的意思在,“這就是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當看到那些資料的第一頁時,云雪的臉色便變了個眼色。 慈善行業(yè)水有多深,就連云雪至今也沒能完全摸清摸透,她只隱隱知道,在那深不可測的背后,有不少利益集團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