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許老爺一樂,魏金直翻白眼,想著這村姑可真實誠,人家許老爺不過一句客套,她就當真了! 許老爺看過這些書,大致的類型也都同陳萱說了說,最后還借走了兩本,陳萱很是大方,憑許老爺借去。把曬過的書整理好,陳萱依舊把書放回那個花梨木的箱子里。雖然不是書箱,可那樣好的箱子,放書最合適不過。 陳萱記掛著沙龍的事兒,當天把整理的舊書的價值分類給魏年看了,魏年瞅一眼,在中間挑了本前清舊書,讓陳萱找出來。陳萱知道魏年這是要跟沙龍里有學問的先生拉關(guān)系,不由說,“這本書,許先生說年頭最短,不是還有本明版,怎么不拿那本?”跟有學問人拉關(guān)系,陳萱盡管也是個精細人,卻是很舍得的。她先時就送過許先生一本明版舊書。 魏年笑,“這給人送禮,也有講究。跟文化人打交道,同官員、商人不一樣,咱們這又不是求人要送重禮,這就是認識了,走動走動。頭一回給人送東西,太貴人家反要疑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人家呢。所以說,你要是想放長線,慢慢來往,就得把心放平,咱們是想同他們打些交道,但這可不是低人一頭。與人來往,最要緊的是,不能卑躬屈膝,自己要抬頭挺胸,咱們都是平等的。這送書,是因為咱們敬仰人家的學問,可在人格上,誰也不低誰一等,誰也不高誰一等。明白不?” 陳萱想了想,很實在的說,“還不大明白,可我聽著,就覺特別有道理。怪不得阿年哥你以前嫌我低頭還總訓我哪,我得把阿年哥你這話記心里,細細的思量揣摩。” “這就對了?!彪m然陳萱有些笨笨的,不過,為人很肯學習,魏年為什么愿意每天教陳萱洋文,遇事也愿意指點她一下,就是因陳萱這謙遜愛學習的態(tài)度啊。 魏年別看書讀的不多,可他做生意很有一手,為人也很靈活。待陳萱把這本書抄了一遍留底后,他親自帶書去拜訪文先生,難得魏年這不怎么念書的人,竟能與文先生這樣的文化界名人相談甚歡。 魏年笑,“前兒得的這書,我平時看書不多,這書在我家,就是明珠投暗了。先生學識淵博,這書在您這里,才算不辜負了這書。”對,明珠投暗,這四字成語果然是極好的。 文先生見是本舊書,接過略翻了翻,“你這樣的聰明人,該多看書才是。” “以往并沒想過再念書的事,自與先生相識之后,我就萌生了繼續(xù)念書的念頭。我家里的太太,聽聞先生大名,也是景仰的很,直說上遭我竟能見著您這樣的大學問家,羨慕極了?!?/br> 世人無不愛聽好話,文先生雖已年過四旬,在文化界頗具名聲,聞此言也不禁一笑,“你們賢伉儷有空,只管過來就是?!?/br> “那可好,她最是好學不過,就是為人有些羞澀,要不是先生這里,別個地方我還真不放心帶她過來?!蔽耗瓴⒉皇菒圪u慘的性子,不過想著陳萱性情單純,就陳萱那點底子,縱是他不說,如文先生這樣的人,看兩眼也就能猜出來的。魏年就換了副憐惜神色,“我們?nèi)q剛成親,以往她在鄉(xiāng)下并未念過書,如今的一些學問,都是來北京后自學的。現(xiàn)在在與我學習英文,她是極好學的,每天晚上念書到深夜。先生這里,都是有大學問的人,我想著,她的學問肯定是淺些的。” “學問深淺不在念書多少,你家太太就很不簡單嘛,如今許多舊式女子,受了些傳統(tǒng)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混賬教導,就是有新文化,也是耳不聽,目不聞的。不要說如你家太太這樣主動學習,有時,就是勸她們向外頭多看一眼,她們也是不肯的。她們是這世道的犧牲者,可憐可嘆,要是有如令太太這般肯主動學習的多一些,舊式女子的悲劇,不知能減少多少。”文先生頗是感慨了一回,很痛快的同魏年道,“你盡可以帶太太過來,我這里隨時歡迎。”想一想魏年可能更愿意參加下次的沙龍聚會,文先生笑,“下次聚會,我親自寫信相請?!?/br> “不敢不敢,先生太客氣了?!蔽耗晷Γ拔一厝ヒ徽f,她定是歡喜極了?!?/br> 文先生也不禁一笑,原本他對魏年的印象就是停留在為人聰明的年輕人的印象上,且魏年洋派打扮,舉止談吐都不錯,倒是沒想到魏年竟是舊式婚姻,讓文先生另眼相待的是魏年對舊式婚姻的態(tài)度,并不是時下常見的抱怨冷漠,反是積極向上的,這一點,很讓文先生喜歡,還留魏年多說了幾句話。 待魏年回家與陳萱通報這個消息,陳萱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擔心,高興的是,竟然真的能去參加那啥叫沙龍的聚會了,擔心的是,自己書念的不多,聽說那里有許多的大學問家,就,就有些不自信了。不過,相對于以前會將“我成嗎”說出口的時候,陳萱盡管仍有些不自信,卻是不會再這樣問魏年了。陳萱定一定心神,同魏年說的是,“阿年哥,什么時候去,你提前跟我說一聲就成。我都準備好了?!?/br> 魏年滿意的點點頭,“文先生的沙龍是一個月一次,這得下個月了,也不用急。” “嗯,那阿年哥你跟我說說文先生的性情什么的吧?”去人家做客,自然得對主人做些了解的。 魏年想了想,“文先生四十多歲,學問那不必說,他們是很早的那一代到日本留學的留學生。為人極明事理,也很有見識,你不必擔心,我也沒念過幾本書啊,文先生與我說話也很和氣?!?/br> 陳萱都在心里默默記下,倒是魏年提醒陳萱一句,“對了,到了沙龍,像提我可不能說外子了?,F(xiàn)在新派人都管丈夫叫先生?!?/br> “先生?”陳萱驚奇,“先生不是老夫子的意思么?現(xiàn)在學堂里都管先生叫老師?!?/br> “這與學堂里的先生是兩碼事?!蔽耗甑?,“像以前,我同外人說起你,會說我家內(nèi)子?,F(xiàn)在的洋派人都是說我家太太,我家夫人,說丈夫的話,就說我家先生,這樣才時髦。” 陳萱總結(jié)了一下,“是不是對著洋派人,就稱先生太太,對著老派人,就稱內(nèi)子外子?!?/br> “聰明!”魏年還鼓掌表揚了陳萱幾句。 陳萱笑,“你少笑我?!庇窒胫磥?,這沙龍的確是個叫人長見識的去處,阿年哥去了一次就長了先生太太的見識,還認識了文先生這樣留過洋的大人物。 陳萱想了一回,對參加沙龍的事更加向往了。 把沙龍的事確定下來,陳萱就從抽屜里取出要念的洋文書,鄭重的說,“今天阿年哥再多教我五個洋文。”擔心魏年不愿意,陳萱還十分有心眼兒的加了一句,“我得努力多學習啊,這樣與阿年哥一道出門才不給阿年哥丟面子,是不是?” 阿年哥能說什么,阿年哥只得無奈的說,“是啊是啊?!毕胫愝娴男难蹆菏遣皇嵌奸L到學習上頭來了,一說學習的事兒就又機伶又會拍馬屁。 陳萱見阿年哥答應了今天多教她五個洋文,心下很是高興,她就同阿年哥說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阿年哥你對我這么好,我有件事,想給阿年哥你提個醒。” “什么事?” 陳萱很鄭重的端正了臉孔,同魏年道,“阿年哥你自從學會了洋文后,這都好幾個月了,晚上除了教我洋文,都沒看過書。阿年哥你這么聰明的人,應該多看看書,買回的那一箱子書吶,你一本都不看。等我學會了洋文,我就能超過阿年哥你了。你說,你這樣聰明的人,竟然叫我超過了,多沒面子啊。所以,我覺著,阿年哥你有空也該多看書學習?!?/br> 第35章 沙龍 魏年簡直驚呆了。 他發(fā)現(xiàn),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像陳萱,在魏年心里一直是個很有些自卑的笨妞,沒想到, 自從念書后, 人家陳萱現(xiàn)在都自信到要趕超他的地步了。尤其, 還會給他提建議了。魏年感慨,“真是了不得啊。” 陳萱一臉謙虛, “主要是阿年哥你對我好,我才跟你講的。你也不用太感謝我,這都是應當?shù)?。阿年哥你這樣聰明的人, 要是不念書,就可惜了。這樣,阿年哥你先教我洋文,教過我, 你就自己去挑本書看,不然這么一大晚上的空閑著,浪費時間多可惜啊?!彼€順嘴兒把魏年接下的時間安排好了。 魏年心說, 我那是感謝你嗎?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 看9陳萱已經(jīng)翻開洋文書要繼續(xù)學洋文了, 魏年只好先教她洋文。陳萱學習一向很投入, 待她把新學的洋文背熟, 又把昨天的功課復習了一遍, 就見魏年已倒在炕上呼呼大睡, 陳萱心說, 魏年什么都好,就是人太懶,學習上一點兒不知上進。 陳萱搖搖頭,自己也熄燈睡了。 因為要準備下個月沙龍的事,陳萱打算再做件新衣裳,料子魏年早就給她拿回來了,雖然欠賬又增一筆,可陳萱想著,倘能去參加一回沙龍,也是值得的。 陳萱還把沙龍的事兒悄悄同魏銀說了,魏銀羨慕的了不得,直道,“我聽說,沙龍可有意思了。二嫂回來,可得好生同我講一講?!?/br> 陳萱點頭,“我先去看看,要是那里女孩子也有許多,下回跟你哥說說,咱們一起去?!?/br> “二嫂你可得記得啊?!蔽恒y半點兒不是魏金家里蹲的性子,魏銀活潑、心好,聰明靈巧,要是適合女孩子去的地方,魏銀又這么想去,陳萱也會記著魏銀的。 陳萱做保,“你只管放心,我再不能忘的?!?/br> 魏銀還給陳萱這新衣裳出了很多主意,“現(xiàn)在雖說很流行西式服裝,可要我說,西式服裝的款式是比咱們以前的那些衣裳合身,穿起來也好看。可也不一定都要用洋料子做,如今外頭,為件洋料子能打破頭,其實,咱們的綢緞、棉布,也都是好料子。借一借那些洋服裝的款,用咱們自己的料子做,衣裳一樣好看?!?/br> “這能成么?” “做做就知道了?!蔽恒y直接道。 陳萱撫摸著手里的料子,十分珍惜地,“這料子可貴了?!?/br> 魏銀笑,“反正是二哥出錢,二嫂你這么心疼做什么?!?/br> 陳萱心說,阿銀你哪里知道,我都欠你二哥一屁股債了。不過,看魏銀信心滿滿的模樣,陳萱將心一橫,也就做了。 陳萱這回的衣裳,因是要去參加沙龍穿,做的很有些文雅氣。料子就不是常見的大紅大紫的顏色,這是件粉藍暗花底的料子,顏色上不以鮮亮見長,不過,卻是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斯文干凈,款式也很簡單,比著身體尺寸裁的西式大衣樣式,不過,卻是比大衣更合身,因陳萱瘦了不少,把陳萱那高挑的身材都襯出來了。與西式大衣常用的翻領(lǐng)不同,陳萱這一件,用的是旗袍的小立領(lǐng),領(lǐng)邊兒還綴了一圈兒白兔毛,連帶著衣襟袖口,都綴了白兔毛,別說,小兔毛這么一縫,陳萱整個人都洋氣不少。 陳萱這衣裳做好,還沒穿時,掛在衣柜里,魏年就說這回的衣裳不賴。陳萱笑,“銀meimei幫我按著畫報上的款式做了點兒改動,這要再不好看,可就沒好看的了?!?/br> 魏年點頭,“這穿衣打扮上,你是得多跟阿銀學著些。” 陳萱很是認可魏年這話,直夸魏銀,“阿銀的手特別巧,我做針線也做了很多年,可是這些衣裳的樣式,阿銀想一個出來,就是比我想的好看。她人也生得好,我覺著,阿銀就是書上說的那個,慧質(zhì)蘭心?!?/br> 魏年又是一樂,自從陳萱念了書,就特愛活學活用的用成語。有時聽著,極是有趣。 陳萱看魏年笑,問他,“笑什么,我說的不對?” “對,誰敢說你說的不對啊?!?/br> “那你笑什么?” “我是聽你說的好,才笑的?!?/br> 陳萱心說,笑吧笑吧,你馬上就要被我趕超了。到時就該換這后進生被她笑了。 因為魏年晚上從來不肯好好看書,被陳萱認定為懶惰不上進,故此,在陳萱心里威望值大跌。不過,這一點,魏年是不知道的。待收到文先生寄出的請?zhí)?,其實說是請?zhí)膊槐M然,如今是新時代了,除非婚喪嫁娶的事兒,不然,像這種聚會,都沒人正式下帖子了。文先生這個,就是一封短信,上面疏疏兩行,就是請賢伉儷參加下月初八的沙龍聚會的意思。 就這么兩行字,陳萱翻天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最后還很殷切的問魏年,“阿年哥,文先生這請?zhí)?,能送我不??/br> 魏年無所謂這個,“你要就拿去。” 陳萱把這封信連帶著信封都是仔仔細細的放在抽屜的最里頭,魏年見狀不禁好笑,“你以前也不認識文先生,怎么這么激動?” “我早同許老爺請教過了,許老爺說,文先生特別有名氣、特別有學問的人哪?!标愝嬲J真的說,“這是我第一次見這樣的大人物!阿年哥上次跟我說世界潮流的事,我一天都沒忘記過,這事兒咱倆都不大懂,可我想著,像文先生這樣的大學問家,應該是懂的。咱們有不懂的事,找懂的人問一問,這多好啊。還有,我想著,書上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聲和則響清,形正則影直。就是說,跟什么人近了,就會學什么人。我跟阿年哥近了,我就開始學習洋文了,像文先生這樣的大學問家,咱們多打交道,說不定以后也能變的有學問一些。人有學問,就能更聰明,聰明了,就能把事情做得更好?!?/br> 魏年聽陳萱說話一套一套的,笑道,“成,那你就好好準備吧?!笨搓愝娑几S老爺打聽文先生的事,就知道陳萱這準備的有多充分。 到沙龍那一日,陳萱換上新衣裙就同魏年過去了。魏老太太在家直嘀咕,“怎么如今這交際,男的都要帶媳婦啊?” “是啊,現(xiàn)在洋派人都這樣的?!蔽恒y道。 魏老太太聽小閨女說都這樣,雖有些不滿陳萱總是出門,也沒再說什么。 陳萱盼這一天盼了很久,尤其還能負債裁新衣,可見陳萱對沙龍的期待之高。 不過,沙龍還是與她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文先生家的花廳都是做西式布置,地上鋪著花卉絢麗的手工地毯,靠墻是一排頂天立地的大書架,壘著整整齊齊的書,依著窗擺著兩三組可以供三四人坐的長沙發(fā)和圓型的適于二人交談的小圓桌和沙發(fā)椅,疏落間設一兩盆紅梅水仙。陳萱只看到那滿墻的書就兩眼放光了,待她從書墻上回神,就覺著,這沙龍同她想的,還真有些不一樣。 陳萱跟著魏年進去,陳萱一直認為,像魏年這樣耀眼的人,肯定到哪里都倍受矚目的??墒牵搅诉@沙龍上,陳萱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如此。魏年并不受歡迎,有遇見的人,魏年打招呼,人家只是給個客套的微笑,有些個,連客套的微笑都沒有,更不必說交談了。好在沙龍的主人對魏年表示了歡迎,魏年半點兒沒受剛才遇冷的影響,他笑著給陳萱介紹了文先生。文先生就如魏年先時說的那樣,四十歲上下,唇上留一抹短胡,個子并不高,消瘦,兩眼卻極是有神的。文先生原是正坐在椅中同人說話,見到陳萱,竟站起身與陳萱握手。陳萱知道握手是洋派的禮儀,只是,她還從未與人握過手,此時連忙有些緊張的伸出手與文先先交握,第一次握一個男子的手,盡管是文先生這樣的長輩,陳萱還有些羞澀,臉上微微泛紅,她的神色卻鄭重到近乎莊嚴的模樣,口吻也極是認真,“我在家就聽聞過先生的名聲,今日能見到先生,是我這輩子最榮幸的事。”說著,與文先生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微微用力。 文先生含笑回握,文先生是個細致人,他感覺到陳萱手中的粗糙的繭子,神態(tài)放的愈發(fā)溫和,帶著一種長者的寬厚問起陳萱,“我聽魏年說起過魏太太,魏太太現(xiàn)在讀什么書?” 陳萱心說,果然現(xiàn)在的新派人是稱先生太太的,她連忙回答道,“國文的話,在看《史記》。洋文的話,一直是在跟我家先生學《英語模范讀本》,偶爾有空讀幾頁《a doll's house》,因為有詞匯不大認得,要查閱英文字典,讀的比較慢?!?/br> 不說文先生因陳萱這話對她多了幾分贊賞,就是一畔的魏年也不禁為陳萱這句對答叫好。雖然陳萱看的書并不多,魏年也知道,憑陳萱的實誠,估計就是想什么就說什么了。但是,這仍是一句既得體又體面的對答,就是魏年聽著,也覺陳萱這么一說,就格外的高大上了。陳萱卻是沒想這許多,因為,文先生親自為她引薦了旁邊的另一位齊耳短發(fā)的女士,這位女士眉毛細長,下巴尖尖,眉眼精致,小腹微微隆起,可以看出已懷有身孕,文先生笑,“陳女士也喜歡《a doll's house》,你們應能聊到一處去。” 陳萱連忙學著剛剛文先生伸出手的模樣,與陳女士握手,彼此略做介紹,陳女士就請陳萱一道去旁邊的沙發(fā)里聊天了。陳萱并不是個擅言談的人,不過,陳萱也知道不能干坐著,她想了半天才想了一句話出來,“我也姓陳?!?/br> 陳女士笑,“那我們有緣了?!?/br> 陳女士問陳萱在哪里高就,陳萱知道這是問她哪里工作,不禁有些自卑,剛垂下眼睛,想到魏年說過不許他垂眼聳眉的,陳萱又連忙抬頭看向陳女士,心中仍是止不住的有些羞愧,“我在家,沒有工作?!?/br> “這也沒關(guān)系。”陳女士微微一笑,“聽先生說你喜歡《a doll's house》,不知喜歡里面的哪個角色。” “我才看了一半,還沒看完?!?/br> 對于陳萱三言兩語就能把天聊死的本事,陳女士很干脆的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眼中帶著三分客套的問陳萱,“你要喝茶還是喝果汁,我?guī)湍闳ツ??!?/br> 陳萱最擔心的就是陷入一種死木頭的狀態(tài),她也最不愿意麻煩別人的,連忙跟著陳女士起身,“我自己拿吧。” 陳女士帶她過去飲品區(qū),那里有西洋的廚師準備著餐點飲品,陳萱輕聲的同廚師用英文要了一杯咖啡,陳女士細長的眉毛微微挑起,自己也端了杯咖啡,笑道,“原來您也喜歡咖啡。” “我喜歡咖啡的味道。” “是啊,這樣的濃醇四溢,細品起來,苦中帶酸,酸中有柔,柔而香醇,醇后回甘,簡直就像人生的風風雨雨,苦辣酸甜?!?/br> 看著陳女士談論咖啡時的陶醉面孔,陳萱覺著,自己跟人家也真不是一路人。陳萱主要是喜歡咖啡這種很特別的,糊鍋底的味道啦。至于啥酸啊柔啊風啊雨啊的,陳萱半點兒感覺不出來。叫陳女士這么一陶醉感慨,陳萱都不好意思的往咖啡里加奶加糖了。好在,陳女士也沒同陳萱聊多久,一時有位穿長衫的男子過來,陳女士眼神中帶出幾分熱絡,“吳教授,我?guī)湍榻B,這位是陳女士,與我同姓。她今天頭一回來,對這里不大熟,吳教授幫忙介紹一下。那邊兒容先生到了,我得先過去打聲招呼。” 陳萱很有些不好意思,以為自己耽誤了陳女士的事,連忙道,“您快點兒去吧,我一個人也沒關(guān)系的?!?/br> 陳女士歉意笑笑,便轉(zhuǎn)身走了。 這位吳教授帶著一幅斯文的圓邊兒眼鏡,人也是斯斯清瘦的樣子,極富書香氣,與陳萱握手認識后,就與陳萱說起話來。相對于陳女士這位感慨咖啡的,陳萱還是更愿意與教授聊天。尤其這位教授還是北京大學的教授,陳萱景仰極了,連忙道,“那您可是大學者,大學問家?!?/br> 吳教授隨手一扶眼鏡腿,笑,“您實在太過獎了?!?/br> “哪里,都是實話?!标愝鎸Υ髮W是極為向往的,很是打聽些大學的事,從大學的不同系院到不同專業(yè),再到考大學的科目,陳萱都打聽遍了,以至吳教授都忍不住問,“陳女士是準備考大學么?” “我念的書太少,怕是考不上的。但,既便是考不上,聽您說一說,也足夠我向往的了。”說著,陳萱眼睛里情不自禁的流露出nongnong的羨慕。陳萱今年滿打滿算也才二十一,她如今早不是初來北京城時粗手大腳的壯實模樣,如今的陳萱,個子高挑,烏眉杏眼,皮膚帶一絲健康的蜜色,眼神清澈又真誠,雖說她沒念多少書,可這樣的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表露出羨慕來,饒是吳教授這位極有學識的大學師長,都忍不住心生愉悅的。 尤其,陳萱這樣的好學,對學識既景仰又渴慕,吳教授不禁說,“你若是有空,隨時可到北大來找我,我?guī)愕叫@里走一走,看一看?!?/br> 陳萱當然不會拒絕,她簡直滿面歡喜的說,“這當然好,只是,您是大學里的教授,還是得您有空的時候,不能耽誤您的課程。而且,怕我不能一個人去,我家先生同樣對大學非常仰望,我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打擾到您。” 陳萱剛說完,就聽后頭“咕唧”一聲短促的笑聲,陳萱回頭,見是后面沙發(fā)上坐著的另一位不認識的西裝男子,正在半直起身,手忙腳亂的整理深色西裝外套上的一片污漬,伸手攔住了陳女士要幫忙擦拭西裝的動作,西裝男子聲音溫柔帶笑,“我去洗手間整理一下就好。”然后,望向陳萱時不禁又是一笑。 陳萱這才看清楚,這人有一雙極飛揚的眉,極俊逸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