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她已經(jīng)同叔嬸徹底翻臉, 她決心再不回到鄉(xiāng)下農(nóng)村, 她斷了自己的退路,要想盡一切辦法在這個城市生根發(fā)芽。陳萱非但勸魏年念書考大學(xué),她自己的學(xué)習(xí)也愈發(fā)刻苦用功。 魏年對于念書讀大學(xué)的事則有些猶豫不決, 聰明人做事,因為想得多, 往往顧慮就多,有時,倒不若陳萱這認(rèn)準(zhǔn)一條道走到黑的。不過,眼下念書的事還不急,倒是魏老太爺?shù)膲鄢降脧埩_起來了。 魏年和魏時商量后,各分了一攤事兒。買酒買rou的事歸魏時, 買鮮菜的事兒, 魏年包了。魏時一向會省事, 干脆把這些采買的活計交給了李氏。鮮菜不能提前買, 在魏太爺大壽的前一天, 魏年帶著陳萱去買鮮菜。 陳萱可算是開了眼界,真正到了賣菜的人家,才明白,為什么叫洞子貨。冬日天寒,新鮮菜蔬都是種在屋里的,如這回買來做菜碼兒的青韭,那青韭便是種在地坑里的,地坑掘地四五尺深,屋里生著煤火爐子,窗戶開在屋頂,屋頂不高,窗戶上糊著刷了油的窗戶紙,阿萱認(rèn)為是為了保暖和采光。保暖的道理不必多言,大冬天的,不保暖菜種不活。采買的道理,陳萱也明白,那生在樹蔭里的莊稼,比起太陽底下的,可是差一大截的。這么一想,地坑里種菜,怪道叫洞子貨哪。 不過,也有不是在地坑里種,而種到炕上的??簧霞纫N菜,自然不住人了,這種原理更簡單,魏老太太屋里也是見天兒燒炕的,有炕就不用明火兒了。唉喲,人家這里的鮮菜兒,不是一般的多,黃瓜、豆角兒、茄子、西紅柿、黃花兒,連香椿芽兒都有。魏老太爺最愛香椿這一口兒,家里大都愛吃這個,魏年直接要了二斤,鮮菜買了十來樣兒,后來一算價錢,把陳萱心疼的夠嗆,就這幾樣鮮菜,就花了將將十塊現(xiàn)大洋。 不過,來這一趟,見識真不小。 陳萱回去的路上就同魏年商量起來了,“阿年哥,咱們占兩間半的屋子,反正你是不讓我燒炕的,要不,明年咱們搬現(xiàn)在外間兒的小廳里住吧。咱們屋兒里有炕,騰出來,我也能住菜?!?/br> “你給我歇一歇吧,少打咱們屋兒的主意,什么時候你想吃,我過來買是一樣的?!蔽耗暌痪湓捑桶殃愝娲驌舫蓚€蔫瓜,“你就是種一炕的菜,能賣多少錢,也不過十塊二十塊的。洞子貨產(chǎn)量都有限,費(fèi)這事兒,還不如想別個法子掙錢哪?!?/br> “這不是一時沒別的法子么?!辈灰f十塊二十塊,就是三塊五塊,陳萱也不嫌少。 “沒別的想子就得想,少打搬家的主意。” 陳萱只好把這主意暫且熄了,轉(zhuǎn)而想著,要不明年在西配間兒試一試,東配間兒也只是放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要不要收拾出來?陳萱心下琢磨著,她那心又活絡(luò)了起來。 倆人把菜買回去,魏年是個臭講究,來回都是坐的小汽車,等到了家門口,他自己光鮮亮麗、一身輕松的下車去了,陳萱大嘟嚕小嘟嚕的提著東西在后,把陳萱氣的,喊魏年,“阿年哥!” 魏年側(cè)身回頭,夕陽余暉落在他眉鋒鬢角,那雙明亮的眸子仿佛一池被鍍金的湖水,滟滟含笑望來。一瞬間,滿天晚霞似都失去顏色。陳萱嘀咕一句,長得好也沒用,這是美人計。然后,三步并兩步上前,把手里的一個竹籃塞魏年手里,自己提著另一個,學(xué)著魏年剛剛的神態(tài),挺胸抬頭,大搖大擺的家去了。 魏年錯愕的望著手里的一籃子菜,良久方無奈搖頭一笑,心說,這丫頭是越發(fā)大膽了。 是的,陳萱自從奪回衣裳開始,膽子就大了起來。就是對魏年,也不似以前那樣小心翼翼,而是多了些平等對待的意思。陳萱沒把菜放廚下,而是帶到了老太太的屋,陳萱說,“這鮮菜,太冷不成,容易凍。太熱也不成,容易壞。放老太太這屋兒的門一邊兒,既不礙事,也不冷不熱的?!?/br> 魏老太太點(diǎn)頭,先讓陳萱把菜提過去瞧了瞧,魏老太太直念叨,“怎么買了這許多,得不少錢吧?” 魏年取下圍巾,“娘,咱家又不是天天吃,我想著,娘你也愛這口兒,就多買了些。” 魏老太太笑著接了兒子的圍巾,拍他手臂一記,嘴中嗔怪,眼中卻是帶笑的,“就知道亂用錢?!?/br> 魏金在一畔說笑,“要不怎么說是親兒子哪,非得親兒子不能這么孝順您跟我爸?!?/br> 魏老太太笑呵呵地把菜籃子遞給陳萱,陳萱擱墻角放好。魏老太太順嘴兒絮叨陳萱一句,“你說,這買菜的事兒,你跟著去做什么?就愛看個新鮮景兒!那有什么好看的,女人哪,就得守家,把家里這一攤子事做好,這才是女人的本分?!?/br> 陳萱聽魏老太太說完,魏銀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二哥,一杯給二嫂。陳萱忙接了水,說,“阿銀你快歇著,別動了,我倒就成?!庇指豪咸f,“阿年哥說老太太您和太爺都愛吃鮮菜,您二老平日里都節(jié)儉,舍不得花錢買。阿年哥想著,我是種菜的好手,帶我去瞧瞧這洞子貨的門道兒。這一回我就瞧明白了,明年老太太要是舍得柴火,我也能種。” “當(dāng)真?”魏老太太眼前一亮。 魏年生怕明年陳萱要在他們屋的炕上種菜,直接道,“那洞子貨都是種地坑里的,咱們租的許叔叔家的房子,能給人往地下挖坑么?不成不成?!?/br> 陳萱不聽魏年這一套,她直接跟魏老太太交流了,“不種那些往地坑里種的,炕上就成。我看,東西配間兒都成?!?/br> 魏年心下一松,想著這丫頭原來改了主意,又瞄上東西配間兒了。魏年直接說,“西配間兒是書房,東配間兒放雜物,都沒地方。” “哪里沒地方的,東配間兒收拾一下就成?!蔽豪咸呛苄蕾p陳萱這會過日子的態(tài)度的。 陳萱瞄魏年一眼,轉(zhuǎn)而附和起魏老太太的話,笑道,“是啊,我也這么想?!?/br> “成,明年你就試試看?!蔽豪咸劝堰@事兒定了,也不絮叨陳萱跟著魏年出門的事了,事后還同大閨女道,“別說,你二弟妹雖是鄉(xiāng)下過來的,這過日子就能看出來,瞧著有點(diǎn)兒笨,可時間長了也有不少好處,什么都知道學(xué)上一學(xué)。” “倒真是,她這種菜的本事就不一般。”魏金對于陳萱種菜的本事也是比較認(rèn)同的。 陳萱跟著魏年一回屋,就見魏年似笑非笑的打量她,陳萱先把魏年的圍巾放到柜子里,給魏年看得有些不自在,陳萱給自己辯白,“我先前可是跟阿年哥你商量過的,你只說不叫我在咱們屋里種,東配間兒又沒事兒,是不是?” “唉喲,你都越過我直接跟老太太商量了,我哪兒敢說你的不是?。课乙f不是,你還不得到老太太那兒告我狀啊?!蔽耗曛还苄σ饕鞯亩⒅愝妫炖镎f酸話。 陳萱推他坐下,笑,“我知道阿年哥沒生我的氣?!贝耗曜?,陳萱也坐在小炕桌兒的另一畔,慢聲細(xì)語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要種菜賣錢,咱們回來時,阿年哥你說的話很對,那種洞子貨的,起碼得一二畝地的地界兒才好做一樣買賣來做的,咱們家沒那大的地方。不過,就是不賣錢,自己也能種些吃啊。這大冬天的,除了蘿卜白菜土豆子,也沒別的鮮菜了。阿年哥你愛吃香棒芽兒,愛吃西紅柿、豆角兒,明年我試著種些,成不成的,都是我的心意。不知道為什么,特別想對阿年哥你好。偏生我又沒旁的本事,就這點(diǎn)兒長處,阿年哥,就讓我為阿年哥盡盡心吧。” 以前魏年聽人形容心喜,常會說“如飲蜜酒”,魏年總覺夸張,今天感同身受一把,方算是信了。魏年的心里,當(dāng)真如被灌入一盞春蜜佳釀,身心之舒暢,難以言喻。 魏年是知道陳萱慣會拍馬屁的,因前番陳家叔嬸之故,陳萱好幾天沒拍過了,今日重cao舊業(yè),魏年覺著,陳萱這馬屁大法更上一層樓啊。魏年忍不住翹起唇角,曲指敲這丫頭個腦嘣兒,含笑拉出個懶洋洋的調(diào)子,“就知道哄阿年哥?!?/br> “我都是真心話?!标愝鎻?qiáng)調(diào),她是從來不說違心話的,陳萱兩眼亮晶晶的,“明天我炒西紅柿雞蛋,還有rou沫豆角,香椿怎么吃,是拌豆腐,還是炸香椿魚。” “拌豆腐吧,爽口?!蔽耗甑溃翱瓷┳淤I雞沒,要是沒買,明早從我皮夾里拿錢,你去買一只,家里還有榛蘑兒,做個小雞燉蘑菇。”這道菜,是陳萱喜歡的。 “買了,一會兒我去把雞殺了,上午牛羊rou就都燉出來了,鍋都占著,雞得晚上燉了,正好兒,放些榛蘑兒有味兒。這小雞兒燉蘑菇,可香了,再加些粉條,連粉條子都香的很。”陳萱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回小雞燉蘑菇的美味。 望著陳萱眉飛色舞的小模樣,魏年含笑聽了。 第53章 青松 魏老太爺?shù)纳骄剖峭砩铣缘?,孩子們白天上學(xué), 晚上一大家子都在, 這年頭兒, 也不講究晚上少食什么的。反是因早上剛起床吃飯, 一般胃口都不大。中午則是在鋪?zhàn)永锍?,也吃的簡單。晚上倒是會格外豐盛些。今日就在格外的前面,再加個格外了。 魏家離大富之家尚遠(yuǎn), 卻也是不愁吃喝的, 今天更是雞魚肘rou, 家常菜疏都齊備了。面條是陳萱親自搟的,筋道好吃。鹵子是李氏調(diào)的黃花兒木耳rou片鹵,桌上的菜就是陳萱李氏一起做的, 雖是家常手藝,也還成。 魏老太爺望著一大家子的男男女女, 連大女婿也過來了,魏老太爺很滿意,臉上的笑就沒斷過。魏時魏年帶著大家端杯敬酒,祝父親長壽。魏老太爺上了年紀(jì),酒吃的有限,笑道, “我就這一杯酒了, 阿時阿年好好跟你們大姐夫喝幾杯?!?/br> 郎舅三個都是健談之人, 今日又是這樣的大喜日子, 連魏老太太都不嫌兒媳吃飯多了, 不停的同兒孫晚輩們說,“多吃兩碗,這是長壽面,多吃有福?!?/br> 陳萱吃得都有些撐,桌上不論葷素,沒一樣不好的菜,陳萱兩輩子也沒想到還能跟魏家人這樣和樂的坐在一桌吃飯。她不再是那個多余的人,哪怕以后同阿年哥分開,陳萱也不覺著自己多余。魏家兩輩子都待她不錯,她在這個家里時,愿意盡自己的一份心力。 大家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比過年還高興。 陳萱現(xiàn)在也敢說話了,笑道,“老太太生辰時,也照著這樣辦,到時,還是我搟面條兒,大嫂子打鹵子?!?/br> 魏老太太雖則歡喜,心下卻又十分心疼這一大桌子的菜錢,連聲說,“我不用,我不用,我到時吃碗炸醬面就成?!?/br> 魏年不依,“那可不行,媽你的大壽,只能比我爸這個更好的,要不然,我就不能答應(yīng),我哥我姐夫也不能答應(yīng)啊!” 大家七嘴八舌,把魏老太太哄的樂開花。 當(dāng)天魏年喝的還有些多,陳萱回屋時聞到半屋子的酒氣,魏年側(cè)身躺炕上,沒動靜。陳萱連忙近前一瞧,喚兩聲,“阿年哥,你睡了么?” 魏年哼唧兩聲,往聲音處蹭了蹭。陳萱看他半張臉壓在鴛鴦?wù)硖咨希还芎哌蟛粦?yīng)聲,陳萱又喚兩聲,“阿年哥,你睡啦?” 魏年略睜開眼,算是回應(yīng)了陳萱的話。 陳萱如今膽子大了,忍不住說魏年,“怎么喝成這樣!酒量差就應(yīng)該少喝?!背鋈ソo魏年弄醒酒湯了,陳萱端了一小碗醒酒湯,拍魏年起來。魏年勉強(qiáng)坐起,陳萱把被摞兒往外一拽,讓魏年靠著被摞兒,把醒酒湯遞給他。 魏年不接,只是微微的張開嘴。他今日酒吃的有些多了,唇色嫣紅,長眉斜飛,眼角氤氳出一抹胭脂色,順帶那修長的頸項,以及雪白襯衣領(lǐng)口松松的露出的那一小片素來蒼白的皮膚,此刻都染上了微微紅暈,整個人俊出一種無可形容的美態(tài)。陳萱忽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輕念三聲“阿彌佗佛”,才給魏年喂了醒酒湯。 魏年要不是死命憋著,非笑場不可。 給魏年喂了兩口,看他吃了兩口就躺下了。陳萱連忙拉著他換衣裳,先給魏年解開西裝扣,抬起一只胳膊脫掉一只袖子,讓他稍稍抬身,脫掉整件西裝,里頭的馬甲,襯衣,如是炮制。就是脫到襯衣時,剛解開兩??圩?,露出頸間一截漂亮鎖骨,陳萱已是頰如火燒,她一個大閨女,怎么好脫男人的衣裳?她可是個正經(jīng)人。陳萱想了想,把解開的兩??圩?,又給魏年扣上了。然后,轉(zhuǎn)身是給魏年脫鞋,脫褲子。外頭一層西褲,里面的羊毛褲,剩下秋褲,陳萱就不管了,拉床被子給魏年蓋上。 陳萱瞥魏年一眼,心說,以后可不能讓阿年哥喝多酒了,這一喝醉,晚上的英文只好自學(xué)了。 第二天,陳萱為這事兒跟魏年進(jìn)行了正式溝通,陳萱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站炕下,“我算是知道了,這酒可什么好東西,尤其不能喝多。阿年哥,你是大人了,喝成那樣兒,叫老太太、太爺知道,得多擔(dān)心啊。你以后可不能這樣兒了啊。” 魏年踩著陳萱給做的大棉鞋下炕,笑瞇瞇的問陳萱,“是不是昨兒沒能教你洋文,著急了?!?/br> “我現(xiàn)在都認(rèn)識音標(biāo)了,自學(xué)也行的。你以為我單是為了這個?我是看你喝多了酒難受,對身體不好?!标愝娼o魏年端來洗臉?biāo)?,毛巾給他搭盆架上頭,“洗臉吧,我去做飯了?!?/br> 魏年一摸盆里的水,當(dāng)下冰個好歹,喊陳萱,“怎么冷的???” 陳萱回頭給魏年一句,“誰叫你昨晚喝醉酒的,今兒就用冷水洗吧,你要洗三天,才記得住?!?/br> “我現(xiàn)在就記住了?!蔽耗旰尻愝?。 陳萱掀簾子出去,不理魏年。魏年去拎暖水瓶,結(jié)果手上一輕,空的。陳萱在外敲下窗子,提醒一句,“暖水瓶的水我都用光了,廚房的熱水還沒燒?!比缓?,高高興興的甩著大辮子到廚房做早飯了,直把魏年氣得哭笑不得。以前他說陳萱是笨妞兒,真是說錯了。 陳萱說到做到,倒是魏金,不知哪兒來得那么靈通的耳目,這事兒竟叫魏金知道了。魏金在魏老太太跟前狠狠的說了陳萱一回,“你說說,阿年成天早出晚歸的去鋪?zhàn)永镎湛瓷?,這回了家,連洗臉的熱水都沒有。你說說,這要你這媳婦還有什么用?男人娶媳婦,不就是為了過些舒坦日子么?” 陳萱說,“這都怪阿年哥喝醉酒,我跟他說了,這是頭一回,洗個冷水臉,也叫他記住這個教訓(xùn)。要是再有下回,我就跟太爺告狀,叫太爺教訓(xùn)他?!?/br> “唉喲,我真沒看出來啊,你怎么這么厲害啊!你還要管著阿年不成?你可真有野心啊?!蔽航鹇犞蛠砘?,覺著這鄉(xiāng)下丫頭要國轄制她弟弟,還是分分鐘要造反的節(jié)奏啊! 陳萱認(rèn)真的說,“這不是誰管著誰的事兒,我原是不該管的,可是阿年哥待我很好,喝多了酒,我看他挺難受的,昨天沒洗臉沒刷牙也沒泡腳就睡了,半宿渴的找水,喝了一搪瓷缸的水才好受了些。看他這么難受,就得提醒他,這喝酒得有個度,過度就不好了。我哪兒能管著阿年哥啊,他那么聰明那么有見識,就是想著平時我能盡心的地方太少了,能關(guān)心阿年哥的時候,我才不想錯過的。” “唉喲唉喲,我牙都酸了,這rou麻兮兮的話?!蔽航鹛嵝殃愝?,“總之,娶你來是為伺候阿年的,你把他伺候好了,就是你一輩子的福?!?/br> 陳萱悶頭不吭氣,見魏金沒別個話,就到魏銀屋里說話去了。魏金轉(zhuǎn)頭與魏老太太道,“這鄉(xiāng)下丫頭,越發(fā)厲害了?!?/br> “行啦,你這做大姑姐的也不是好纏的。”魏老太太說一句。 “誒,媽,您今兒可不對呀!怎么倒偏著她來?” “阿年喝醉酒,本就不占理,洗兩天冷水臉怕什么,又凍不著。要是叫你爸爸知道,一準(zhǔn)兒訓(xùn)他。” “哎,媽,我先前跟你說這事兒,你可不是這態(tài)度啊?!崩咸兊靡策炝诵?。 魏老太太興許是覺著坑了閨女不大地道,魏老太太道,“雖然你二弟妹這事辦的不算錯,可也得殺一殺她的威風(fēng),別真叫她爬你弟弟頭上去,這就要你這大姑姐出馬了呀。” 魏金不愧是魏老太太的親閨女,立看出親媽的險惡用心,魏金笑哼,“讓我做這丑人,媽你可真是。” “這不都是為了你弟弟好么。也就是做親姐的,不然誰這么關(guān)心他呀?!壁s緊哄閨女幾句,魏金原本在娘家就是大王,欺壓陳萱慣了的,她也沒當(dāng)回事。 陳萱根本也不當(dāng)魏金一回事,一進(jìn)臘月,魏金就回婆家了,文先生那里還有一次沙龍聚會,上回容先生說要給他再擬一張選讀書單,陳萱還記著這事,早早的準(zhǔn)備好,和阿年哥、魏銀一道又去了文先生的沙龍。 因為被容先生看穿了土妞兒的真面目,這回,陳萱和容先生一起說話時就沒有再死拗著非咖啡不喝了,陳萱拿了杯奶茶,她覺著,還是奶茶更對自己的口味兒。容先生把擬好的另一張書單給陳萱,陳萱接過認(rèn)真看起來,容先生細(xì)心解釋,“順序是由易到難,越往后,越艱深些。不過,都是不錯的書。” “我會用心讀的?!标愝嬲J(rèn)真道。 “好?!?/br> 容先生是沙龍中的熱門人物,很快有人過來打招呼,容先生微微欠身,過去應(yīng)酬。 陳萱與魏銀在一處,新結(jié)識了一位林先生,不過,林先生明顯對容先生的興趣更大,就是與陳萱、魏銀一起說話,也是有意無意的打探她們與容先生的交情。陳萱魏銀都不傻,敷衍幾句把林先生打發(fā)走,最后干脆聽吳先生講些古董民俗的事去了。 魏年到外面吸煙時遇到容先生的,文先生不喜人室內(nèi)吸煙,故而,男人煙癮上來,也唯有去外頭吸了。魏年點(diǎn)了支煙,誠懇的說,“上次內(nèi)子的事,我不在身邊,多虧容先生出手相幫?!?/br> 容先生依舊是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不過小事,再者,即便沒我,想來魏太太也可以自己解決?!?/br> “還是會有些擔(dān)心?!蔽耗暾f一句。 容先生想了想,“那天,我看魏太太很傷心。” 魏年側(cè)臉望向玻璃窗內(nèi)的男男女女,眼睛定格在陳萱身上,陳萱正在含笑聽人演講,眼神認(rèn)真極了。魏年的眼中也不禁染上了三分溫柔,“去年這個時候,我和內(nèi)子剛剛成親,她那時,一個字都不認(rèn)得。文先生一直認(rèn)為,她認(rèn)字念書的事是我教的。開始并不是這樣,開始她不敢問我,都是跟我meimei學(xué),還有后鄰兩個念書的女孩子學(xué)認(rèn)字,最初一天認(rèn)五個字,后來每天十個、二十個,現(xiàn)在每天都會背一段百字內(nèi)的古文,還會學(xué)一些洋文。她吃了很多苦?!?/br> “有時候,一些事,其實于我微不足道,解決起來很容易。于她,可能就要費(fèi)些周折。不過,到底是我替她解決好,還是她自己解決好?當(dāng)她有自己主見的時候,我還是愿意讓她自己拿主意。那天的事是意外,還是因我而起。好在遇到容先生,內(nèi)子自那天之后,就越發(fā)不把我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br> 容先生一笑,“現(xiàn)在的女子多是攀附的凌霄花,魏先生想要一株青松,自然難兩全?!?/br> “想兩全的人都太貪心了,我不是那樣的人?!?/br> 容先生有些意外的打量魏年一眼,原以為魏年不過尋常小商人,倒沒想到,魏年不只是穿戴偏新派,見識上倒比一些所謂的新派人士更強(qiáng)一些。 第54章 笨~ 自文先生沙龍告辭的時候, 陳萱特意同容先生說了一聲, 問,“眼瞅就是年了, 容先生會在北京過年嗎?” 容揚(yáng)道, “我年前要回上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