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她：“周笛，你住哪？”

    “上面。”周笛指著酒店樓上，說了個房間號，直接把門卡掏出來了。

    程子濤以為她說的是醉話，看了門卡，發(fā)現(xiàn)沒錯，有些意外，她醉得不成樣，他沒再多問，扶著她進入酒店，坐電梯上樓，把她送回她的房間。

    這女人看起來不胖，力氣可不小，他架著她往床上躺的時候，沒站穩(wěn)，和她一同摔在了床上。

    程子濤覺察到他壓住了她，嚇得酒立刻就醒了，想要爬起來，手臂被她壓住。

    女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頭往下一拉。

    兩個人嘴碰嘴，鼻子壓鼻子。

    程子濤眼睛瞪得像兩個銅鈴，緊張得呼吸都停止了。

    ……

    ——

    鹿鳴回到家以后，鹿曉茸已經(jīng)睡了，沒再找她談靳楓的事情。

    這樣的平靜，持續(xù)了有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里，她幾乎沒出去過，整天窩在家里，修圖，看書。

    平靜被打斷，是因為周笛接到了一個項目，給一家模特經(jīng)紀(jì)公司拍攝寫真。

    鹿曉茸聽到她說要去給模特拍寫真，看著她，足足有半分鐘，臉上看起來沒表情，眼神卻很復(fù)雜，意外，震驚，直至隱忍克制的憤怒。

    她沒有說行還是不行，卻反問她：

    “你之前不是要辦什么攝影展嗎？為什么又不辦了？怎么，口口聲聲說這是你自己喜歡做的事，遇到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了？”

    “媽，攝影展為什么不辦，原因你不是知道嗎？”

    她很清楚，只要她開口求人，她就會被要求答應(yīng)這個那個，肯定都是她不想做的事。

    她的心思，鹿曉茸自然清楚得很，正因為這樣，這一刻才尤其憤怒。

    “鹿鳴，既然你知道，我有辦法讓你辦不了攝影展，你就應(yīng)該想辦法解決這個難題，迎難而上，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寧愿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拍寫真，也不愿意開口求人。你這叫逃避?！?/br>
    “我能想什么辦法？”

    “我能辦到的事，鐘家更有能力辦到，這你都想不到嗎？”

    “……”鹿鳴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想逼她去求鐘宇修，她之前還沒想到這一層，想到了，不只氣，更覺得可笑。

    巧的是，他們家的門鈴響了，鹿鳴去開門，鐘宇修出現(xiàn)在門口。

    鹿曉茸招呼他進來，他一坐下，她自己卻拿了提包，說是約了朋友喝茶，讓他們兩個自己聊，便出去了。

    北川河也不在，諾大的客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得讓人不安。

    鹿鳴一時找不到什么話題，問他：“在新單位上班適應(yīng)了嗎？”

    “工作內(nèi)容都差不多，每天忙的就是這些事?！?/br>
    鐘宇修不習(xí)慣的是，他們都把他當(dāng)"鐘首長的孫子"，而不是"鐘醫(yī)生"，他有些無奈，卻沒說出來。

    “你不是要舉辦攝影展？為什么沒動靜？我不知道是不是老頭子做了什么，如果是，我會去說他?！?/br>
    “不是你爺爺，是我媽?！?/br>
    鹿鳴一開始也以為是鐘家老爺子做了什么，但這樣無疑會讓鐘宇修陷入難堪。

    鹿曉茸在北京認(rèn)識的人不少，要想阻攔她，也不是什么難事。她給她設(shè)置障礙，讓鐘宇修來出面幫他，不用他先做壞人，再做好人。

    這樣用心良苦，想得這么周到，真不愧是她親媽。

    “那你打算怎么做？”鐘宇修沒有直接說，他去求鐘連生，他知道她肯定會拒絕，“要不，我們再回加拿大吧，在國外你會自由一些?！?/br>
    “回不去了?！?/br>
    “為什么？”

    鹿鳴手機鈴聲響了，是周笛的電話，她接了電話，很無奈地看向他。

    “我現(xiàn)在要出去，下次有時間再向你解釋。攝影展的事，我自己想別的辦法，你不用擔(dān)心?！?/br>
    “……”鐘宇修注視著對面的女人，一個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不會開口向他求助的女人，他該她拿如何？

    他很懷念在加拿大的那些年，即便他只是她的一個幌子，可至少能讓他感覺到，她需要他。

    回到中國，同樣是在一個城市，他們卻遠得仿佛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鹿鳴收拾了東西，從房間里出來，鐘宇修也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手按在門把手上，沒有打開門。

    “鹿鳴，我們結(jié)婚吧。”

    “……”鹿鳴正低頭走路，突然被嚇了一跳，止住腳步，抬頭看向門口高大的背影。

    “我們結(jié)了婚，你媽就不會再為難你，我們回加拿大，回到從前?！?/br>
    鐘宇修轉(zhuǎn)過身來，緊盯著她的眼睛：“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想法。我們只是結(jié)婚，你想去哪就去哪，想愛誰就愛誰?！?/br>
    “你怎么能這么想？”

    “為什么不能？你就當(dāng)幫我我擺脫‘鐘首長的孫子’這個標(biāo)簽，我們都能自由生活。反抗的代價我們承受不起，但只要我們結(jié)婚，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這樣能換取自由，我認(rèn)為值得。你不用馬上答應(yīng)，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br>
    鐘宇修迅速拉開門，大步離開。

    鹿鳴回過神來，追上去，他已經(jīng)先坐電梯下去了。

    第95章

    北京城郊, 某獨棟別墅門口。

    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太太站在鐵門口，把鐵門推開了一條縫，四處看了看, 沒再看到有人, 長舒了一口氣。

    老太太從鐵門里鉆出來, 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 沿著水泥路，離開了別墅, 上了一個小坡.

    旁邊有座公園。她進入公園，去運動休閑區(qū)健身, 還沒走到目的地, 遠遠地就看到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 穿著黑色褲子，白色襯衫, 看樣子已經(jīng)在這里等她多時。

    她轉(zhuǎn)身就跑，他追了上來。

    “阿姨，您別走，聽我把話說完?！苯鶙骺觳脚苌蟻?，擋住她的去路。

    “哎呦誒, 我說小伙子, 都快一個星期了, 你每天跟著我，就不累嗎？我都說了, 我早就不在那個氧吧工作了，我要帶孫子呢?！?/br>
    “我知道。但達哇出事那天，您還在，還是您告訴我，去月亮山找她，您忘了嗎？”

    “老太太我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那么久的事，我都忘了。你就不要再來煩我了，不然我可要報警了啊?！?/br>
    “阿姨，德勒大叔您一定認(rèn)識，您說過，他和您家大爺一起種過樹?，F(xiàn)在，他女兒，也就是達哇，被人誣陷縱火燒山，這是要坐牢的事?？赡?，這件事跟她沒關(guān)系。那天她經(jīng)過那片休息區(qū)，撞見那些人爭吵，是您提醒她趕緊跑。有人要謀害她，您也見過?，F(xiàn)在，只有您能幫她洗脫冤屈。”

    老太太滿是皺紋的臉上，表情有些許慌張，眼睛左看看，又看看，手足無措。

    “我知道，那天是您最后一天在森林氧吧，因為要來北京照顧孫子，您怕以后再也見不到那片森林，所以想拍下來。您只要把您拍到的東西給我，后面的事情我來做，您別怕，不用您親自出面去指證什么。我保證，不會有人知道您和這件事有關(guān)?！?/br>
    老太太慌張的神色緩和了些，“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苯鶙髟俅蜗蛩ＷC，“阿姨，您是信佛的人，相信因果報應(yīng)，德勒大叔也是好人，他唯一的女兒達哇，現(xiàn)在沒了一只腳，一輩子帶著縱火犯的標(biāo)簽，還被誤認(rèn)為是精神病人，她還這么小，以后怎么活？”

    老太太顯然被說動了，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不停地抹眼淚。

    靳楓匆忙掏出一包紙巾，抽了一片遞給她。

    老太太接過去，擦掉眼淚，從褲側(cè)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雙手緊緊地握著，仰頭看向靳楓。

    “小伙子，要不是看你跟了這么多天，這事我根本就沒想過再提。希望你說話算話，拿了東西就趕緊走，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跟任何人說在這里見過我。我老太太年紀(jì)大了，有人來找我麻煩不打緊，但我還有兒子，還有孫子，所以我怕呀，你別怪我?！?/br>
    老太太說完，把盒子塞進他手里，不等他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跑。

    靳楓目送她離開，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張內(nèi)存卡。

    他把盒子握在手里，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公園，打的回到住的旅館，打開電腦，把內(nèi)存卡插入讀卡器。

    靳楓看完視頻，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但還是克制住了，拿出手機，給應(yīng)龍打了個電話，把視頻發(fā)到他郵箱。

    忙完這一切，他終于克制不住，給鹿鳴撥了個電話。

    她回北京的第三天，他也來了北京，只是，一直忙于找人，等人，始終沒空聯(lián)系她。

    鹿鳴聽到他電話鈴聲的時候，正在拍攝現(xiàn)場。

    郊外一棟工廠改造的攝影棚內(nèi)。

    鹿鳴舉著相機，對著白色背景前的模特，快速抓拍了一組鏡頭。

    拍完以后，模特去休息，鹿鳴翻看拍過的照片，鏡頭里的人變換著各種姿勢，面目表情極不自然，甚至有些扭曲。

    她看著看著，莫名煩躁，聽到包里手機鈴聲響，翻出手機，正要接電話，模特朝她勾手。

    “喂，那個拍動物的攝影師，你過來?！?/br>
    “……”鹿鳴按掉鈴聲，沒接電話，走到休息區(qū)，在模特對面坐下來，向她建議，“要不，我們拍一組側(cè)面，或背影？”

    “你開玩笑，我是要讓他們看到我的面孔，你別小看這張臉，可不是一般的值錢?！?/br>
    鹿鳴不太想看這張幾乎被整容毀掉的臉，笑的時候像哭，哭的時候卻像笑，沒有一種表情能做到位，讓她保持不做任何表情情，也難。

    她想直接說讓她找別人拍，她應(yīng)該是無能為力了，花臉模特咬咬性感紅唇，小聲問她：“你會拍那種嗎？”

    “哪種？”

    “就是那種，虧你還是攝影師，這個都不知道。那些當(dāng)紅的明星，不都是靠攝影師p出來的嗎？可也得有機會p啊?！?/br>
    鹿鳴還是沒聽明白，她到底說的是什么。

    花臉模特四周看了看，確認(rèn)攝影棚內(nèi)只有她們兩個，清了清嗓子，把聲音壓得更低。

    “私拍，不懂嗎？像你這種不入流的攝影師，專門拍動物，就是死路一條，想要走大牌明星御用攝影師路線，更是不可能，還不如做個私拍攝影師，賺點錢來得實在。你不知道，圈內(nèi)很多私拍攝影師可有錢了，反正拿個單反就能拍，多容易。你要是能把我拍得漂亮一點，最好性感一點，我可以脫的，等我紅了，你也就不用拍這種寫真了?！?/br>
    “對不起，我拍不了，你另請高明吧?！?/br>
    鹿鳴起身，迅速把東西收拾好，提上相機包，轉(zhuǎn)身離開，聽到身后傳來花臉模特嘲笑鄙夷的話，眼淚差點就掉出來，被她強行逼了回去。

    回到車上，她把東西往后座上一扔，啟動車子，開出停車場，很快上了高速。

    車速越來越快，鹿鳴把車頂敞開，風(fēng)猛地一下灌進來，她頓感舒爽暢快，被花臉模特嘲笑的屈辱感，漸漸被吹散。

    手機鈴聲又在響，她把車速降下來，靠邊停車，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迅速按了接聽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