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在哪?”電話里的聲音,有一種克制隱忍的激動。 “在車上?!甭锅Q同樣很興奮。 她能感覺到他的激動,他應(yīng)該是忍了很久才給她打電話,這個星期他們幾乎沒怎么聯(lián)系。 “車在哪?我去找你?!?/br> “你在北京?”鹿鳴聲音陡然抬高。 “嗯。告訴我你在哪。”電話里,男人聲音有些不耐了。 “不知道?!?/br> 鹿鳴看了下四周,她雖然從小生活在北京,可去過的地方其實并不多,一下子還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郊外。 “你在哪?我去找你吧,我車上有導(dǎo)航?!?/br> “不用,導(dǎo)航不知道要繞多久。你把地址微信發(fā)給我?!苯鶙髡诔鲎廛嚿稀?/br> 這幾天他在北京找人,繞來繞去,腦海里已經(jīng)有一張北京地圖。 鹿鳴爭不過他,最終按照他說的做了,就近下了高速,把地址發(fā)給了他。 靳楓收到信息,發(fā)現(xiàn)他們相隔很近,他給司機指方向,不到十分鐘,就看到了鹿鳴的車子,她已經(jīng)下車。 他下了車,穿過馬路。 鹿鳴看著他走到她面前,仍然不敢相信,他這么快就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兩個人盯著對方看了好幾秒,相視一笑。 他張開雙臂,她撲進他懷里,環(huán)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胸口。 他下巴擱在她頭頂,雙手覆在她脊背上,不停地揉搓,用力把她往他身上摁,似是要把她摁進他身體里。 兩個人就這么抱著,好一會兒沒開口說話,因為都很激動。 “今天不開心嗎?”靳楓長舒一口氣。 “沒有啊。” 鹿鳴收回一只手,抹了下臉和眼角,沒有眼淚,他怎么看出她不開心了? “沒不開心,怎么一個人跑到高速上飆車,車子飆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鹿鳴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智商和顏值成正比,雙雙高到爆表,“剛才是有一點點不開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 “是因為攝影展的事?”靳楓一直關(guān)注北京各大展館的信息,沒有看到什么雪豹之類的攝影展。 “不是?!甭锅Q想起花臉模特的話,心里仍然有一絲酸楚,“就是突然感覺自己太慫了,有點難受。” 靳楓放開了她,凝視她的眼睛,半晌沒開口。 “先上車吧,這里灰塵太大?!甭锅Q推了他一下,把車鑰匙給他,“你開,我想偷懶?!?/br> “好?!苯鶙鹘舆^鑰匙。 兩個各自上車,靳楓轉(zhuǎn)動方向盤,把車開回到路上,順直車身,想追問她,具體不開心的原因,最終還是忍住沒問。 不用問他也能想到,她回到北京,鹿曉茸肯定會給她施壓,攝影展不能開,也是自然的事。她會過得多壓抑,也不難想象。 “你在想什么?” 鹿鳴見他不說話,怕他亂想,把今天去給模特拍寫真,被花臉模特嘲笑的事主動說了出來。 “所以,其實也沒什么,她的要求也不過分,我本來就給人拍過裸照,她大概是看出我有這個天賦。不入流就不入流吧,我本來就是拍著玩的,沒打算入什么流派?!?/br> 靳楓沒說什么安慰的話,騰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直沒放開:“累了就先睡會兒,我們先去旅館退房,再帶你去一個地方?!?/br> “什么地方?”鹿鳴有些好奇。 “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好吧。” 鹿鳴沒再問,說不定和剛才一樣,又是他知道的地方,她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她這個北京人,在自己的地盤,還得他這個外地人主動找到她,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忍不住偷笑。 靳楓覺察到她在笑,側(cè)頭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彎,收回視線,讓她睡會兒,他專注著開車。 鹿鳴閉上眼睛,許是這些天睡眠質(zhì)量太差,今天又忙了一天,這一刻很放松,她轉(zhuǎn)眼就睡著了。 第96章 鹿鳴醒來的時候, 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 車子停在了一個胡同門口,周圍的環(huán)境似曾相識。 靳楓正坐在旁邊看手機新聞,見她醒了, 放下手機。 “下車, 回家?!彼麄?cè)身去開副駕座的門。 “回……家?”鹿鳴很不解, 身體被他壓住,呼吸一緊, 聲音也有些不穩(wěn)。 她睡眼惺忪,聲音很輕, 在他聽來,近乎一種呻吟。 靳楓坐直身體之前, 雙臂撐在她座椅兩邊, 在她唇角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低聲道: “老婆,不要在這里誘惑我。” “……”鹿鳴瞪著他, 不說話,用眼神抗議,明明是你壓著我,怎么變成我誘惑你了? 他嘴角一彎,推著她下車, 他拉著她的手, 在后面矮著身子, 也從副駕座這邊下車了,兩個人的手一直沒放開。 鹿鳴站在車旁, 環(huán)視四周一圈,腦海里閃過許多畫面。 喧鬧的街市,人來人往,接到兩邊有各種各樣的店鋪和攤販; 拉小糖人的移動小攤,圍滿了小孩,紛紛叫嚷著、歡呼著; 天津包子鋪老板花式揉面粉,高高甩動面粉團; 磨剪子和刀的手工藝人,拉著長長的吆喝聲:“磨剪子嘞,戧菜刀!” …… 這是她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眼下,熱鬧沒有了,很多熟悉的胡同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樓。 高樓林立間,藏著一片低矮的居民區(qū),不知是什么緣故,獨獨只剩下這一片,沒有被改造。 靳楓拉著她進入胡同,往里走,一直走到一座四合院前才停下來,他上前敲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頭發(fā)胡子全白的老大爺,穿著一身白色唐裝,應(yīng)該有七八十的樣子,戴著老花鏡,他把老花鏡往下拉,眼睛往上,仔細打量他們。 “陳大爺,是我,就那個……”靳楓做了一個寫字的動作。 “哦,是你啊,“老大爺拍了一下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伙子,你是來拿信的嗎?” “不是。前幾天我來過,租了您那幾間房,還記得嗎?”靳楓很耐心的解釋,老大爺年紀大了,記性似乎越來越差,每次他都要解釋一遍他是誰。 “在,在的,怎么不在?我讓保姆阿姨給你打掃過了。這么大一座院,你不來,就我一老頭子,那些個沒良心兔崽子,只知道往國外跑?!?/br> 老大爺嘀嘀咕咕,忽然想起什么,問靳楓: “小伙子,我好久沒收到你的信了,你怎么不寫啦?要繼續(xù)寫啊,她回來了,就可以看到,知道嗎?” 靳楓拉著鹿鳴的手抬了一下,向老爺爺介紹:“她已經(jīng)回來了。” “真的?”老爺爺把眼睛摘下來,往前一步,靠近鹿鳴,上下打量她,“就是這姑娘啊,嗯,好看,是個好姑娘。來來來,都進來。” 老爺爺招呼他們進去,直接領(lǐng)著他們?nèi)|邊她小時候住過的的房子。 院子里放著一張桌子,他們經(jīng)過桌子的時候,上面擺放著很多木雕,都是各種各樣的動物。鹿鳴隨手拿起一個木雕,仔細看,發(fā)現(xiàn)是一只雪豹。 老大爺見她拿在手里愛不釋手的樣子,笑道:“喜歡嗎?喜歡就拿著。這都是我打發(fā)時間,雕著玩的?!?/br> “不用,我就看一下。”鹿鳴剛要放下,靳楓按住她的手,讓她拿著,先和老大爺進去。 他們進門后,他掏出錢包,從錢夾里拿出一張紅色紙幣,壓在桌上,才進去。 老大爺開門的時候,鹿鳴從玻璃門反射的暗影里看到,靳楓在后面做什么,便心安理得地握緊了雪豹木雕。 進屋以后,鹿鳴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布局,和以前幾乎沒變,只是舔了一些新家具,沙發(fā)套換了干凈的,房間里有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客廳里那張桌子,是她小時候?qū)懽鳂I(yè)的地方,她親生父親就守在旁邊。 他對她要求很嚴,寫完的作業(yè),他要求她自己先檢查,他再檢查。他很仔細,發(fā)現(xiàn)錯誤,少的話,說她兩句,多了就會兇她,甚至還會打人。 后來他離開了,就變成了她一個人。奇怪的是,她腦海里沒有鹿曉茸的影子。 鹿鳴思緒游離之時,靳楓和老大爺正在商量什么,待她回過神來,他們已經(jīng)商量完了,老大爺打了個哈欠,像是累了,讓他們有事去對面廂房找他,便告辭離開。 靳楓把他送走,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背靠著門,看向站在房間中央的女人。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鹿鳴很好奇。 “陳大爺?shù)膬鹤雍团畠憾家泼竦絿馊チ耍辉敢怆x開,他們就給他買了這座四合院,機緣巧合認識了他,就找過來了?!?/br> “你一直往這里寄信,我沒收到信,他收到了,給你寄了回信,然后你們就認識了?”鹿鳴從他們剛才的對話,大體能想到是這種情況。 靳楓抿嘴淺笑,顯然默認了她的話。 他收到信的時候,還在部隊,信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你來,我等你。 他一直記得,當(dāng)時看到這句話有多興奮,差點就沒忍住,直接偷跑出來。 那個時候,他在部隊拼了命地力爭上游,不敢有絲毫懈怠,更不敢違紀,最終還是忍住了,只可惜,沒多久他還是被踢了出來。 他跑過來找她,才發(fā)現(xiàn),給他回信的是陳大爺。 那次之后,他有一段時間沒寄信,陳大爺反而寫信給他,問他為什么不寫了,讓他繼續(xù)寫。 靳楓后來才知道,陳大爺孩子不在身邊,也很孤獨,所以,信就一直寄著,每次寄兩封,一封給她,一封給陳大爺。 陳大爺給他回信,每次也回兩封,一封講他自己的生活,一封始終只有一句話: 一定要等我回來。 鹿鳴聽著這一老一小你來我往寄信回信的事,眼眶漸漸發(fā)熱,視線也有些模糊,她快步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