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和往日動不動排到餐廳門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實在過于冷清了。 排隊的人少,早餐很快就買好了。 兩籠小籠包,一杯甜豆?jié){,一個雞蛋煎餅,一份蛋炒飯,兩根玉米。 兩人份的量,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熱一下,湊合著當個午餐。 余初將打包好的早點拎在手上,走出了大門。 外面太陽剛剛升起,黎明的光溫暖卻不灼人,清晨的空氣還帶著微微的潮氣。 余初在界市呆了半個月沒有回地上,沐浴著陽光,呼吸著久違的空氣,伸了個懶腰 封肅不愛熱鬧,住處也選在離宿舍樓最偏僻的區(qū)域,從醫(yī)院到他的住處,要橫跨半個駐地。 走了一小半后,余初發(fā)現(xiàn)出不對勁來。 ——駐地區(qū)衛(wèi),今天出現(xiàn)的似乎太多了。 一隊隊的制服的人行色匆匆,像是要趕去什么地方,即使和她擦身而過,也沒有停留片刻眼神。 余初停下腳步,視線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 是界門。 古代世界有天然屏障,從外界無法進入,也無法探知,隔絕于現(xiàn)代世界。 像是從未被發(fā)現(xiàn)桃花源,又像是只是疊加在一塊的兩個平行世界。 互不干擾,各自繁衍。 直到“界門”的發(fā)現(xiàn)。 那個位置一直是重中之重,一線指揮部干脆直接在附近落成,方便警戒的同時,也方便協(xié)調(diào)。 所以—— 是界門出事了。 還是指揮部出事了? *** 封肅住在三樓。 余初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了隱約的爭吵聲,一男一女,互不相讓。 封肅的聲音非常有辨識度,即使壓低了嗓門,也知道是他。 而爭吵的另一方,情緒有些激動。 封肅長成那樣,即使性格一般,素日里緋聞女友也不少。 比如后勤部門那個甜美可人的小莉,比如醫(yī)院那個溫柔如水的蘇醫(yī)生,又或是區(qū)衛(wèi)帥氣逼人的小徐jiejie…… 無論對象是誰,這種場合下,自己的確是不適合進去了。 余初正考慮是走過去把早點放門外,還是直接扭頭回去比較好,就聽見爭吵聲音中,出現(xiàn)了自己的名字。 “封肅,你把余初帶走的時候,我說了什么嗎?” 她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封肅壓低的聲音也清晰的傳來。 “是,當年你的確什么都沒有說,就連她爬上樓頂了,你們也是冷眼旁觀,一句話都沒有開口,你們聯(lián)合冷暴力,不就盼著她能從樓上跳下去么?” “你——血口噴人!” “怎么想的,你們自己心里清楚!” …… 當年的記憶太過模糊。 余初只記得那天的風有些涼,她坐在樓頂,長發(fā)散開,糊了半臉。 她曾經(jīng)熟識的那群人正站在樓底,抬起頭看著她。 可能是風的聲音太大,她一句話也沒有聽見。 也可能,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不過,也不怪他們。 余初半蹲在地上,將打包好的早點放在地上,雙手抱膝,盯著地板磚。 可能要下雨了,地板磚的縫隙里,密密麻麻的螞蟻蜿蜒成一道不規(guī)則的曲線,正在搬家。 有細小的食物殘渣,在黑色的螞蟻洪流上下浮動。 她從早餐袋里拿出一個湯包,自己先咬了一口,在剩下的部分里,掰出一小塊,扔在了地板上。 里面的爭吵,開始進一步升級。 “現(xiàn)在國師失蹤,京城動蕩詭譎,鴿者一名也聯(lián)系不上,自由人也不知去向,我們甚至連里面發(fā)生什么情況都不知道…” 女人基本失去了理智,聲音顫抖著,有些歇斯底里:“譚憲也被捕了,生死不明……封肅,你還不明白嗎,那邊已經(jīng)變天了!” 封肅冷笑:“即使古代區(qū)變天了又如何?駐地四大區(qū),有兩個區(qū)正在連夜商討對策,你為什么偏偏要拉上余初?這跟她有什么關系?她已經(jīng)從一線退役了。” “她欠我們的——” …… 余初手中最后一點包子屑都落在了地上,螞蟻們一擁而上,將包子屑團團圍住,眨眼間匯入了運輸洪流之中。 她拍了拍手上的殘屑,不再聽里面的爭吵,拎著早餐起身,走到了走廊的另一頭。 在拐角的地方站好,聽到爭吵聲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緊接著是門打開的聲音,有腳步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步伐虛浮,踉踉蹌蹌的消失在了走廊里。 余初從死角的地方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封肅的門是虛掩的,余初在門口停頓了片刻,推開了房門。 屋子里似乎還殘留著硝煙戰(zhàn)火的味道,幾把椅子東倒西歪,杯子的碎片到處都是,沙發(fā)套一角脫落,露出沙發(fā)灰色的內(nèi)膽來。 煙灰缸半扣在桌子上,被茶水浸透。 某人坐在沙發(fā)上,穿著一套灰色的休閑服,大概是剛洗完澡,短發(fā)都是濡濕的。 一張雌雄莫辯的臉徹底黑著,聽見開門的動靜,抬眼瞬間,布滿血絲的眼里冷意凜然。 余初扶正倒了椅子,撿起扔在地上的抱枕,將手中的早點放在茶幾上,仿佛沒有隔門旁聽這場風波,語氣隨意:“肅美人,我剛從醫(yī)院出來,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小籠包?!?/br> 封肅:“嗯?!?/br> 他手里捏著一支煙,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還是余怒未消,手腕還微微顫抖著。 另一只手握著只塑料打火機,點了半天,也沒有點起煙來。 余初走上前幾步,將封肅嘴里的沒點著的煙給抽了,順手把他的打火機也一并接了過來,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也沒來得及吃早飯,一起。” 封肅抬頭看著余初的臉,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還是因為什么都沒有看出,周身的低氣壓一下子就散了。 他垂下眼簾:“好。” 醫(yī)院的小籠包還是那個味道,rou質(zhì)鮮美,湯汁濃郁,蔥香和調(diào)料混合的恰到好處。 余初兩口一個,吃的十分滿足,眉眼舒展,氣色紅潤。 她吃完自己的這一籠,見封肅正在發(fā)呆,面前的小籠包幾乎沒有動過,從凳子上站起來,悄悄伸出了筷子—— “啪!” 封肅將余初的筷子打偏,好看的眸子微斂:“余初,你膽兒肥了,我的食你也敢搶?!?/br> “這頂多算偷?!庇喑醴畔驴曜樱ブ衩?,從當中折斷,一截扔給封肅,另一截自己啃著,“再說,偷吃的哪能算偷啊?!?/br> 封肅一口一個小籠包:“這醫(yī)院的包子是越來越難吃了?!?/br> 余初見桿子往上爬,第二次伸出筷子:“那我勉為其難代勞——” “啪” 再一次被封肅打偏了。 封肅冷笑,視線落在余初身后的房門上,一語雙關:“我的東西,來搶槍試試?” 將最后兩個包子一起塞進嘴里,當骨頭卡啦啦給嚼了,上下牙齒用力咬合,像是咬著誰泄憤。 一頓早飯,兩人胡鬧著吃了半小時。 將最后一口蛋炒飯塞進肚子里,封肅從廚房回來,抱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懶洋洋的躺在沙發(fā)上:“聽小周說,你撿了個孩子去醫(yī)院?” 余初啃著第二根玉米:“那孩子因為傷口感染高燒不退,李醫(yī)生動的手術,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你記得給我補個書面申請。” “你給我派完活了,自己總不能閑著吧?!?/br> 封肅半抬著下巴:“界衛(wèi)退役和調(diào)任的人選已經(jīng)確定,我想趁這個機會,將剩下的人打散重新編制。你對他們了解,這幾天都留在我這幫忙整理整理檔案,寫寫規(guī)劃草案……” “這活,你還是找小周吧?!?/br> 余初將啃完的玉米棒子扔到垃圾頭,抽出餐巾紙,擦了擦手:“他是小隊隊長,分組副組長,頭腦靈活有想法,干活細致認真……” 封肅臉色一下子變了,他抬頭看著余初波瀾不驚的臉,手抓著杯子,似是意識到了什么,打斷了她的話。 “你想要進去?” “雖然我不欠他們的”余初無奈笑了笑,“但是藤曉那樣高傲的人,能夠找到這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整個駐地有行動能力的自由人,大概只剩下我一個了?!?/br> 第五章 這日,封肅起了個大早。 穿了正裝,打好領帶,頭發(fā)用發(fā)蠟固定好。 他長著一張雌雄莫辯的臉,眉眼間透出的卻是凌厲的英氣,下巴半抬著,面無表情,臉上寫滿了生人勿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