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姜寧把書單子抄了出來,誰都爽快給一份,遇上有拜托她買的,她也很干脆答應下來。 當然,會直接拜托她買的人寥寥無幾,誰也知道拿這么多書沉得很,接了書單子就千恩萬謝回家了。 今晚家里特別熱鬧,一小時就來了十幾個人,不少還是前后腳湊在一起,趙向東干脆拿著課本出了臥室,隨時準備待客。 兩口子坐在客廳,他問了一個不懂的地方,然后專心聽媳婦兒講解。 姜寧剛說了幾句,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她差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要不干脆自己挨家挨戶去問一遍得了,這樣子多影響趙向東學習呀。 只是嘀咕歸嘀咕,她還是得站起來開門的。 “誰呀?” 姜寧一邊開鎖,一邊往前看去,門一拉開,她看見王建國和劉文娟。 這兩口子一個前一個后,站在她面前。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姜寧沒多少驚詫,招呼人進屋后,直接將茶幾上的書單子拿起一張,一遞,“喏,這就是我買那套書的書單子。” 都已經給了其他人了,自然不能落下一個。 算了吧,大半個月其實很短,本來有底子的,復習功課或者再學些知識點可以,但一點沒接觸過高中內容的人,恐怕真耍不出花來。 還是自學呢。 “謝謝嫂子?!?/br> 王建國雙手接過,他知道自己是趙向東最大的競爭對手,姜寧兩口子這動作,可謂相當之心胸廣闊,他十分誠懇地道了謝。 這種態(tài)度,總是讓人舒坦些的,姜寧笑笑:“不客氣,你和東哥都是戰(zhàn)友,咱們當然得互相幫助了?!?/br> 王建國連連稱是。 他又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告辭了,畢竟不能太打攪趙向東學習,“東子,嫂子,咱們回去了。” 趙向東笑了笑,“行,那回吧?!?/br> 本來到了這里,見面就該完滿結束了,可惜姜寧視線一轉,卻見沉默的陳文娟突然抬起了一直微微垂著的頭。 她看了看丈夫手里的書單子,又看了看關上的主臥房門,嚅囁半響,欲言又止。 姜寧腦子一轉,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了。 人家這是不信任她兩口子,認為她和趙向東很可能藏私,將某些關鍵書籍掩下來,不列在書單子上。 想進去瞅一瞅。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登時就怒了,騰一聲站起來,上前幾步將主臥門猛地打開,冷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得進去對一對,看這書單子有沒有漏寫的?” 要是平時,姜寧絕不會打開房門的,她大約會直接將人掃地出門。 但今天這情況有點兒特殊。 她丈夫穩(wěn)占上風,她不希望到時候取得勝利后,家屬區(qū)出現些不和諧的竊竊私語,影響兩口子的好心情。 怪惡心人的。 且姜寧很明白,自己即使打開門,劉文娟也不敢進去,她要是真進去對了,王建國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她譏誚一笑,“去呀,怎么不去?” 第70章 姜寧的動作非常突兀, 正告別的兩男人怔了怔,他們隨即將視線移到劉文娟身上。 劉文娟盯著主臥房門的目光還沒收回,欲言又止的表情也沒來得及調整過來, 這會兒再低頭也晚了。 趙向東微笑一斂, 不置可否,王建國登時就怒了, 他臉一板蹙眉盯著自己媳婦。 好在他還記著這是戰(zhàn)友家, 憋了憋怒火,站起來對趙向東和姜寧低頭道了歉, 并說:“東子,嫂子,我媳婦兒這人性子有點兒左,你們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沒事,建國。” 趙向東也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個圓場。 姜寧也見好即收,畢竟她也不可能上前打一頓或罵一頓劉文娟, 王建國這道歉看著挺誠懇的, 她順勢下臺, 緩了緩臉色, 點了點頭。 王建國鐵青著臉,拽住劉文娟回去了,她關上門,才板著臉冷哼一聲, “什么玩意?!” “算了寧寧,咱別搭理她就成了。” 助了人,反遭遇猜忌,趙向東高興肯定沒有的,但他也不屑于跟個這樣的婦女計較,將氣鼓鼓的媳婦兒拉倒身邊坐下,給她順氣,溫聲哄道:“咱不搭理她,咱繼續(xù)說題,好不好?” 他隨即問了幾句,姜寧很在意丈夫的學習,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專心給他說題。 * “娟子,你告訴我,你咋回事?” 王建國拽著劉文娟進了家門,他一反手關了門,立即咬牙問道:“這半年不是好好的嗎?你又想折騰啥了?!” 年前鬧出那事以后,劉文娟膽怯之下徹底安分下來,這半年做飯帶孩子,除了整理菜地和出門買東西,她很少出門。 也是這樣,王建國認為她改好了,挺滿意的,因此她今晚飯后提出要和他一起去趙家,他也沒反對。 誰知,誰知…… 王建國怒火中燒,要不是顧忌鄰居和兩個剛睡下的孩子,他此刻已經怒吼出聲。 就不能安分點嗎?不是改好了嗎?! 王建國瞥一眼孩子們臥室的房門,揉了揉眉心,最終壓低聲音道:“行了,你和以前一樣待在家里得了,我的事兒你不用多管。” 他算看明白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不通,勸不住,也不能舍,只能這樣了。 “建國!” 一直低頭不吭聲的劉文娟驚了,她倏地抬眼,失聲道:“建國,你的事兒我咋能不管呢?!” 她是他的媳婦,他們是一家人呀! 王建國解開軍襯最上端的風紀扣,抽了抽嘴角,似乎想諷刺一笑,但卻沒笑出來,“管,那你想咋管?進東子家房門一本本對著書看漏沒漏嗎?” 一聽丈夫這話,劉文娟就像被狠蟄了一下,立即反問道:“難道,趙家還能將所有書都列上去嗎?” 以己度人,她是絕不肯相信的,只是不上對門也沒辦法,她沒啥文化,丈夫也沒念過高中,就算眼下兩口子就站在新華書店里頭,對著高中有關書籍,也不知該挑哪本舍哪本。 “都是我沒用。” 劉文娟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她捂著嘴低聲嗚咽:“要是,要是我能向對門姜寧那么聰明,還念過高中,你也不用去對門求人了,咱也不怕人藏著掖著了?!?/br> “都是我沒用。” 劉文娟即使有千萬個缺點,但她卻有一個好處,她的所作所為,出發(fā)點都是為了自己的丈夫,為了自己的小家。 哪怕這行為未必對。 一家人聚首半年,家里買了rou,她都是留給丈夫和孩子吃的,自己怎么也不肯伸一筷子。 王建國不是不知道,就是因為很清楚,一聽媳婦情真意切的哭聲,他就像個xiele氣的皮球,怒火一下子就無影無蹤,只徒留無力感。 他揉了揉臉,站起來將媳婦拉到身邊坐下,“行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有些事兒你做得不好,那就甭做了,待在家照顧孩子好嗎?” 丈夫要是疾言厲色,劉文娟委委屈屈哭完就算,可是他這樣溫聲勸慰,她一腔委屈反而爆發(fā),眼淚沒止住,反而更洶涌。 “建國,建國,我都知道的,你不用哄我?!?/br> 她伏在丈夫肩頭,抽噎著說:“我知道這次上軍校機會很難得的,錯過了就很難再有了?!?/br> “你要是沒趕上趟,以后想再往上升就難了?!?/br> 營長以下是基層軍官,再往上的團級就是中級軍官,這是一個分水嶺,不說別的,單人數就陡然減少,想跨越這個界限很難很難。 眼下這個上軍校的機會,說是最直接有力的路徑也不為過,只要畢業(yè)出來,他們就是團級預備役,有了坑就會安上去的。 也很容易理解不是?畢竟部隊辛辛苦苦選人出來深造,可不是瞎鬧著玩的。 然而此消彼長,有了這么一群預備役等著,被篩下來的營級即使再努力,也很難再有出頭機會。 畢竟,這坑本來也不多呀。 劉文娟就算不聰明,這么粗淺的道理還是懂的,她攥緊丈夫的手,啞聲道:“這么要緊的機會,對門肯定自己留一手的,畢竟你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呀!” 她都聽丈夫說了,領導打分兩人一樣,軍屬考核恐怕也分不出高下的,那么,文化考核一戰(zhàn)就將決勝負了。 換了她,她也留一手! “不會的!” 又聽到這個論調,王建國額頭青筋跳了跳,他吸了口氣,保持平靜,“娟子,你聽我說,東子不會這樣做,換了我也不會這樣做?!?/br> 想起媳婦到底只是向著自己,他多了幾分耐性,想了想,換了個角度解釋,“娟子,你要明白,這學習的事不是買菜,不是說買多買少就能決定勝負的?!?/br> 他揚了揚手里的書單子,“你瞅瞅,這么多書,就大半月時間,不要說學會了,就算想把它們仔細看一遍都不容易?!?/br> 白天還得工作呢。 說到這里,王建國閉了閉眼睛,其實他也是清楚,恐怕自己是要栽在文化考核上了。 將要和這么重要的一次機遇擦肩而過,他一顆心又苦又澀,十年從軍,炮火紛飛的戰(zhàn)場拼殺下來,到了如今,事業(yè)恐怕真要遇上瓶頸了。 王建國神色有幾分黯然,可他說了這么多,卻沒有起到半點正面作用,反而讓劉文娟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對呀!為啥他家就有課本呢?為啥他就能提前半年開始學習呢?!” 說是姜寧準備高考,可是劉文娟一個字不信,這個向來柔弱的女人咬牙切齒,“肯定是他早就得了消息!” 她見丈夫要開口,提前一步截住話頭,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肯定是許衛(wèi)國!” “許衛(wèi)國他爸是將軍,是將軍!將軍肯定早就知道軍校選人消息的,能不告訴兒子嗎?” “他倆關系好得都要穿一條褲子了,許衛(wèi)國肯定悄悄告訴了對門,所以他們早早準備起來了!”劉文娟說出自己的猜測,并深信不疑。 這話聽得王建國怔了怔,眼前晃過趙向東許衛(wèi)國勾肩搭背的背影,沉默了半響,他搖了搖頭,“不會的,衛(wèi)國不是這樣的人?!?/br>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你和他關系很好嗎?” 劉文娟說著說著,剛止住的眼淚又下來了,她壓低聲音嗚咽道:“可憐你也上了戰(zhàn)場,弄得一身是傷,現在,現在……”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