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都是家里有孩子的人, 在外面呆得稍微久一些,就飯不思茶不想的,舒曼和白玉英都能理解, 兩個人帶著她往淮海路逛了一圈后, 幫著人送上火車。 此后的告別, 除了舒曼年后會回去一趟, 辦手續(xù)不說,也是對那個地方做一個正式的告別。 而白玉英就不行。 她有孩子,不可能離開,且年后也是要跟著舒安去京城。 比起舒曼, 舒安要去的時間更早一些, 似乎要提早進(jìn)入研究室,詳細(xì)的因?yàn)楸C軛l例不曾說起, 但總之年后每個人都要忙開了。 一直到除夕那天,陳錦州都未能回來。 舒曼給龔琪打了電話。 舒安問道:“怎么樣?他怎么說?” 舒曼搖搖頭, 眉頭卻是皺得緊緊的。 其實(shí)打個電話,原本不報什么希望, 涉及軍秘甚至可能國家的一些事情,龔琪再犯蠢也不可能在電話里說。 她得到的至少一個陳錦州暫時平安的口訊,龔琪能給的或者說他知道的也只是如此。 興許為了這么一個消息,他也是花了大力氣的。 “肯定沒事的,陳錦州他聰明著呢?!边@個妹夫雖為國家做事, 可也不是那種喜歡做無意義犧牲的人,不過有時候一些事情防不勝防,而且不身臨其境,不到那個境況,外人也無法理解。就比如舒安自己,他此前從未想過進(jìn)入那個研究室,成為其中一員。 只是因?yàn)榘赘傅氖虑?,幾次接觸下來,上頭就注意到他。 他倒是可以拒絕、 只是這話說得容易,做起來很難。 他就是不為自己,也得為家人考慮,以及陳錦州是半個內(nèi)部人,要是他的未來大舅子是個思想跟不上的人,想想以后會不會影響到他很多事情呢。 索性還好,他只是負(fù)責(zé)研究,而且也喜歡和這些打交道,這算是他唯一能接受的,與此同時,只要他不背叛國家,不做對不人民的事情,白家和舒家都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 經(jīng)歷過過去那么多混亂年代的人,最大的述求也僅僅是如此了。 如今有能力為家人營造這么一個環(huán)境,舒安也是心甘情愿的,以后倘若過個幾年,局勢再生變化,至少對他們的影響不會太大。 因著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舒安倒是不曾和家里人說起,如今也算是能理解陳錦州,他原本是空有脫離出來的人。 為何又投身進(jìn)去,除了心有國家,也是為家人尋求一種保障。 陳家已經(jīng)沒了,他的家人自然是舒家,陶校長幾人,也許還有包括那個在療養(yǎng)院里的人吧。 過年的時候,舒曼一直和舒家人一起,自然也少不了白父和白叔以及劉小鴨。 劉小鴨以及正式和白叔放在同一個戶口上,關(guān)系也是養(yǎng)父女了,作為后世來的人,舒曼強(qiáng)烈要求他們?nèi)ネ晟七@么一個手續(xù)。 這些年在舒家和劉家的生活,讓劉小鴨真的從丑小鴨完成白天鵝的轉(zhuǎn)變過程,這走出去,不知道的人,哪里會想到她從前是個什么模樣。 白叔就這么一個說起來是依靠的人,以前白家境況不好,現(xiàn)在好起來了,白父對白叔根本不吝嗇,白叔又疼愛劉小鴨,盡可能地往好的地方去培養(yǎng)。 如今端看這氣質(zhì),怕也是說從書香門第里出來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言這一方面,恬靜的樣子雖然惹人喜愛,但舒母說起來的時候每每有些憂傷,倒是白父提起或許以后有條件可以去國外看看,興許能有所幫助,再不行,養(yǎng)一個小姑娘,哪怕是一輩子,不說白叔現(xiàn)在攢下的那些東西,白父也是愿意。 何況……他們這些雖不是親的但也是做哥哥做jiejie的人,真的能放她不管? 感情是相互的,這話恒久不變。 白眼狼雖有,但感恩的人只會更多。 隨著舒家兄妹和白玉英的離開,作為剩下唯一的小輩,幾個長輩都需要劉小鴨來照顧和在她身上得到慰藉。 這其實(shí)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無論舒安和白玉英還是舒曼,都提過跟著去京城的事情。 但都被長輩笑著拍了一句,說胡鬧。 畢竟鄉(xiāng)土難離,家在這,根也在上海。 好在現(xiàn)在火車已經(jīng)沒有那么難買票,國家一直在努力發(fā)展,過幾年飛機(jī)也會慢慢普及。 臨上火車前,舒曼想著就是到了京城讀書也不能放松,是時候開始人生另一段進(jìn)程,至少最近的目標(biāo)為了以后能頻繁坐飛機(jī)而不因?yàn)榻稗讚?jù)感到困難,她也應(yīng)該努力。 好在,78年的國家,正以一種被壓抑許久到有些興奮激動的情緒在等待蓬勃發(fā)展的那一刻。 舒曼先去了東北。 到的時候,先去找了龔琪。 “我也正準(zhǔn)備離開呢,你再不來,那些東西我都打算給你送陶校長那邊去了?!饼忕鲙еチ艘粋€小房間里,平時偶爾他會在這里睡覺,但以后是用不上了。 “謝謝?!边@里都是在上海的時候提早寄過來的東西,當(dāng)然也有給陶校長的,肯定不合適放到他們家里去,至于龔琪就無所謂了,他也是要回京城的。如今局勢好了,當(dāng)時陳父的事情,龔家又是投資成功,這么一個有本事有能力的兒子孫子不得早點(diǎn)安排回去。 現(xiàn)在國家正是需要人的時候,同時也給不少人帶來機(jī)遇,好處也是有的,但辛苦也會多,因?yàn)樵S多都是推倒重來,許多也是從零開始,摸索著前進(jìn)。 而這一切,只是為了國家更加強(qiáng)大。 “錦州的事情……”龔琪有些歉疚,那不是他能接觸的東西,龔家也不會讓他知道,所以覺得幫不上舒曼的忙。 “我聽說是在外頭了?!彼÷暤剜止玖艘痪浜篑R上幫著把包裹搬出去。 舒曼微微皺眉。 外頭?是境外嗎? 舒曼睫毛微微一顫,心知怕是一些危險的事情。 但說不出什么阻攔的話,何況人都已經(jīng)在外頭,只盼一切平安。 去見陶校長的時候,老人家態(tài)度和藹,讓陶主任把一疊書遞過來:“聽說你學(xué)的專業(yè)是古漢語專業(yè)?以后打算做研究?” 舒曼笑笑:“還沒呢,先去看看?!彼鋵?shí)別的專業(yè)都想過去試試,也知道從北大出來,只要正常畢業(yè),在這個年代總歸有個不錯的去處。 只是她沒有那么大的野心。 從知道自己出現(xiàn)在一本書里面,她最初的目的就是好好活下去,爭取壽終正寢。 所謂的好,不是要有多大的成就和金錢,只盼著能舒心的過著每一天就是了。 至于陳錦州的事情,原本一個比原主更早消失的人,他既然愿意去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也沒有什么好阻攔的。 夫妻是一體,同時也是個體,這并不矛盾。 在張大娘等人的盛情挽留下,舒曼還是提早離開,經(jīng)過省城的時候沒有去找杜鵑,她已經(jīng)去學(xué)校報到了,正是適應(yīng)新生活的時候,而且她還帶著孩子,也算是讓舒曼佩服的。張大娘還對舒曼小小埋怨過,覺得自己不是不懂得體諒的婆婆,覺得兒媳婦就應(yīng)該呆在家里,讀書畢竟是好事,大學(xué)生呢,說起來,可是紅旗村的驕傲呢。這個時候,自然也愿意幫著照顧孩子,但杜鵑拒絕了,不管理由是什么,張大娘總有一種被嫌棄的不舒服感。 這其中涉及到婆媳關(guān)系,舒曼只能幫著杜鵑說了幾句,其他的卻是愛莫能助。 杜鵑有自己的考量,張大娘也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是不同,不能要求別人和自己必須想的是一樣的。 正如這次回紅旗村后,從張大娘口中得知了一件她十分不能理解的事情。 高考的時候,絕大部分的知青都去了,有聽說消息后真的刻苦的,有一直以來哪怕下放都不忘約束和提高自己的,也有得過且過純粹想著天上掉餡餅說不定就考上的,但更多的是覺得有回城希望,哪怕沒有也去試一試的。 總之高考的人不少,但在報考要錢,拍照片要錢的情況下,也有許多人被攔在門外面。 這對于在當(dāng)老師的趙成來說,按理是不難,但他的工資基本上是一到手就被李家姐妹弄走,倒是也沒虧待他,吃喝都有,但想攢下多少錢是不夠的。 好在考試或是拍照這些都難不倒他,唯一難的就是要防著不讓李家姐妹和陳耀文知道,畢竟大家都共沉淪了,作為工資提供者,你想跑,另外三個人哪里同意。 為此趙成去求了陶校長,這么大的一個人,哭倒在面前。 陶校長雖然煩他,卻也不想真的讓一個原本應(yīng)該是好好的知識分子,爛在這里。 趙成很順利的高考,也非常幸運(yùn)地,吊著末尾車考上了,學(xué)校不是什么好學(xué)校,但對于這個時代十分夠用了。 但趙成還是被攔住了,介紹信那邊暫時拿不出來,更別說路費(fèi)和學(xué)費(fèi)了?,F(xiàn)在許多人不知道學(xué)費(fèi)是免的,還有補(bǔ)助。 只是最少路費(fèi)是需要不少。 于是趙成在李家姐妹這邊受制后,一轉(zhuǎn)頭帶上涂小月去縣城找革委會舉報去了,說是對方借著在供銷社的舅舅強(qiáng)逼他,夫妻二人才不得不離婚的。 離婚的事情,怪不上這個什么舅舅,可介紹信的確是做了阻攔,不管初中是不是走了一個趙成,還要找其他人,還是別害別人了。 總之……最后趙成和李美麗離婚了,為此還得了一筆補(bǔ)償,錢據(jù)說是那什么舅舅借給李家的。 然后趙成快速收拾行囊走了。 是的,就這么走了,丟下為他聲張的涂小月。 對于涂小月的做法,舒曼真的不能理解。 一個人犯蠢是會有的,但兩次,三次,真的會繼續(xù)在頭一塊石頭上被絆倒嗎? 舒曼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最后只得出結(jié)論,或許有的人就是想法和別人不一樣。 只是,在她入學(xué)后沒多久,從幾經(jīng)碾轉(zhuǎn)得到的消息,知道某高校一個被學(xué)子拋棄的農(nóng)婦在小院的高樓跳了下來。 這個人自然是涂小月,而趙成也被學(xué)校以品性不過關(guān)退學(xué)。 不知道是誰人在推動,這個消息在各大高校迅速流傳起來,一下子讓不少人的心猛地收緊,如此看來,似乎還起到一些好作用。 舒曼嘆著氣,把餐盤放到水龍頭洗干凈,放好。 余光瞥見有幾個人往自己走來,眉心一皺,迅速往食堂外面走去。 原主的臉越發(fā)出色且面嫩,說了一輕遍一萬遍自己是已婚婦女,但那些自以為是的人總是不相信,好在趙成的事情,讓不少人收斂。 可作為被認(rèn)定是未婚對象的舒曼,扯了扯有些發(fā)僵的笑容,忍不住回憶起開學(xué)后的幾天,拖家?guī)Э陂_車帶看自己的舒安。 十幾年才得以恢復(fù)的高考,讓哪怕是北大這樣的地方也是魚龍混雜,別說過去那些年還有什么農(nóng)民工大學(xué)進(jìn)來的人。 風(fēng)氣一時之間想轉(zhuǎn)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舒曼說不過,更多的是避開。 或者說……因?yàn)閿?shù)月沒有聽到陳錦州的消息,這份埋在心里的焦慮讓她無心與其他人交流,即便是同寢室的室友,同班的同學(xué),都不能讓她放開心去接受。 舒曼快速離開試探,一腦袋撞到鐵板,抬頭的時候,愣住了 “同學(xué),你撞到人了?!标愬\州雙手抓著舒曼的肩膀,發(fā)顫的手指,微微發(fā)紅的眼眶,忍不住蠕動了好幾西的嘴唇。 舒曼飛快的伸出手,抓著陳錦州往食堂里進(jìn)去,正好和那幾個人迎面碰上,立刻挽住陳錦州的胳膊:“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丈夫,陳錦州。” 彼時的男人,仿佛剛從深山老林里鉆出來,不是說衣服,衣服是全新的,可頭發(fā)亂懊糟的,臉色也是不太好看,但挺拔的身軀,以及瞬間迸發(fā)出來兇狠猶如困獸出籠的目光,讓那些自詡不與小兵爭長短的人訕笑著快速離開。 舒曼直接被陳錦州拖回最近的一個二居室。 兩個人來不及話長情濃,就是猛烈和急劇的rou/搏。 冗長的一夜過后,舒曼拍了拍陳錦州的背,笑:“精力不錯嘛?!?/br> “是啊?!痹詾樽约旱幕貧w即使不是小媳婦能淹沒人的眼淚,也該是她的不滿和怪怨,可這些都沒有,卻是剛才兩個人水/□□融的時候,能從中感到對方濃烈的愛戀和思念?!皩δ悖褪瞧呃习耸?,依然精力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