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二牛?你在府城碰到他了?他爹前不久摔倒中風(fēng)了,你還不知道吧,聽人傳是被大牛家的給氣的,現(xiàn)在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呢。這二牛還挺舍得的,買這多rou,肯定是掙了不少錢!他為啥讓你捎?xùn)|西,難道是過年不回來了?” “你cao這心干什么,別嘴碎的什么都瞎講,二牛沒時間回來才買些東西讓幫忙帶回來的?!?/br> 知道媳婦平時沒事就愛東家長西家短的編排別人家的事,看二牛三牛的樣子是在府城站住腳了,說不定哪天需要找人家?guī)兔δ?,別因為這事得罪了人家,因此才警告媳婦別多嘴。 他媳婦不屑的撇撇嘴,什么沒時間,恐怕是掙到大錢,害怕他大嫂打秋風(fēng)吧,她貪婪望著肥臘rou眼珠子轉(zhuǎn)轉(zhuǎn),拿起要往灶房走,準(zhǔn)備切下來一些。 這年頭年節(jié)能吃幾口rou得人家就算不錯了,反正江家人又不知道捎回來多少。 “哎,哎,你做什么?!就你聰明,這臘rou切沒切人家看不出來啊,別頭發(fā)長見識短,想吃咱明兒自己去鎮(zhèn)上買!” 方大亮一眼便看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之前沒出過遠門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這么大,在府城跟著師傅做事,眼界漸漸變的開闊起來。 以前不覺得什么,現(xiàn)在看到她這樣小偷小摸的覺得特沒出息,心里不由一陣反感。 “我說你掙多少錢,就窮顯擺?辛苦一路幫他們把東西帶回來,切下點給孩子打打牙祭怎么啦?二牛不是能掙錢嗎,也不缺這點rou!” 沒理會她,他黑著臉走到媳婦面前把rou奪下來,裝進布袋里,拎在肩上準(zhǔn)備去江父家。 看他這樣,她跺跺腳背后啐他一口,有本事別去找她爹托關(guān)系,自己去府城混啊,還沒有人家二牛能掙錢。 馬上要過年了,江父和李氏徹底對江沛和三?;丶蚁四钕耄看谓冈诖采咸蔁┝?,脾氣就變的特別不好的,喂飯時常常把碗都給撥掉。 剛開始李氏還照顧他一下情緒,開導(dǎo)安慰他幾句,最后也懶得搭理他了。 目前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和江春枝cao持,大兒子一家是徹底撂挑子不再管,每次找大牛他人都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小李氏回回都說去打短工了。 江春枝一個女孩子又不能讓她幫忙換褲子擦身,因此伺候江父的工作都是李氏自己來,一天下來勞累的直不起腰,她真怕有天自己堅持不住,被他磨的先走一步。 “嬸子,這是二牛和三牛讓我?guī)湍銈兩踊貋淼臇|西,他們還在府城做工,抽不開身回來過年,只能要到開年回來去了,聽說江叔病了,好些不?” 方大亮到時,李氏正在院里用木棍敲打晾衣繩上的被子,江父半身不遂大小便問題只能在床上解決,大概這就是江父情緒時不時的抓狂的主要原因。 “大亮,你碰著他們兄弟倆啦?!他們咋樣啊,日子過不過得下去?”李氏聽他說在府城碰到兩個兒子,迫切的想得知他們的情況,扭頭盯著他急切的問道。 “好著呢,瞧著在府城混的不賴,他們讓你和江叔別擔(dān)心!江叔在屋吧,我去看看他,嬸子近日挺辛苦的吧,要保重身體啊,以后還等著享他們兄弟的福呢!” “沒事就好,只要沒事就好!享啥福哦,只要他們能養(yǎng)的活自己,讓我和他爹少cao些心就謝天謝地了!” 知道兒子們在外沒事后,她反倒開始忍不住的流起眼淚,身上掉下來的rou,嘴上說的再好,心里哪能不擔(dān)心憂慮呢,相比著丈夫,還是兒子親些啊。 想著他們在外也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的全靠自己打拼,這大過年的連回趟家都不能,老伴的心怎么那么狠呢,兒子們都這樣了,還要同他們置氣! 不過怕方大亮笑話,連忙用襖袖子沾沾,強笑著接過他遞過來的袋子,帶他到江父住的房間。 “江叔,我來看看您,在府城我碰到二牛三牛了,他們好著呢!” 由于天冷,窗戶緊閉,方大亮走進房里聞到一股異味,輕輕的皺下眉頭,看到江父后心里吃了一驚,原本好好的一個人,怎么瘦成這個樣子,神情陰郁,看著怪嚇人的。 江父聽到有江沛和三牛的消息,無神的眼睛瞬間一亮不過很快消失,開始變的惱羞成怒起來,氣的眼眶發(fā)紅,這兩個兔崽子既然沒事,還混的不錯,那咋不愿意回來過年,難道真的想在外面躲清閑,嫌棄他,不再管他了? “江叔您別生氣,他們是因為活計沒做完,趕不回來,讓我?guī)兔┠曦浕貋?,是我話沒說全頭!”方大亮連忙對著盛怒中的江父解釋,他怎么覺得這老頭變得有些邪乎呢。 “大亮,別搭理他,你剛回來家里一大堆事還等著你去做呢,快回去吧,你江叔老毛病又犯了?!?/br> 跟在他身后的李氏對老伴喜怒不定的情緒早已適應(yīng),但外人可受不了他的脾氣。方大亮又溫言安撫他幾句才離開。 “他爹啊,這大過年的咱能消停會不,二牛三牛他們想著咱們才讓大亮帶話來的,給買了塊臘rou,還給你買包煙葉。比著別家的不知道強到哪里去,這家都分了,還管他們做什么,我看啊想不開的是你,還以為他們是小孩子呢,時時把他們捏在手里,不聽話就打罵!” 李氏說完嘆口氣,老伴老是說三個兒子中了邪,以她看中邪的反倒是他,脾氣越來越古怪,老是想騎兒子頭上,也不想想他們年輕氣盛的會任由他管,人不服老怎么能行。 她知道老頭子是因臥床不能自理心里害怕,可現(xiàn)在能怎么樣呢,只能盡她所能的照顧,活一天算一天。 聽到她說完,江父咿咿呀呀用手比劃著,說找人把江沛和三牛從府城給找回來,李氏為了讓他情緒不那么激動,只得順著他說過完年讓大牛或者李大康去找他們。 第40章 年節(jié) 祁家商號全體職工年節(jié)休沐時間為六天, 初六開工,劉大強過年也沒回去, 他老爹早逝,老娘已走了兩年多, 老家沒什么羈絆。 鑒于每年臘月賬房的先生們審核賬務(wù)特別辛苦, 因此他們都有年節(jié)紅封的, 每人十兩銀子, 這是商號多年來的慣例。 江沛自晉升為賬房先生后便已知道, 知道歸知道, 當(dāng)拿到這個大紅包時, 還是內(nèi)心還是挺激動的, 誰還嫌錢多不成, 十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錢是多多益善。 “你們這些能握筆桿子的就是比我們白丁強,辛辛苦苦一個月還沒你們的賞錢多?!眲⒋髲娍此墓?jié)例明顯比自己多,吧唧吧唧嘴, 羨慕的不得了。 “大哥, 你是不知道我們賬房里的人整個臘月過的是什么日子,真是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張先生的頭發(fā)都掉了很多,我還熬出幾根白頭發(fā)出來呢, 這是拿命換來的賞錢啊!” 劉大強被他的俏皮話逗的哈哈大笑,羨慕歸羨慕,但他對目前的生活挺珍惜的, 沒有別人拿的工錢多,說明自己的努力還不夠。 看來開了年他更要加把勁了,老娘的三年守喪期一過,他和媳婦還要再生個孩子,一個太孤。 那樣的話經(jīng)濟壓力則會增大,不加把勁努力奮斗哪行。自己應(yīng)該向江老弟學(xué)習(xí),第一個孩子還在娘肚里,家底就比自己厚了。 兩人背著豐厚的節(jié)例喜氣洋洋的往海棠巷趕,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蘭香有身孕不能干和面蒸花饃的體力活。 但是這里過年的風(fēng)俗是家家都要蒸的,敬祖宗和各方神靈需要豬rou刀頭和花饃,走親戚也是要互贈的。 成為賬房先生后人情禮節(jié)也會變多,因此這些東西是必不可少的。三牛知道他是廚盲,小年過后的兩天抽出時間來幫他家做了幾鍋。 看著漂亮的各種造型的饅頭,江沛開玩笑的說剛好趁著過年走親串友時又可以幫他宣傳一波。 三牛經(jīng)過深思熟慮告訴江沛等他出來做生意,決定先做各種餡餅賣。 這樣以來經(jīng)營方式即可以擺攤也可以租間小門面,投資不大,在鬧市區(qū)來往的人多,東西便宜大家都吃的起又不會賒賬,每天多多少少會有些進項。 江沛聽后,覺得他考慮的挺周到的,再大的生意都是一步步做起來的。古人重年節(jié),由于府城百姓都提前把年貨置辦好,因此各個街道的臨街門面很多已緊閉大門,門外掛上打烊的招牌。 但街道后面的居民巷道里卻是另一番喜氣喧鬧的場景,城南各個巷道里,人流量比平時大上許多,路上碰到行人,不管認識不認識都面帶笑容道聲過年好。 一家炸糖果,四鄰來幫忙,江沛在商號發(fā)完節(jié)例不到正午就到回家了,他發(fā)現(xiàn)自家小院特別熱鬧。 院中太陽下,蘭香同包括季氏在內(nèi)的三個女人在案板旁做糖面果子,上面擺著各種形狀的成品,等著下油鍋炸,當(dāng)然油炸糖面果子也是走親訪友的主要禮品。 今天三牛沒來,他要幫王叔家做花饃炸年貨,晚上才過來。 這些來他家的小嫂子們都已成親生子,不會像小媳婦一樣,羞羞答答的同男子一搭話就臉紅。她們看見江沛回來,大大方方的同他打招呼 “蘭香家的回來了,剛炸出的面果子,還在熱乎著呢,快去嘗嘗?!?/br> “阿沛,大強是不是也回來了,大寶去看你爹給你買什么好吃的?” 李氏手腳麻利早把自家年貨給全部置辦好,她知道蘭香身子不方便,因此喊來兩個交好的鄰居過來幫忙。 “祁家就是不一樣啊,發(fā)節(jié)例都發(fā)那么多,哪像我那死鬼的東家,摳門的很,只發(fā)了點白面和臘rou,哪夠一大子家吃的……” “那可不是,要不是祁家捐藥,指不定死多少人呢,哎,蘭香眼光不錯,咋摸到這么有本事的夫婿,不過可得看緊著點,聽喬大嫂說咱們城南專門住著一些狐媚子,晚上站在門口拉男人呢……” “是嗎,怪不得前不久我聽到大志家的正因為這事鬧騰呢……” ………… 江沛聽她們越聊越跑題,和炸糖果的話題差了十萬八千里,果然女人多的地方小道消息就多,他連忙從麻袋里面抓幾把桂圓干讓大家吃。 這次節(jié)例中發(fā)的有些南貨,其中有桂圓干,因有身孕的人不能吃,他干脆拿出來分給鄰居們吃。 桂圓干對他們大部分人來說是奢侈品,平時不愿意花貴價錢買的,果然她們看到桂圓干,注意力被轉(zhuǎn)移走。 “累不累?怎么做這多,你又不能吃太多油膩的,我和三牛又不愛吃這些?!?/br> 鄰居走后,江沛先去灶房,看到灶臺上放著兩盆炸好的rou菜丸子和糖果子,案板上還有些沒炸的。 “這是咱們來這里落腳的第一個年節(jié),節(jié)禮理當(dāng)送重些,左鄰右舍的和你商號賬房里一起共事的人,他們?nèi)硕纪玫囊S系好才是。二牛哥,中午咱們做丸子湯吧?!?/br> 蘭香把案板上晾好的面果子拾到篦子上,等下午再炸。 “你能吃油星重的嗎?”他知道蘭香只要一聞到魚腥味和吃到沾油星的東西則會吐的很厲害。 “我吃著這次蘿卜丸子挺好吃的,你快趁熱嘗嘗,冷了就不好吃了。” 江沛聽到她說可以吃,便開始圍著圍裙添水做湯,盡管他不喜歡那些油炸食品,但還是拿起一個塞進嘴里,沒想到味道還真是不錯,白蘿卜丸子炸的外酥里嫩,不燙嘴剛好,吃的停不下來,一口氣吃了十來個。 看他那個樣子蘭香不由笑起來,讓他別吃那么多,不然午飯吃不下飯。午飯還沒做熟,三牛怏怏不樂的過來了。 夫妻兩人都看出他情緒異常,蘭香向正燒著火的江沛使使眼色,讓他起來問問發(fā)生什么事了。不用想也猜到是他和珍珠的事情,江沛心想。 “怎么了,大過年的不是該高高興興得嗎,難道是你辛苦大半晌他們沒管你飯,鬧情緒了?”江沛起來拍拍衣擺上的雜草,問站在院里踢著石板路,低頭不吭氣的三牛。 “王叔告訴我說過完年,我不用再在包子鋪干了,讓我自己再找個營生做。二哥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找到合適的倒插門女婿了,要不然怎么會突然和我說起這個呢,明明前幾天還挺好的。”三牛皺著眉頭說。 今天上午他滿心高興的幫王叔他們炸丸子蒸花饃,沒想到王叔偷偷的趁珍珠不在把喊到院外,說知道他有大志向,不想耽誤他,讓他過完年就不用再過來做包子了。 雖然他聽了第一反應(yīng)挺高興的,離開包子鋪他可以自己擺小攤單干了,但隨后他越品越不對味,讓他離開,為啥還要避著珍珠? 一定是王叔想把他同珍珠分開。整個上午做事都恍恍惚惚的,炸丸子時沒注意還讓油給濺上,燙了一片燎泡出來。 事情做完后六神無主的他飯都吃不下,找個借口來到江沛這尋主意。江沛聽完也覺得王叔是找到新女婿的人選了,而且應(yīng)該還挺滿意的那種,不然的話不會連自己女兒非常中意的人都攆走,準(zhǔn)備徹底斷了這樁姻緣。 “那珍珠是何反應(yīng),她知不知道王叔已經(jīng)為她物色好了人家?別愁眉苦臉的,現(xiàn)在是想辦法解決問題的時候,你先給我透個底,如果王叔決意不讓珍珠和你成親,你打算怎么辦?”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可以說是起到主導(dǎo)作用,三牛不愿改姓他也沒辦法。 “當(dāng)和尚去!這輩子再也不求娶其它女子!”三牛斬釘截鐵的說道。 “吆,看不出來咱們老江家還出個癡情種出來,當(dāng)和尚?當(dāng)和尚只有法號,別說姓沒了,連你的名字也不會再用!我問你,如果我去和王叔商量你不用改姓,以后你和珍珠生的男孩中過繼一個給王叔當(dāng)孫子改姓王,你同不同意?” 這已經(jīng)是江沛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只是這都還是他們的一廂情愿,不知道王叔肯不肯答應(yīng)。 萬一他物色的人比三牛條件好呢,為今之計只能看珍珠是不是能扭過她老爹,重新考慮選擇三牛了。 “那萬一我們只生一個兒子呢,也可能生不到兒子的……”三牛悄悄覷一眼有些發(fā)脾氣的江沛,小聲嘀咕兩句。 江沛耳聰目明的肯定聽到他說的話,撫額揉揉太陽xue,真想抽他兩巴掌,平時的聰明勁哪去了,這個時候先把媳婦娶到手再說。 “還沒生你怎么知道生不出兒子,記得,你要表現(xiàn)的誠懇一點,無論兒子女兒肯定要有一個是姓王的?!?/br> 三牛覺得讓兒子或女兒改姓王,比他自己改姓好接受的多了,大不了以后他和珍珠多生幾個就是了。于是點點頭同意,但又想起光他和二哥同意有什么用,還有杏花村的爹娘呢。 “那咱爹娘不同意咋辦?” “你傻啊,是哪頭急,先把王叔這邊說通,你再回去和咱爹娘講,反正你又不是入贅,把他們磨久了應(yīng)該會同意吧?!?/br> 其實江沛也不確定他便宜爹娘同不同意,只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不上了,這事拖的越久,越壞事。 即使事情再急,也得把年過了再向王叔提這事,明兒就是大年三十,哪有大過年的去人家里提說親的事情。聽了江沛的話,三牛的心算是平靜一些,相信有二哥出馬事情應(yīng)該能辦成。 “二牛哥,我覺得這事還是要和珍珠通下氣,說不定她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鼔里呢,要不上元節(jié)那天我約她一起看燈會,到時要三牛也跟著?” 兩人躺在床上講起三牛的事情,蘭香作為一個女人,當(dāng)然希望珍珠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當(dāng)時她和二牛哥還不是這樣的嗎,要不是她百般堅持,非二牛哥不嫁,說不定二人如今早已彼此各自嫁娶,也不會有如今甜蜜幸福的日子。 “那天人多,推推搡搡的你懷著身子不方便,還是算了吧?”江沛摟著她,手指無意識的繞著她的頭發(fā)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