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看到她們兩人拿著小玩意教十月大的兒子說話,覺的挺有趣的,不由也加入當(dāng)中,他身高體壯,從小妹懷中接過來,舉的高高的,在懷里抱上抱下,逗得淘淘咯咯笑和不停。 “淘淘,跟著阿爹好不好玩,叫聲爹我聽聽,爹~” “咘咘,強……強……” ………… 連續(xù)糾正幾次可自家兒子就是這么傲嬌的不給面子,連句爹的諧音都不喊,江沛只能無奈放棄,自我安慰道爹的讀音不好叫,說不定明兒就能清晰的喊出爹來。 接下來的日子,商號像往日一樣風(fēng)平浪靜,各人都按部就班的做事,并沒有祁達說的朝廷派下來的人來查賬。 只不過是南方遭災(zāi),知府讓城里的商家大戶捐糧捐物用來賑災(zāi),祁家商號自然首當(dāng)其沖,成為重點對象。 八月中旬蒲陽城內(nèi),食肆茶樓熱火朝天的在談?wù)撏患?,那就是他們大梁朝要北征漠南,?dāng)今圣上要在他在位時,收服前朝失去的領(lǐng)土,使得疆土板塊完整,實現(xiàn)自己的宏圖大志。 說書人講的口干舌燥,在場聽的人卻是熱血沸騰,都說這次梁朝必將取勝,因為此時他們國內(nèi)為爭奪皇位正在鬧內(nèi)亂呢。 盡管如此,當(dāng)今圣上為了使這次出師勝利十拿九穩(wěn),特意派鎮(zhèn)國大將軍祈趠為征討大元帥,皇太子為監(jiān)軍,定保得勝歸來。 城內(nèi)傳的沸沸揚揚,祁家商號內(nèi)部職工也是面上喜氣洋洋,一副與榮有焉的模樣,祁達更是笑的合不攏嘴,他們的大老爺如此得圣心。 江沛心里卻認(rèn)為,皇帝之所以派祈趠去,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讓他打勝仗,為太子積攢戰(zhàn)功的。 第70章 云涌(一) 盡管江沛不是土著居民, 但聽到朝廷開疆?dāng)U土壯國威,還是有些激動的, 只有梁朝強大了,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才能過的越來越好。 廣南動亂發(fā)生兩個月后, 祁家好像也沒受到什么懲罰措施, 至于都是什么人受到嚴(yán)懲, 他們這些小啰啰是不知道的。 他依然按部就班的上下工, 回家后抱著兒子到處轉(zhuǎn)轉(zhuǎn), 休沐時半天帶娃, 半天去餅鋪幫忙, 日子過的平凡而充實。 打仗要湊糧響, 他們餅鋪自兩個月前每月的商稅又增加了五百文, 把三牛氣的要死,看來朝廷真是隨時伸手向商戶要錢。 “唉,這萬歲爺也真是的,國庫沒錢管我們商戶要, 大家的生意不好做向誰言呢, 看到了沒?隔壁家的準(zhǔn)備下月退租走人呢,鋪面貴,掙的錢裹不住開銷。二哥,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那間鋪面轉(zhuǎn)租過來, 如今大山手藝沒話說,我暗下里又琢磨幾樣新吃食,剛好可以再在隔壁新開個鋪子?!?/br> 三牛向江沛抱怨完, 提到隔壁的鋪面時,腦子靈光一閃,興奮的提出自己的想法。二哥都在明華街買院子了,自己也得努把力攢錢購置房產(chǎn),老是租著別家的院子住,總覺的對不住珍珠。 “轉(zhuǎn)租過來?那間店面比咱這間大的多吧,想來租錢也不少,得好好合計一下,只做餡餅定是不成的,開家小飯館倒還可以?!?/br> 如今餅鋪開張有一年多,江記餡餅這個品牌在明華街有了一定的口碑,此時擴大規(guī)模,擴展業(yè)務(wù)范圍是個不錯的時機。 “二哥,你同我想一處了,放心吧,我在云客來不是白呆的,不算我自己想的,只師傅教的那幾樣拿手菜也不會讓咱們的飯館經(jīng)營不下去。” 三牛聽江沛頗為贊同自己的建議,情緒激昂的拍著胸脯,揚起下巴自信滿滿。 “三牛,若兩家店一起經(jīng)營,你的精力勢必要分出一部分,餅鋪得仰仗大山了,要咱分大山餅鋪一成紅利,這樣他會更有干勁,于兩方都有益處?!?/br> 如今大山手藝已成,三牛除了私制佐料的配方比例沒告訴他,能教的手藝都已傳授于他。 雖然大山人憨厚老實,但也難保人家心里沒有想法,尤其是他們打算再開家食肆,到時生意興隆,他心里多少會有些意見,若被旁人再一提,說不定離開單干。倘若讓出一成利于他,大家捆綁在一起,暫時會避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一成紅利?行,明兒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這孩子挺不容易的,他老爹這兩天身子又不爽利了,掙的錢還不夠抓藥的。以后有了分成,存?zhèn)€幾年錢,不至于打光棍討不到媳婦。二哥,我這兒走不開,去牙行那里就交給你了,得抓緊啊,別看走了一家又一家的,這里的鋪面可俏的很。轉(zhuǎn)眼功夫都被人搶走?!?/br> 三牛想了想,照目前的營收來看,一成紅利每月三兩左右,如果隔壁那家鋪子開業(yè),一開始自己肯定要把大部分時間放在那里。 假若不給大山加工錢,也說不過去,太沒人情味了。于是同意了江沛的建議,給紅利,不加工錢,說出來還好聽些。 隨后兩人邊招呼客人邊抽空暢聊以后生意怎么規(guī)劃,憧憬著他們可能要開大酒樓時,哥倆都樂個不停。 ………… “淘淘,抓勺子!以后三叔把傳家手藝都教給你,餡餅鋪交給你打理!” “瞧你說的什么話,淘淘才不像你一樣一天到晚的想著吃食呢”珍珠笑著瞥了眼拍著手掌逗著淘淘的丈夫,手掌不由自主撫上自己的小腹。 “淘淘抓算盤!以后做生意掙大錢,像你爹也不錯,當(dāng)個賬房先生……” “我想淘弟弟也抓大刀,我們倆一起當(dāng)將軍,淘弟弟,抓大刀!要不我就不和你玩了!” 江沛看著兒子穿著喜慶的紅衣紅褲,帶著繡著精致圖案的虎頭帽,跪爬在兩張并攏的桌子上對旁人的話語置之不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看著面前各種用來抓周的東西,高興的手舞足蹈,抓到什么時都嘎嘎的笑起來,還沒等大伙恭喜聲落,又隨手丟下去抓另一件物品,最后拿起一塊印章就往嘴里塞,夫妻兩人連忙上前要去制止。 “哈哈,咱們淘淘以后是要當(dāng)大官的人?!?/br> “兒子,想讀書是吧,以后阿爹砸鍋賣鐵也讓你讀?!苯姘褍鹤幼ピ谑中睦锏募儆≌?lián)赋鰜?,在他飽滿光亮的額頭上連親了幾口,喜不自禁。 “娘~咘咘~要……”淘淘見老爹把自己稀罕的玩具奪走,皺著眉頭咧著嘴,小爪子伸著要去奪,江沛不給,哼哼著抬頭向身旁的蘭香求救。 蘭香把他快要掉下來的虎頭帽扶正,從江沛懷里接過兒子哄著去準(zhǔn)備好的飯菜的桌上吃過生面。 抓周禮過去沒幾天,待江沛下工返家時,祁達突然神情慌亂的沖到賬房,讓四個賬房先生留下,有重要的事情同他們說。 見他惶恐不安的神情,幾人相視而望,便從對方的眼神中印證他們的猜測,知道可能要有大事發(fā)生。 待其它人走后,祁達竟然叮囑他們不再記暗賬,只做明賬,更讓人不解的是要把全部暗賬進行銷毀,一冊不剩。 說到這里,四人便明白這次發(fā)生的事定然非比尋常,否則怎會連一個商號頂機密的賬目都要銷毀呢。 于是連帶著祁達在內(nèi)的五人,打開密室把幾大樟木箱的賬冊,連火燒帶水浸的,直至看不到任何字跡,趁著夜深人靜時,把殘余埋入了后院里的花園里。 而后把做的明賬再放進箱子里,藏在暗室里,祁達見他們戚戚然的樣子,安撫說即使祁家出什么事情,也不會與他們這些非祈姓的人相干,說完面如死灰的擺擺手讓各自歸家回家。 “咋流這多汗,快換件干衣服,轉(zhuǎn)眼都霜降了還穿著單衣,明兒加件夾衣。鍋里有湯,我去填把火給你熱熱。喝了湯再洗澡?!?/br> 蘭香心知商號最近有事,對他的晚歸沒出聲詢問,只是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把他的生活照顧好。 江沛被她這一說,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濕膩,除了汗水,還有浸賬冊時被濺上的水。 看著那些被銷毀的賬冊,心思復(fù)雜難辨,一旦祁家出事,那意味他將要離開這個讓他有歸屬感的地方。一想到這,心里難受的緊。 “二牛哥,臉色咋這難看,是不是商號出事了?”蘭香走近前瞅見他滿額頭的汗水,雖然房內(nèi)燈光昏暗不明,但也能看出他面色不好,忙踮起腳尖,用袖子擦拭汗水。 “恩,蘭香,以后有可能我要離開商號……”江沛心里堵的難受,憋悶不已,夫妻兩人也沒什么不可以說,且現(xiàn)在蘭香已成長的足夠承受這些。 “離開商號?既然二牛哥這樣說,想來必有因由。離開也好,看你這些日子被折騰的,要不直接去咱們的食肆做掌柜的得了,還可以兼做賬房先生。”蘭香聽他話語,知他定是不情愿離開的,擔(dān)心他抑郁寡歡放不下,忙笑著安慰他。 他們的江記小酒館已開張一月有余,由于有餡餅的捆綁宣傳,目前的生意相當(dāng)不錯。 目前餅鋪差不多都是大山在打理,酒館除了倆伙計之外,剩下的都是三牛在管,可畏是身兼多職,忙的一點空閑都沒有。 “恩,也好,三牛一個人太辛苦了。如今弟妹還懷著身孕,老是讓她住娘家,也說不過去?!奔偃羲娴谋黄入x開商號,那他就去給自家打工。 “誰是祁達,拿下!帶走!院中閑雜人等速速離去,否則一律拿下,搜!” 在江沛他們銷毀賬冊的第三天,糧行突然被官兵包圍,領(lǐng)頭之人神情嚴(yán)肅的大聲呵斥著商號的眾人,向身后整齊列隊的帶刀士兵一揮手,那些人立馬沖向商號的各個角落,哄人的哄人,翻東西的翻東西。 商號里的人惶恐不安的紛紛逃難,江沛被推的跌跌撞撞,剛巧看到祁達身披枷鎖被幾名官兵推著踉踉蹌蹌的往前走,眼眶一熱,呼喊著奔上前去 “大掌柜!官老爺行行好,我們掌柜的就拜托你們了,麻煩幫忙看顧著些……”他直接把錢袋從腰帶上拽下來,趁人不注意塞給了其中一個官兵。 “想探監(jiān)去府城羈押所探,快走!”說話的士兵收了銀子,自然給他指條路,反正祁達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要抓到打入大牢即可。 何況士兵多數(shù)都是普通百姓出身,自去年時疫祁家商號捐藥施粥,大家都知道他們的善行,能通融一下就通融一下。 “哎,謝謝官老爺!大掌柜,我明日去看你!”江沛彎腰連聲道謝,直至他們離開,然后怔神的看著被帶走祁達的背影,回不過神來。 內(nèi)心不停的發(fā)問,怎么會瞬間變成這個樣子,難道皇帝連正在漠南征戰(zhàn)的祈趠也不顧忌了嗎,到底出了何事,讓朝廷猝然發(fā)難,連點余地都不留,蒲陽都是這個樣子,那廣陵可想而知了。 祁家商號突然被官府查封之事,在整個蒲陽城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受顧祁家善行的百姓私下里紛紛為他們抱不平,可隨之而來的消息更讓他們嗔目結(jié)舌。 因為他們的一國儲君竟然命隕漠南戰(zhàn)場,盡管事后大將軍祈趠已為給皇太子報仇,血殺四方大敗漠南,可最終還是被押解進京等后發(fā)落。 話說這已是當(dāng)今圣上第三個兒子戰(zhàn)死疆場了,在朝代更替之時戰(zhàn)況異常慘烈,皇帝最看重的嫡長子都折進去,皇帝哀痛至極,化悲痛為力量把前朝迅速的給滅了。 這也是梁朝多年未立儲君的原因,沒想到這才剛確立太子沒多久,竟然發(fā)生這樣的驚天大事。至于太子如何隕落,不在場的人誰都不知曉。 自這個驚天消息傳到蒲陽城時,大家都不由的搖頭嘆息,祁家的大當(dāng)家身陷囹圄,商號失去了靠山,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一塊肥rou。 再加上廣南發(fā)生那么大的事情,朝廷派下來的官員不可能查不到些蛛絲馬跡,墻倒眾人推,自然那些平日里害紅眼病的人必定會踩上一腳,落井下石。 自古皇家多是薄幸之人,太子在你眼皮底下被賊人所害,想想也知道后果,天子一怒,浮尸百萬,而且在世人眼里祁家有累世資產(chǎn),想必皇帝也是眼饞的,幾種因由加在一起,讓皇帝對祁家下手。 第71章 云涌(二) 江沛失魂落魄的亦步亦趨的走在喧鬧的街道上, 周圍人群沸反盈天的議論聲一字都未聽入心里,腦海中一直回放著糧行被查封時的畫面, 像是做夢一般不真實。 “江老弟!江老弟!”劉大強被官兵從布莊里轟出來時,心中發(fā)慌, 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想著江沛在總號應(yīng)該知道的比他多, 正要跑過去詢問, 沒想到迎面同他碰到一起。 “劉大哥”江沛看到他后, 有氣無力的打聲招呼, 突然間什么話都不想說。 劉大強見它情狀, 便知商號確實出事了, 看樣子還是攤上大事, 看來布莊是回不去了,心里不由把朝廷咒罵一頓,好好的商號干嘛要查封,東家哪里像惡人了, 不但對商號的伙計好, 逢上災(zāi)害時還慷慨的捐糧施藥,救濟窮苦百姓,反正在自己是沒看到祁家的惡行。 隨后長嘆一口氣,鎖著眉頭, 不由想著以后可能要面對的困境。 他家二寶剛出生,在府城養(yǎng)兩個孩子壓力比較大,大寶都六七歲了, 現(xiàn)在他們還在租著人家的院子,前些日子他還偷偷的向牙行中人打聽有沒有沒小點的院落呢,結(jié)果當(dāng)前鬧出這事。 “江老弟,離開商號對你影響不大,以后同三牛一起學(xué)做餡餅,你家的酒館不是沒人看嗎,剛好可以過去照看,如果我是你,怕早離開來了。唉,只是可憐咱們的東家啊,到底出啥事啊,弄出這大的陣勢。” 說完重重的拍了拍低頭沉默著的江沛,唉聲嘆氣無奈的說道。 “恩,劉大哥,照此情形,商號是經(jīng)營不下去的,反正你在布莊已學(xué)了不少經(jīng)營之道,也容易找事做,或者你自己租間鋪子單干也成啊,生意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里去?!?/br> 江沛知曉他心中煩悶,若論帶來的壞處,他比自己更甚,畢竟劉大強是靠布莊的差事養(yǎng)家糊口的,一旦失去又要重新開始奔波找事做。 “我曉得,但開布莊肯定是不成的,我那點錢咋夠折騰的,我同你嫂子好好商量下,實在不行先找個營生干干。” 布料生意不同別的,因為布料種類多,一些面料比較貴,還容易積貨,手頭的錢不夠周轉(zhuǎn)的。 隨后兩人都沉默著往家走,心中想著各自的煩惱事。 “爹~爹~” 祁家突然被查封的消息傳的特別快,得知消息的蘭香生怕自家的丈夫出了什么事,焦急的和江春枝一起,抱著淘淘向糧行這邊急切的趕。 湊巧碰到返家的江沛和劉大強,淘淘看到江沛后,笑的露出已長出白白的小牙齒,難得異常清脆的喊出江沛糾正過無數(shù)次的爹爹的讀音,伸著短胳膊求抱抱。 “你們咋過來了?”江沛長臂一伸,把兒子接過來,盡量隱藏自己郁郁的情緒,親親他的臉蛋。 “二嫂擔(dān)心你,二哥你沒事吧?大強哥,季嫂去布莊找你了,你跑快點興許還能追上,她抱著二寶走不快?!?/br> 由于家中有孩子,不可能一直呆在屋里,常常要帶孩子出去逛悠,因此祁家被查封,她們很快就知道了,擔(dān)心自家丈夫也受到牽連,連忙向他們做事的地方跑,看看他們是否平安。 “那我得趕緊去找找,看熱鬧的人多,她抱著孩子萬一被擠著了咋辦,江老弟,你們先回去,回頭咱們再細聊……” 說完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撥開前面的行人,小跑起來。布莊被查封,門口都有官兵把守,依他媳婦的性子,尋不到自己,說不定會找那些人要人,萬一得罪他們,抓去蹲大牢怎么辦。 “別擔(dān)心,我沒事,咱們回家吧?!苯嬉恢桓觳脖е鴥鹤樱硪恢皇峙呐奶m香拉著他衣襟的纖手。見她翦水雙眸里滿含憂心,忙出聲寬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