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院長：“他是誰？”

    飛廉：“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朱院長說：“既然你不知道他是誰，也看不清他的樣子。那么這個人的印象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你不知道他曾經(jīng)存在過。你再睜開眼睛，你看到什么？”

    “沒有東西……”飛廉臉上略帶掙扎，“沒有別的東西，我看到了林小姐?！?/br>
    朱院長：“好，林小姐又繼續(xù)向下走了。你慢慢地數(shù)著臺階，你數(shù)到了十?！?/br>
    飛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br>
    朱院長：“越來越往下，越來越深的地方。你輕松地接受了這一切，覺得自己慢慢地醒來了……現(xiàn)在，在聽到我的響指之后，你會從深處突然上浮，然后清醒過來，替我做一件事?！?/br>
    第10章 第十條規(guī)則

    推開2010室的大門，朱院長帶著飛廉走了出來。

    但他的腳步又突然停住了。

    因為門外赫然站著一先生。

    兩人互相對視，一先生倏然笑了笑，然后抬了抬手——在他右手上握著的，便是飛廉留下的那把象牙手|槍。

    現(xiàn)在，黑洞洞的槍|口正筆直對著朱院長的眉心。

    朱院長站著沒有動，神色冰冷而從容：“一先生。”

    一先生吹了個口哨，說：“真不幸，朱院長。你拐賣我的小媳婦，卻被我抓了個正著。催眠學的不錯，真不愧是心理系畢業(yè)的高材生?！?/br>
    朱院長側(cè)了側(cè)頭，看向身邊的飛廉。

    飛廉茫然地回視，又順著朱院長的視線，往前看去，最后問：“朱院長，你在和誰說話？”

    他也看不見一先生了。

    朱院長沒有回答飛廉，而是問：“你為什么會懷疑我，是因為那天浴室里出來后，我太心急，在你面前留下了破綻嗎？”

    “比那更早?！币幌壬f。

    朱院長笑了笑：“抱歉，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地方，我疏忽大意了?！?/br>
    一先生搖了搖頭，說：“是我們認識兩個小時后，你在食堂里給病人喂飯。”

    朱院長詫異地問：“怎么，難道身為院長就不能親力親為？”

    “倒不是因為這個?！币幌壬f，“世界上有兩種東西無法隱藏：貧窮和愛。你在給病人喂飯并與我說話的時候，你會直視我的眼睛看著我?！?/br>
    朱院長說：“我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br>
    一先生說：“但你在給徐曼曼喂飯的時候，你一直專注的看著她，不會看別人?！?/br>
    “是嗎？我竟然沒有注意過……”朱院長沉默了片刻，神色突然有些扭曲，“但她死了……她是因為你們而死的?！?/br>
    一先生說：“她不是你處理掉的嗎？浴室出來之后，你留下了破綻，急于轉(zhuǎn)移我們的注意力，于是就催眠她從六樓跳了下去。這個女人，即便是這樣，在臨死前還沒有忘記提起你的‘林小姐’——”

    “你知道的很多，看來，你也是同道中人?！敝煸洪L臉上的憤恨又消失殆盡了，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無聲地打了個響指。

    沒有任何輕微的聲音，但靜靜站著的飛廉突然動了。

    飛廉猛然上前，如一抹殘影撲向一先生。

    一先生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手中的搶已經(jīng)脫手飛出，緊接著一股巨力從肩上襲來！

    飛廉一個擒拿手，將他肩膀扣住，繼而用膝蓋使力一按——

    “啪”，手|槍這時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一先生已經(jīng)被飛廉直接按在了地上。隨后飛廉將他的雙手反手扣住，然后，將他推進了2010室。

    一先生被綁在那張治療椅上。

    形勢被反轉(zhuǎn)了，但他看上去也沒有著急。

    朱見深則撿起了那把象牙手|槍，來回翻看著，說：“官方的秘術師，果然是財大氣粗，什么好東西都舍得帶出來。”

    他抬起槍，對準一先生。

    一先生看著他說：“你可不想現(xiàn)在就殺我。你還沒有從我身上挖掘到足夠的‘秘密’?！?/br>
    “你說的很對，你有很多利用價值?！敝煲娚铧c點頭，將手槍收了起來，“那么告訴我，聰明的一先生，你決定用什么樣的秘密來換取自己的性命？”

    一先生笑了一下：“像你這么出色的催眠師，在大陸是非常少見的。我不認為你會淪落到這種地方，隱姓埋名的做十年精神科的大夫。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得到了某種催眠的手法作為秘術。比如說，2010室的林小姐，使用它來做催眠用的引子，你是不是變得越來越強大——”

    朱見深陡然扔出了手中的手|槍！

    隨著一聲響動，槍筆直撞在一先生的臉上，令他撇過臉去，同時側(cè)臉上顯出了一道深紅色的痕跡。

    “我讓你交代自己的秘密，沒有讓你隨意猜測我的能力！”朱見深以兇狠的眼神盯著一先生，但過了一會兒，突然又放松地笑了笑，“沒關系，我也沒有準備催眠你。催眠這種東西，需要一個絕對信任的點，你現(xiàn)在不可能信任我?！?/br>
    一先生說：“是啊，費盡心機地布局，你讓這里所有人都相信了林小姐的存在。所以才能如此順利，催眠了所有人——他們?nèi)伎床灰娢夜烙嬕彩悄愎室獾摹Ｄ阕蛱旄緵]有被帶回警局，你只是利用這些時間，讓他們‘忘記’了我?！?/br>
    朱見深嘆了口氣，說：“你知道嗎？十年前我也是相信林小姐的存在的，一直到我找到并催眠了她的室友為止。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謊言，但我的父親卻因此付出了生命——真是何其愚蠢，又何其浪費的死法。接手這家醫(yī)院以后，我一一對他們進行催眠，終于，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件事的真相?！?/br>
    一先生接口道：“恕我直言，這恐怕是因為，在此期間你發(fā)現(xiàn)了一條規(guī)則。”

    朱見深看向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啊，你們官方的人，應該已經(jīng)知之甚詳了?！?/br>
    “秘術師的第一條游戲規(guī)則：一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就會變得越有力?！?/br>
    一先生說：“忘記了林小姐、忘記了你的催眠術的人越多，你的能力就越強。于是你可以催眠更多的人，你讓他們不再記得自己因何進入醫(yī)院、因何接受你的治療，而你從中漁利。我和飛廉踏入這里的第一天，你心里就已經(jīng)在向想著怎樣讓我們走進2010室，聽到‘林小姐’的故事，然后乖乖接受你的催眠了?！?/br>
    朱見深微笑道：“沒想到曼曼卻一直在偷偷阻止你們，真是個傻姑娘。她以為阻撓會讓你們知難而退，卻不知道這反而加深了林小姐的可信度。飛廉一步一步地走進來，對這個故事深信不疑，我這才能抓到他?！?/br>
    一先生側(cè)頭看向飛廉——飛廉已經(jīng)安靜地躺在旁邊，“睡”著了。

    朱見深又說：“曼曼是我最后一點心軟，畢竟也是與我青梅竹馬的感情了。如果不是她的話，我早已經(jīng)殺掉了所有知情人，我的能力也早已經(jīng)達到頂峰，就算沒有絕對的信任，也可以在封閉的室內(nèi)催眠任何人。”

    一先生笑著閉上眼，說：“第二條秘術規(guī)則：每當殺掉一個知道秘密的人，秘密就能變得更有力?！?/br>
    朱見深走到了一先生面前，他說：“我的故事已經(jīng)說完了，你卻沒有信任我，很令人失望。”

    一先生說：“既然知道你是催眠者，我又怎么可能讓自己掉入信任的陷進里。朱先生，你的努力很好，但可惜是徒勞的?！?/br>
    朱見深說：“很好，那么回到原點。一先生，你準備用什么樣的代價，來挽救自己的性命？”

    一先生道：“你看，第二條規(guī)則是那個鬼樣子的。如果我什么都告訴了你，那你之后殺掉我反而會獲得更大利益——”

    朱見深的笑容加深了，他走到一先生背后，只見一先生的掌心正握著一把小刀，已經(jīng)將身上綁縛用的皮具磨掉了一半。

    朱見深收走了這把小刀，說：“看樣子，你現(xiàn)在沒得選?！?/br>
    身上最后的反抗工具被收走了，一先生翻了個白眼：“好吧，好吧。讓我想想，你自稱不是官方的人，看來你很需要一份游戲規(guī)則說明書?！?/br>
    朱見深道：“說下去?！?/br>
    一先生說，規(guī)則共有十條。

    第一，一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就會越強。

    第二，殺死一個知道秘密的人，這個秘密就會變強。

    第三，反之，一旦秘密被額外的人獲知，它就變?nèi)酢?/br>
    ……

    第十，只要獲知了一個秘密，任何人都能夠即刻進行使用。

    “只要獲知了一個秘密，任何人都能夠即刻進行使用?！币幌壬⑿χf，“朱見深，這個叫做‘林小姐’的秘密現(xiàn)在變得這么強。已經(jīng)只需要一秒鐘的絕對信任，催眠就能輕松奏效，對么？”

    室內(nèi)的燈光在一聲輕響中熄滅了。

    一先生的目光看向窗臺，朱見深不自覺的看了過去。

    那位不存在的林小姐正坐在窗臺上，她搖晃著雙腿，咯咯地笑。放眼望去，墻壁變得雪白，天花板變得很高，所有陽光照射到的地面上都長出了青苔。

    一先生坐著的分明是一個沙發(fā)。

    朱見深悚然而驚：“你催眠我？這不可能！不，不可能……”

    可是他剛才真的信任了一先生，因為他相信了那十條規(guī)則是真的——不不，他知道那些秘術規(guī)則一定是真的。

    但他不該相信一先生。

    他慌忙起身，踉蹌向著屋外逃跑。

    走廊太長了，路過的一扇一扇門上赫然都寫著2010室的字樣。林小姐坐在每一個窗臺上，問他：“你在跑什么呀？坐下，陪我玩吧?！?/br>
    朱見深的心跳越來越快，他粗魯?shù)赝崎_一扇門，隨后就看見那是一座恢弘的大殿。

    一先生斜戴著冠冕，側(cè)坐在王座上，漫不經(jīng)心地支著腿，翻看自己五指上的珠寶。一只孔雀正站在王座背上，青色的尾羽蓋住了扶手上的珍珠翡翠。

    太過耀眼了，朱見深閉上了眼。

    一先生居高臨下，目光中油然帶著睥睨：“你的秘密，我已經(jīng)收下了?！?/br>
    現(xiàn)實中，朱見深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幻，閉上了眼，他后退一步，嘴唇翕動，卻沒有說話。

    一先生問：“我剛才說了幾條游戲規(guī)則？”

    朱見深的呼吸漸漸急促，但接著又平緩了下來，他慢慢地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br>
    一先生說：“好孩子，放松，你仍然在走廊里行走，繼續(xù)數(shù)你的數(shù)字。

    “現(xiàn)在我要告訴你，這十條游戲規(guī)則，本就不存在。你將會很快地遺忘它們，再也不會想起來。

    “睡吧，深深地睡去。在我打一個響指之后，你就會醒過來，你會忘記關于秘術的一切，忘記關于我的一切。你會自己走進警局，告訴他們你非法使用催眠的力量，強迫病人住院，強迫投資者給你的醫(yī)院注資，還逼迫你的從犯跳了樓。

    “去吧。”

    第11章 飛廉的告白

    朱見深閉上眼睛，眼皮顫動了片刻，終于平靜了下來。

    他起身向外走去。

    一先生嘆了口氣，然后動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還被綁在治療椅上。

    “……”一先生帶著椅子抓狂地蹦跶了起來，“喂！等下！那個朱見深，你先別去！回來！你先給我松綁，喂喂喂喂！他們還看不見我呢，來個人救我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