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笑出聲：“你不愧是我jiejie，厚顏無恥的程度，讓我甘拜下風(fēng)?！?/br>
    鄭令婉恨恨道：“你敢說，如果現(xiàn)在做錯事的是鄭令佳，你也會像今天這樣，幫理不幫親？”

    “阿姊不會做出這種錯事，阿姊善良，所以我愛親近她?！绷铖和ｎD，又道：“況且你與我又不親。血濃于水這四個字，我向來是不信的?！?/br>
    她黑亮的眼睛望著她，真摯純潔，不含一絲假意。

    鄭令婉太陽xue突突跳。

    令窈起身，來到鄭令婉跟前，喂她喝茶：“二jiejie，嗓子喊累了罷，喝口水潤潤?！?/br>
    鄭令婉氣哭的眼淚簌簌兩行往下掉，她嘴唇都咬出血，不肯喝茶。

    令窈嘆口氣，不再勉強，拿出巾帕替她擦拭嘴角：“茶里又沒下毒，你怕什么，將親近的姊妹送到陌生男人床榻這種事你都做過了，還怕喝口茶嗎？”

    鄭令婉眼都要瞪裂：“你在這里裝什么青天大老爺，我對不起鄭令玉，你讓她自己來向我討債。”

    “三jiejie若有向你討債的本事，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绷铖喝恿苏囱氖峙?，面容冷淡：“說到底，二jiejie欺軟怕硬，所以才會為了自己一時之快，害了三jiejie?！?/br>
    她音色綿軟溫潤，鄭令婉聽在耳里，卻聽得想發(fā)瘋：“我為了我自己的婚姻大事算計一二又怎么了？我不想嫁孫昭我有錯嗎！”

    鄭令婉這話對著令窈吼，目光卻不自覺看向鄭嘉和。

    令窈察覺，也看過去。

    “哥哥？”

    沉默多時的鄭嘉和緩緩開口：“是我要她嫁孫昭?！?/br>
    令窈一怔。

    鄭令婉大笑，聲嘶力竭：“鄭令窈你聽到了嗎？你的好哥哥親口承認他強迫我嫁給孫昭！若不是他左右我的婚事，我怎會犯下這種錯事！”

    令窈忽然不想聽鄭令婉的聲音。

    鄭嘉和主動往屋外去。

    令窈攔住他：“哥哥，別走。”她低聲問：“哥哥，你真的有逼二jiejie嫁給孫昭嗎？”

    鄭嘉和沒有閃躲：“是?！?/br>
    “為何？”她有所猜測，問：“難道是因為二jiejie有了心上人，你不喜歡她的心上人，所以才急著逼她另嫁他人嗎？”

    不等鄭嘉和回應(yīng)，鄭令婉仿佛突然受到刺激，急于掩飾什么，大喊：“我沒有心上人，兄長覺得孫家富貴，所以才要讓我嫁！”

    令窈回身看鄭令婉。

    方才理直氣壯為自己爭辯的鄭令婉，一說到心上人三字，便像是被人踩住痛腳，又慌又亂，連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

    “你沒有心上人？”

    “沒有?！编嵙钔褚豢谝Фā?/br>
    她在鄭令窈面前，早已一敗涂地。

    穆辰良是她心中最后的底線。她便是死了，也不會讓鄭令窈拿穆辰良羞辱她。

    她活這么大，一切都是靠別人施舍，唯獨這份愛戀，是她自己的，不屬于任何人，甚至不屬于穆辰良，只屬于她。

    鄭令婉生怕鄭嘉和說出穆辰良的事，以決絕的姿態(tài)告訴令窈：“令玉的事，我認了，無論老夫人要如何罰我，我絕不會有怨言?！?/br>
    令窈不再相問，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不必勞煩祖母，我來便是。家丑不可外揚，為了三jiejie好，也為了鄭府好，你做過的錯事，府里不會再有人提起?！?/br>
    鄭令婉等著她的下一句。

    “但你不能再留在臨安，臨南高山有座尼姑庵，從此你便在庵里青燈古佛安度一生罷?！?/br>
    鄭令婉震驚：“你不能這樣做！你若敢送我去做姑子，全天下的人都會嘲你鄭令窈冷血無情，罔顧倫常，殘害庶姐！”

    令窈面上毫無波瀾，攫住鄭令婉的下巴，指腹撫過她眼角淚水：“明日我便會送你出府?！?/br>
    這下鄭令婉是真急了，聲淚俱下，央求鄭嘉和：“兄長，你幫幫我，你不要讓她送走我，兄長！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鄭嘉和喚：“卿卿?！?/br>
    令窈看過去：“嗯？”

    “今日就送她走吧?！?/br>
    鄭令婉徹底說不出話，如同沒有感情的紙人，呆滯僵硬。

    從攬瓊居出來，令窈稟退身邊所有人，她一個人慢慢推著鄭嘉和往度月軒去。

    “哥哥?！?/br>
    “我在。”

    令窈心里說不出的滋味，這種異樣的情緒，不能對外人道，只能對鄭嘉和說。

    只有鄭嘉和才會懂。

    輪椅停在一棵開滿白花的花樹下。

    令窈靠著鄭嘉和坐，腦袋擱在他心口處，她將手搭在他掌心。

    “哥哥，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卿卿知道自己沒有錯，何必問哥哥。”

    她抓住他的衣袍，“你為何不求我給二jiejie一次機會？”

    鄭嘉和牽起她的手，手指滑入她指縫間，穩(wěn)穩(wěn)握住，噤聲無言。

    他垂眸，目光掠過令窈一雙腿。

    她不知道，他已給過令婉許多次機會。

    這個機會，若再給下去，迎來的將是她的痛楚。

    許久。

    鄭嘉和道：“卿卿，你不必愧疚，你現(xiàn)在做的事，是好事，你救了你二jiejie一命?！?/br>
    令窈疑惑：“可我從來沒想過殺她?！?/br>
    鄭嘉和撫她鬢角，掩住自己的殺意，圓道：“我知道卿卿未曾動殺心，但她繼續(xù)這般行事，遲早會有性命之憂。”

    令窈決心不再為鄭令婉的事傷神，她抱住鄭嘉和，聲如蚊吶：“我害你少了一個meimei，以后我會加倍對你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取來送你?！?/br>
    他聽著聽著笑出來：“傻卿卿。”

    令窈抱得更緊，笑道：“我不傻，全天下最聰明的人便是我?！?/br>
    鄭嘉和含情的眼溫柔似春風(fēng)：“嗯，是你?！?/br>
    她想起什么，趴在他的脖頸邊，溫?zé)嵬孪⒊骂I(lǐng)里吹去：“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br>
    “什么事？”

    “以后你絕不能逼我嫁人，提都不能提，你若是敢逼我，我就不認你這個哥哥?！?/br>
    他聽出她話里的戲謔，順著她的心意說：“卿卿如此狠心，竟然為了婚嫁之事，可以不認哥哥?！?/br>
    她笑著撓他癢癢：“你快說，以后會不會逼我？”

    “不會，我若是逼你做一件事，便不得好死。”

    令窈急忙捂住他嘴：“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不準(zhǔn)你再說這樣的話咒自己?！彼f完，忽地有些傷感，說：“其實哥哥何必逼二jiejie。”

    “卿卿是在怪我嗎？”

    令窈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瞞哥哥，我覺得現(xiàn)在我們兩個就像一對狗男女，二jiejie在屋里哭泣，我們倆卻在這談笑風(fēng)生?！?/br>
    鄭嘉和笑出聲：“卿卿心軟?！?/br>
    令窈嘆息：“我并不后悔對二jiejie的處置。退一萬步講，二jiejie若不想嫁，她可以來找我，或者找大奶奶和老夫人，總會有人為她出主意，她卻選擇使出這種下三濫的計謀害人害己?！?/br>
    鄭嘉和含笑不語。

    令窈牽過他另一只手，讓他兩只手都捧了她的臉，她對他笑：“不提她了，哥哥陪我去看三jiejie，好么？”

    鄭嘉和輕輕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好?！?/br>
    西南小屋，三奶奶母女前腳剛離去，后腳又有人邁進去。

    珠簾帷幔后，孫昭腳步踟躕。

    他不該來，可是他忍不住。

    縱使真相大白，他和她不再蒙冤，但發(fā)生過的事已經(jīng)無法再挽回，出于禮法，他該避嫌才是。

    婢子出來，撞見他，驚呼：“小孫將軍！”

    孫昭退也不是進也不是，聽見簾后傳來茶杯摔地的聲音，他咬咬牙，呼口氣就往里挪步。

    鄭令玉手忙腳亂。

    孫昭穩(wěn)住自己，到她跟前躬身行禮：“三姑娘好?！?/br>
    鄭令玉慌張，呼吸錯亂，借收拾地上碎瓷片的功夫避開他的問候。

    太過失神，以至于差點被碎瓷片割破手指，有人先她一步將瓷片奪走：“小心?！?/br>
    結(jié)果她的手沒被劃破，他的手卻被割出一道口子。

    鄭令玉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喚婢子收拾地上殘局，她看都不敢看孫昭，任由孫昭自己找把椅子坐下。

    她低眉順眼，目光掠過地上的幾滴血，不得不出聲問：“我找人替你包扎?！?/br>
    聲音太小，除她之外，再無第二個聽見。

    孫昭問：“你說什么？”

    鄭令玉連忙晃頭。

    屋里一片寂靜。

    鄭令玉大著膽子悄悄抬眼，孫昭正低頭抿去傷口上的血，他硬朗的面容沾了血，更顯威嚴，窺見她的視線，他猛地看過來，四目交接的瞬間，鄭令玉屏住呼吸，臉頰迅速漲紅。

    孫昭想了想，搬著椅子坐近些。

    鄭令玉眨眨眼，手足無措地看他靠近：“別，別過來了。”

    孫昭這才停下，有些猶豫：“你說話聲太小，我不靠近點聽不見?！?/br>
    鄭令玉聲如蚊吶：“誰要和你說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