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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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太子一轉(zhuǎn)身,鄭令清顫著手,興奮地同令窈說:“四jiejie,太子殿下夸我了?!彼莒乓荒?! 令窈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冷靜些。 鄭令清好不容易才鎮(zhèn)定下來,轉(zhuǎn)眸望見地上跪著的華朝,想起她剛才飛揚跋扈的樣子,道:“你來我家做客,一點禮數(shù)都不守,竟還想讓我四姐三跪九叩,下次我再也不邀你了。” 云妃臉色難堪,柔聲道:“是我家小妹不懂規(guī)矩,壞了兩位姑娘的興致,我替小妹向兩位姑娘賠罪。” 云妃在太后面前服侍多年,最擅察言觀色。方才太子一番言語,她便窺出來了,太子對宸陽郡主的心,只怕不是表哥對表妹那么簡單。只要宸陽郡主開口,今日華朝惹惱太子的事便可掀過去。 云妃求道:“郡主,是我訓導無方,所以小妹才會口出狂言,郡主大人有大量,就寬恕我家小妹一回吧?!?/br> 令窈本就不在意華朝失言的事,她只嫌她們吵,擾了她今日的好興致。 此時云妃求情,她懶得計較,開口道:“表哥,免了華姑娘的罰跪罷?!?/br> 鄭令清急忙道:“四jiejie,你心腸也太好了,她對你那般無禮,不能輕易放過她,就算免罰跪,至少也得讓她三跪九叩!看她下次還敢不敢跑到別人家里大放厥詞!” 令窈沒說什么,看向華朝。 有時候想想,人倒霉真不能怨老天爺。 就連鄭令清都能吃一塹長一智,這位華姑娘怎么就不會吸取教訓呢。 馬蜂窩捅一次是無知,捅二次是蠢,捅三次,那就是自取滅亡了。 華朝無地自容,一張臉紅透,眾目睽睽之下出丑已然令她羞憤難當,長痛不如短痛,比起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罰跪,她更愿意討個痛快。 不等令窈發(fā)話,華朝已經(jīng)行起叩拜大禮。 太子:“表妹代孤受禮罷?!?/br> 華朝硬著頭皮,轉(zhuǎn)向令窈,重新行禮。 第87章 令窈受了華朝的禮, 一場鬧劇很快結束。 有華朝這個前車之鑒, 無人再敢放肆,就連云妃也三緘其口, 不敢多說半個字。 鄭令清帶人離開竹林,繼續(xù)去吃宴。 “華姑娘, 你還來嗎?”鄭令清問。 華朝哪里還有臉去,匆忙告辭后, 和云妃一起離府。 鄭令清不屑地嘖一聲。 此時已出了竹林,其他人圍著鄭令清, 有人羨慕地說:“四姑娘風華絕代,連太子殿下都護著她?!?/br> “以我四jiejie的人品模樣,誰不愛她?”鄭令清撫了撫頭上的鬢釵, 得意洋洋地笑道:“她雖厲害,但待家里人是極好的,我滿頭的金器玉石皆是我四jiejie相贈?!?/br> 眾人紛紛貼近賞看:“全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你四jiejie真舍得?!?/br> 鄭令清揚起腦袋,撒謊不打草稿:“這幾個姊妹里, 就屬我最得她喜愛,我想要的東西, 她自然舍得?!?/br> 眾人不明所以然,發(fā)出羨慕的感嘆。 府外。 華朝剛一出鄭府,屈辱的眼淚刷刷往下掉, 她羞憤地伏在云妃懷中, 哭道:“長姐, 我不活了。” 云妃既生氣又心疼:“誰讓你非要仗勢欺人,你欺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挑了個最厲害的主往上撞?!?/br> 華朝眼含淚水:“我,我哪知道太子殿下會在鄭府?!?/br> “即便沒有太子殿下,你也不該招惹宸陽郡主!” 華朝怯生生道:“我看她久久不回汴梁,就連在翡明總宴得了狀元出了那樣大的風頭,圣上都不曾召她回宮,想必是回不去汴梁了,所以才——” 云妃氣到聲音顫抖:“所以才想借我的勢踩她一頭?這些年,鄭府的恩賜是各府中最多的,幾乎能與穆家持平。她之所以回不去汴梁,是因為太后不肯松口,不是因為圣上不再寵愛她,她回不回汴梁,圣上都一樣寵愛她!” 華朝哽咽:“我哪知道這些。” 她后怕起來,想到華晟的事。前幾年就是因為哥哥得罪了鄭令窈,所以爹才早早地將他丟進軍營歷練,出去兩年多,至今未歸。 華朝央求:“長姐,現(xiàn)在怎么辦?萬一爹知道今日的事,一氣之下隨便將我嫁出去——” 終究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幼妹,云妃于心不忍,收起氣憤的情緒,安慰華朝:“爹那邊有我應付,只是太子殿下——” 她思忖半刻,繼續(xù)道:“總之我會想辦法保你周全?!?/br> 華朝仍是害怕:“長姐打算怎么做?” 云妃嘆口氣:“我回去便寫信給太后娘娘,告知她太子殿下在臨安的事,只要太子殿下回汴梁,今日你大鬧鄭府的事,便能盡快掀過去?!?/br> 華朝點點頭。 另一邊。 眾人離去后,竹林安靜下來,鄭嘉和的琴聲重新響起。 剛才那么一鬧,令窈興致缺缺,百無聊賴坐在椅中。 今日的美人圖,并不是非畫不可,她之所以邀太子來竹林作畫,主要是為了另一件事。 令窈望向一旁的孟鐸,他正在為她做美人賦。 即便方才華朝無理取鬧的時候,他也不曾停下。精雕玉琢的一張俊臉,儒雅清雋,連眉頭都未眨一下,仿佛人間事與他無關。 她始終記得他的夙愿。 這樣好的先生,不該被埋沒在臨安。他的宏圖偉愿,理應實現(xiàn)才對。 一個時辰后,太子的美人畫作成,孟鐸的美人賦也已寫完。 令窈收下美人畫,卻沒接美人賦,而是將美人賦拿給太子看:“表哥,你瞧瞧,這篇賦做得如何?” 太子細細斟看,贊不絕口。 令窈趁勢道:“表哥,既然你喜歡這篇賦,不如同孟先生交談一二?” 太子笑道:“孟先生文采一流,我早就有傾慕之心?!?/br> 孟鐸謙虛有禮:“能得殿下的賞識,孟某三生有幸?!?/br> 令窈不動聲色往旁去,留太子和孟鐸二人交談。 穆辰良為討她歡心,親自去廚房打點吃食,留一個鄭嘉和在跟前。 他沒再彈琴,推著輪椅停在她面前,看向不遠處有說有笑的太子與孟鐸,若有所思道:“卿卿今日大費周折,原來不是為了自己享樂,而是為了孟先生。” 令窈被他點破心思,沒有否認,細聲道:“若我真是為了他,難道哥哥今日就不愿意為我奏樂了嗎?” 鄭嘉和一愣,道:“無論卿卿是為了誰做什么事,只要有我能做的,我都愿意?!?/br> 令窈垂目。 眼前人眉眼溫柔,一張嘴無論說什么話,都能甜到人心里頭去。 她忍不住想要撫一撫他的濃眉,借口為他拂塵灰,指腹輕觸,緩緩泛描。 令窈真心實意地說:“我今日為先生做的事,往后也能為哥哥做,但凡哥哥想要的,我都會為哥哥做?!?/br>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落在鄭嘉和,就像是一只蝴蝶撲翅而過,他有雙好耳朵,每一聲自耳邊灌進去,一字不落攬進心底。 鄭嘉和唇角壓不住的弧度,喉頭微聳,道:“好卿卿。” 令窈抽條短杌坐下,毫不羞赧,撈了鄭嘉和的手,道:“不知他們要說多久的話,哥哥替我捏捏肩?!?/br> 鄭嘉和雙手搭上去,動作恰到好處,嘴里道:“卿卿雖有心在太子面前引薦孟先生,但是——” “但是什么?” “未必能如卿卿所愿?!?/br> 令窈輕蹙眉頭。 不一會,果然如鄭嘉和所言,太子和孟鐸聊完美人賦后,再無第二句話。 令窈壓著疑惑,不敢輕舉妄動,怕壞了孟鐸的前程,直到太子回了璞玉閣,她才問孟鐸:“先生,你與表哥話不投機嗎?” 孟鐸道:“殿下與我,相談甚歡?!?/br> “那你們?yōu)楹尾焕^續(xù)交談,除了詩詞歌賦,還可以說說朝政大事?!?/br> “是我不愿逾越?!?/br> 令窈愣住。 她還以為拿喬的那個人是表哥,不曾想竟是孟鐸。 她為他的前程憂心,道:“表哥是儲君,若是能得他的賞識,日后必能有大作為?!?/br> “今日的事,你有心了,多謝?!泵翔I刮刮她的鼻尖,笑道:“我的小徒兒竟會為我的仕途費盡心思,為師深受感動。但我有我的打算,你不必擔憂。” 令窈有些氣餒。 她忽地想到以后的事。 是了,是她疏忽,竟忘了日后的江山之主,可能不會是太子。 孟鐸不投靠太子,或許是對的。天下遲早要亂,前世未來的主君,不再是她的舅舅,亦不再是她的太子表哥。 那個娶了她靈位的男人,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到底是誰。 從前尚未對這個神秘男子抱有幾分幻想,現(xiàn)在早沒了,什么新的皇帝,分明就是亂臣賊子。 令窈想著想著,沮喪的情緒趨于平靜。 她安慰自己,舅舅雖然是昏君,但是太子表哥不一定是昏君啊。 男人們爭江山,打著清君側的幌子,說到底還是為了權力。什么為國為民,全是放屁。 她不管皇位上坐的人是誰,她只要自己的日子好過。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比起寄希望于毫無印象的陌生男人,她自然更偏向于自己的親人。 記憶中許多事都已悄然變化,說不定以后的事也會變。世事無常,畢竟她都能重活一世,還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孟鐸見她發(fā)呆,漂亮的小臉蛋吹彈可破,黛眉緊蹙,隱隱浮現(xiàn)幾分怒意,似乎因為什么人而憤慨。 孟鐸低聲問:“因為我沒能承你的情,所以生氣了?” 令窈回過神,水靈澄澈的大眼睛望著他:“不是因為先生,是因為別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