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安排你坐哪你就坐哪?！瘪T筱姿睨她一眼，語氣不屑，“你是小學生？”

    桑攸深呼吸了一口，她從小沒有和人紅過臉，更加不愿意和人吵架。

    周圍人來人往，一高這一級很多人都認識馮筱姿，漂亮又潑辣，一個女生，因為打架滋事多次被學校處分過，據(jù)說打起架來比很多男生還厲害，不見血不收手。

    眼下她在一班教室門口出現(xiàn)，很多學生都改走后門進去，大部分優(yōu)生，都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奉為圭臬。

    桑攸又剛轉學過來不久，也沒有特別熟悉的朋友，這些人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回避。

    “以后再有事情，請你直接去找遲晝?！彼幌朐俣嗾f，硬邦邦的留下一句話，轉身想回教室。

    “你幾個意思？”馮筱姿話沒說完，伸手想去拽桑攸，“把話說清楚?！?/br>
    桑攸語氣淡淡的，“字面意思?！?/br>
    馮筱姿眼睛一瞇，習慣性伸手想去扭扭住肩膀，半路手被截住，耳邊響起了個男生的聲音，“堵在這開會呢？”

    那男生長著張?zhí)焐男δ槪”〉膯窝燮?，眉清目秀，“你是桑攸？”他瞇著眼睛笑，小虎牙很眼熟。

    桑攸不明就里，輕輕嗯了聲。

    男生很自來熟，目光看過一圈，半真半假，自語道，“嘖，還藏著不讓人看……”

    “來，趁他不在，偷偷認識一個?！彼斐鍪?，在桑攸肩上輕輕拍了拍，“我叫江瀾，隔壁二班的?！?/br>
    “特么的誰管你是哪來的傻逼？”馮筱姿話說到一半被打斷，暴脾氣一下上來了。

    “哦?！苯瓰懛讲抛⒁獾剿话悖皖^俯視她，臉上笑意卻不減，他磨了磨牙，輕飄飄道，“那這位女壯士，你想試試和傻逼打架嗎？”

    馮筱姿不認識他，她混了幾年，橫慣了，一氣急，擼袖子居然還真的想一巴掌打上去。

    江瀾好整以暇。

    他個頭有180以上，修長矯健，真要打起來，馮筱姿明顯不可能在他這兒討到任何好處。

    “筱姿，算了，算了。”一直沉默的陸雅妍開口，攔住了想要發(fā)作的馮筱姿。

    “攸攸，這次麻煩你啦。”她溫和道，“筱姿脾氣直，你別和她計較?！?/br>
    她拉住馮筱姿，低聲不知道說了什么，馮筱姿臉色還是難看，不過也沒再發(fā)作，她對桑攸笑了笑，拉著馮筱姿一齊離開了。

    “我聽薇薇說過，桑攸在北城有個男朋友?！甭飞?，陸雅妍淡淡的笑，“可能就是班主任安排的座位了吧，你以后不要去找她了。”

    馮筱姿切了聲，要說話，被陸雅妍打斷，“你平時不要去遲晝面前說這樣的話，他不喜歡?！彼郎芈暤?，“都是同學，也沒什么事情，鬧大了又記處分，馮叔叔肯定又要講你了?！?/br>
    馮筱姿臉色白了白，“誰管他喜不喜歡?！彼焐鲜钦f著，煩躁的用靴子踢飛了一顆小石子。

    “謝謝?！鄙Ｘ鼘瓰懙乐x，神情還略有點僵硬。

    “沒事，有人交代我?guī)兔粗隳??！苯瓰懞懿辉谝?，笑瞇瞇。

    桑攸睜大了眼睛，眸子里滿是驚疑，他忙改口，“我就是順路經(jīng)過看到了，心太好，路見不平一聲吼。”

    桑攸：……

    仔細看看他的臉，模模糊糊記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見過他，想了想實在沒想起來，江瀾看了看時間，說聲回教室午休了，腳底抹油很快也走了。

    大中午，經(jīng)過了這種從未經(jīng)歷的事情，又是熟悉的暴雨天，她忍住喉嚨咳意，心不在焉寫了兩頁作業(yè)。

    她想和葉沈彤發(fā)個q聊聊，敲過后卻沒有回音，可能她正好沒看手機。

    寫作業(yè)也寫不下去，午休期廣播里放著她流行歌曲，廣播員播音嗲聲嗲氣。

    “下面這首是高二三班某同學給十三班馮筱姿同學點的歌曲……”

    桑攸頓下筆，嘆了口氣，好在聽力很快開始了，她聽完后直接就睡了起來。

    身旁的座位一直空著，在她迷迷糊糊睡著之前。

    越睡越冷。

    迷迷糊糊間，她在夢里打了個寒顫，半道上，似乎有熟悉的腳步聲走近，給她合上了窗戶，灌進來的風止住了，身體似乎開始慢慢回溫。

    醒來后，桑攸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披了件寬大的冬季校服，袖上有熟悉的清冽的味道。

    她半睜著眼，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有雙微涼的手，撥開她的額發(fā)，貼在她額頭上，似乎在仔細感溫度。

    桑攸微微顫了顫，下意識用力拂開了他的手。

    “你……”她開口，說了半字，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微啞。

    “有點低燒?！边t晝慢慢道。

    桑攸微咳了聲，“我?guī)Я烁忻八幍?。”她把身上校服遞還給他，臉色蒼白。

    他性格敏感，目光頓時沉了下去，“中午是不是有人來找你了？”他問，“誰？叫什么？”

    桑攸覺得喉嚨發(fā)癢，腦袋昏昏沉沉，“沒有?！彼龁≈ぷ哟鸬馈?/br>
    “沒有？”遲晝重復了一遍，目光陰郁。

    桑攸心里一跳，“遲晝，你別想多了，真的沒什么事情。”

    她聲音還微啞著，軟綿綿叫他的名字，比起平時一字一頓的板正，多出了幾分乖巧。

    遲晝緩了緩，忽然笑了，“行。”

    桑攸懸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氣放了下來，她喉嚨不舒服，從書包小兜里拿出了常用的藥。

    止咳的，清熱的，沖泡的中藥，喝完后舌尖都澀了，遲晝給她打過來一杯熱水。

    看她喝藥，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濃密睫毛垂著，淺粉的舌尖舔了舔唇，像是喝水的小奶貓。

    是真的苦，抿下最后一口藥，清水都沒有完全沖去殘留在舌尖的苦味，桑攸眼睛都被苦的瞇了起來，一副慘兮兮的模樣。

    有什么東西被塞進了唇里。

    清涼涼的，一股薄荷清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指尖還殘留著女孩淺粉唇瓣溫軟的觸感。

    遲晝沒收回手，在她唇瓣輾轉了片刻，眸子幽深。

    良久，他慢慢收回手，“桑攸，你還是一點都不會照看自己?！?/br>
    那是一顆薄荷糖。

    清冽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彌漫到整個口腔，她鼓著腮幫子吮著糖果，迷迷糊糊答了個嗯。

    “所以，不如……”男生笑容很具有迷惑性，聲線溫柔又低沉，“換我?guī)湍銇碚疹?？?/br>
    桑攸嘴里還含著糖，聞言徹底懵住了，抬眸，眼睛清清亮亮的看著他。

    他微偏著頭，額前略長的碎發(fā)垂下，將眼底的陰郁和戾氣盡數(shù)掩去，男生面容清俊，眉眼溫柔，專注的看著她。

    “攸攸。”他這樣叫她。

    低沉清冽的聲線，童音不在。

    卻是睽違很久的語氣。

    像多年前和遲白初見時，小男孩對躲在杜茹身后的小女孩伸出手，眉目清和，叫她攸攸。

    第16章 chapter16

    桑攸回了回神，“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有些恍神，回想起了小時候，“不用你照顧的?！彼洁洁爨?，因為陷在回憶里，表情有些迷惘。

    “桑攸，我覺得我說得很明白了?！边t晝慢慢道。

    桑攸聲音有些發(fā)澀，“我們見面才一個月……”

    需要適應的東西太多，他現(xiàn)在也和他記憶里的遲白相差太遠，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

    馮筱姿和陸雅妍的臉從她腦海里閃過，桑攸臉上熱意慢慢消褪，心平靜了下來。

    “我們可以當朋友?！彼钠綒夂偷?。

    他們彼此之間錯過了對方成長最重要的那八年，八年的空白，彼此之間發(fā)什么了什么都不知道，遲白在這八年了認識了什么人，經(jīng)歷過什么事情，他到底對多少個女生說過這樣的話，她都完全不知情。

    見面才一個月，說這樣的話，不但超出桑攸接受范圍，更加不像是她記憶里溫柔穩(wěn)重的遲白會說出的話來。

    遲晝笑了笑，語氣依舊溫和，眼底悄然冷了下去，“那你喜歡哪個？謝舟行，還是那天那個北城來的？”

    桑攸抿了抿唇，她緩緩從抽屜里抽出了一本數(shù)學輔導書，攤開到有折痕的一頁，“我喜歡能考高一點。”

    新學的三角函數(shù)內容，書里的拓展題她還沒吃透，難度高一點的解答起來略微有些吃力，培優(yōu)班新發(fā)下來的資料卷她也還沒寫完，來湛州的第一次月考在即，雖然桑正平和杜茹沒怎么要求過她的成績，桑攸從小卻從沒放松過學習，這次考試對她很重要。

    半晌，氣氛冷凝下來。

    遲晝忽然笑了，“那你喜歡我?！睖責岬臍庀⒋翟谒鷤?，“喜歡我，保證可以讓你考高一點。”

    耳后那塊肌膚又濕又癢，桑攸睫毛顫了顫，臉頰一點點紅得guntang。

    畫出一條輔助線，先用余弦定理。

    她握緊筆，努力讓自己思緒集中在數(shù)學題上。

    “還是你就喜歡溫柔的？”他眼神暗沉，薄唇彎出了好看的弧度，低聲道，語氣低沉又蠱惑，“也可以?！?/br>
    椅子腳和地面摩擦，發(fā)出了輕微的響聲，桑攸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心在胸腔里跳得一塌糊涂。

    *

    “老子翹課來陪你，你不能讓幾把？”籃球場旁的樹下，江瀾把籃球往地上一貫，橘色的籃球在水畦里滾動著。

    遲晝沒說話，黑發(fā)和t恤都被雨水浸濕，五官浸潤著一股冷意。

    “你是怎么了？”江瀾實在忍不住了。

    “沒怎么?！边t晝懶洋洋的回答，薄唇抿成一線，眼神投射在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子下午還有課?！苯瓰懪叵?。

    遲晝睫毛都沒抬，“沒人留你?！?/br>
    江瀾啞口無言。

    “行，你留，是我多管閑事了?！彼α怂︻^發(fā)上的水，往教學樓方向走去，背影像只正在踏正步的憤怒而濕潤的哈士奇。

    侯志平是培優(yōu)班的數(shù)學任課老師，今天一下午是自習加兩節(jié)文科課，桑攸在課上寫完試卷，折好，想在放學前辦公室提前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