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離握著茶盞喝了一口水，卻忽然疼地“唔”了一聲。

    “這是怎么了？”殷覓棠在她旁邊坐下來。

    “破了?！逼莶浑x揪著眉頭，用指腹輕輕揉著下唇。

    “怎么就破了的？等會兒上些藥才好。”

    戚不離隨口說：“被宿禹行咬的?！?/br>
    殷覓棠手一抖，手中的茶盞差點(diǎn)跌倒。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戚不離。戚不離大大方方地任由殷覓棠打量著。

    殷覓棠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生氣你瞞著我，我只問你你是什么打算。是真的喜歡宿禹行，日后要和他在一起的？”

    “不想講，反正你是站在皇帝哥哥那一邊的?！逼莶浑x小聲嘟囔。

    “不是?！币笠捥膿u頭，“若你真的喜歡他，若他真的對你好。我自然是愿意幫你的。”

    戚不離驚訝地看向殷覓棠，歡喜沖上眼眸，她拉住殷覓棠的手，高興地說：“早知道我就不瞞著你了，讓你幫我遮掩說不定能瞞住皇帝哥哥呢！”

    殷覓棠嘆了口氣，她搖搖頭，說：“可是為什么要瞞著？難道要瞞一輩子嗎？”

    戚不離臉上的笑逐漸消失了，她說：“糖豆兒，你想多了。我和宿禹行沒什么?！?/br>
    “什么？你說這話讓我怎么信？”

    戚不離的目光有些迷茫，她輕聲說：“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算什么關(guān)系，我更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

    殷覓棠瞧著戚不離的神情隱約猜到了什么，心里不由跟著戚不離一起犯了愁。

    接下來的幾日，宮中的人都能感覺到龍顏不悅。戚無別和戚不離也一直處于一種冷戰(zhàn)中。這可愁壞了殷覓棠和戚如歸。他們兩個(gè)都不想戚無別和戚不離這對向來關(guān)系很好的兄妹鬧成這樣。

    轉(zhuǎn)眼到了狩獵時(shí)，殷覓棠和戚如歸覺得倒是可以趁著這個(gè)機(jī)會幫戚無別和戚不離修復(fù)關(guān)系。

    第89章 狩獵

    “公主，御膳房給您送來了養(yǎng)胃的藥膳粥，您吃一些?！?/br>
    “不吃?！毙〖t豆兒煩躁地翻著書冊，她本來讀書靜心，可怎奈心不靜根本就一個(gè)字也看不進(jìn)去。

    小宮女端著食托杵在那兒，硬著頭皮繼續(xù)勸：“公主，您這幾日又胃疼了，多少吃一些才好呀。要不然下個(gè)月太上皇和太后回宮知道您的身子……”

    “行了，行了。我吃還不行嗎？啰嗦死了……”

    小宮女笑了，開心地把藥膳粥放下來，雙手給小紅豆兒遞上湯匙。

    小紅豆兒神情懨懨地捏著湯匙，在藥膳粥里攪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吃。軟糯溫甜的藥膳粥入口，濃香縈繞在唇舌間久久不散。

    小紅豆兒蹙眉。

    她問：“這藥膳粥是誰熬的？”

    “是御膳房送過來的……”

    小紅豆抬起眼睛看向小宮女。小宮女一驚，迅速低下頭，不得不老實(shí)交代：“應(yīng)、應(yīng)該是劉公子……”

    “他什么時(shí)候回宮的？”小紅豆問。

    “聽說是今天早上回宮的。奴婢不是故意隱瞞公主，只是劉公子交代……”

    “行了，你下去吧。”

    “是……”

    “等等?！痹谛m女剛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小紅豆兒又把她喊住，吩咐：“你去把劉公子請過來?！?/br>
    “奴婢領(lǐng)旨?！?/br>
    小宮女轉(zhuǎn)身的時(shí)候，小紅豆兒又一次把她喊住。

    “不用請他過來了，你下去吧?！?/br>
    小宮女悄悄打量了一下小紅豆兒的臉色，應(yīng)了一聲退下。

    小紅豆兒目光落在面前的藥膳粥上，眼前浮現(xiàn)幼時(shí)與劉明恕一起長大的一幕又一幕。她很懷念小時(shí)候趴在劉明恕背上的無憂時(shí)光?？墒菚r(shí)間如河，不停往前走，他們都長大了。劉明恕對她如何，她又怎會不懂？

    大概是因?yàn)閯⒚魉∽孕￠L在太上皇身邊，小紅豆兒自小便覺得劉明恕很像父皇。大概也是因?yàn)檫@份相似，讓她從小就喜歡和劉明恕在一起玩。她真心實(shí)意把劉明恕當(dāng)成自己的兄長，是和戚無別、戚如歸一樣重要的兄長。

    可是，后來她隱隱明白劉明恕卻并非只是把她當(dāng)成親meimei來看待。

    縱使她問心無愧，也不得不避嫌躲著劉明恕。他越是對她好，她越是要躲避。

    六日后，正是狩獵的日子。

    小紅豆兒本來沒心情去，可殷覓棠正好尋這個(gè)機(jī)會修復(fù)戚無別和小紅豆的關(guān)系，自然勸她。小紅豆兒想了想，也不想和皇帝哥哥再僵持下去，便同往。

    戚無別身后跟著諸多臣子，殷覓棠和小紅豆兒并駕跟在后面。她們覺得吵鬧，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到了岔口時(shí)，也沒有選擇和大部隊(duì)同樣的路，只是帶了幾個(gè)侍衛(wèi)慢悠悠地走向另外一條僻靜的路，說說話。

    殷覓棠勸：“紅豆兒，你不要生你哥哥的氣。他也是為了你好呀。而且如今四方戰(zhàn)事，他每日為了戰(zhàn)事cao心，脾氣是不好了些。你體諒他一下好不好？”

    “哼。”小紅豆兒不高興地?cái)Q著眉，“你就幫皇帝哥哥說話?？墒悄阋部匆娏?，分明是他在生我的氣，根本不愿意理我?！?/br>
    小紅豆兒甩著手里的馬鞭，悶悶不樂地說：“我也不懂皇帝哥哥為什么那么討厭宿禹行。在宿禹行來之前，他分明和宿禹行從來都沒有接觸過，根本沒有過節(jié)呀。而且宿禹行如今只是個(gè)質(zhì)子，已經(jīng)很慘了，根本威脅不了他什么，連敵人都算不上了呀。他口口聲聲說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也肯摘給我，那為什么宿禹行就不行？”

    小紅豆兒說著說著，倒是把自己說的生氣了。

    殷覓棠安靜地聽著小紅豆兒的抱怨，等小紅豆兒說完了，她身子微微側(cè)傾，探手握住了小紅豆兒的手，問：“紅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宿禹行？”

    “是?！毙〖t豆兒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我們從小無話不說，是從來都沒有秘密的。我不想瞞你，從我第一眼見到宿禹行，我就喜歡他?！?/br>
    “可是他是宿國的皇子……”

    “那又怎么樣呢？”小紅豆抬起頭，眼睛里噙了一層濕意，她望著殷覓棠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只要他說出來，背井離鄉(xiāng)陪他天涯海角我也愿意?！?/br>
    殷覓棠望著小紅豆紅通通的眼睛，心里心疼得不得了。小紅豆兒從小嬌寵著長大，無憂無慮，何時(shí)這樣委屈過？又何時(shí)這樣決絕過？

    殷覓棠說：“其實(shí)我也不懂無別為什么那么針對宿禹行。我只是猜測，宿禹行此人非池中之物，興許日后終究與戚國為敵?！?/br>
    小紅豆扯起唇角笑了笑，她這一笑，噙在眼眶里的淚珠兒便從眼角滾落了下來。她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是，我是喜歡他。可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戚國的公主。倘若有一日宿禹行當(dāng)真與皇帝哥哥為敵，我必不準(zhǔn)他傷我戚國子民半個(gè)、動我戚國國土半分。他若真有此意，我便親手殺了他?！?/br>
    然后陪他一起赴黃泉。

    當(dāng)然，這后半句話，她沒有對殷覓棠說出來。

    不遠(yuǎn)處，葳蕤的草木輕晃，藏在暗處的黑衣人早早盯上了殷覓棠和小紅豆兒。

    離火抬手，身后的一個(gè)黑衣人將弓箭遞到她手中。她搭上涂了毒液的箭，將弓拉滿，將毒箭對準(zhǔn)馬背上的小紅豆兒。

    她瞇起眼睛，盯住小紅豆兒，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既然殿下不忍心利用這個(gè)小公主，那么她身為屬下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向來冷血無情的殿下因?yàn)閮号殚L壞了大事！

    第90章 意外

    “等下休息的時(shí)候，你跟我去帳篷里找無別。你不要怕，我陪著你的。你們不能一直這樣的，你就把對我說的話對你皇帝哥哥說一遍……”殷覓棠偏過頭望著小紅豆兒，溫聲勸著。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一抹亮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下一瞬，她一下子覺察到了有異，猛地睜開眼睛，迅速將小紅豆兒推開。

    “當(dāng)心！”

    利箭擦著殷覓棠的袖子射過，將她的衣袖劃過。

    “護(hù)駕！護(hù)駕！快來人保護(hù)公主！”

    跟在后面的幾個(gè)侍衛(wèi)一邊拔刀，一邊高聲喊人。

    “棠棠，你沒事兒吧！”

    “沒事，沒有傷到?！?/br>
    小紅豆兒嚇得臉都白了，急忙拉住殷覓棠的手腕，去看她袖子被劃破的地方，見真的沒有傷到皮rou，她這才松了口氣。

    離火恨恨咬牙。事已至此，今日能不能活著離開還是未知數(shù)。既然有可能命喪于此，她就算是死，也要幫主上鏟除前行的絆腳石！

    她冷聲下令：“殺了小公主！”

    離火帶著黑衣人，一邊射箭一邊沖過去。

    “公主和殷姑娘快走！屬下在后面攔截，兩位主子速速往大路的方向去！”

    不用侍衛(wèi)多說，殷覓棠和小紅豆兒也知道實(shí)情的嚴(yán)重性，飛快后退。

    離火再次將長弓拉滿。這一次，她對準(zhǔn)的是小紅豆兒騎著的馬匹。長箭掠過，如風(fēng)般射中小紅豆兒騎著的馬兒的后腿。馬兒吃痛，伴隨著他的嘶鳴，高高舉起前蹄。它的身體因?yàn)樘弁炊秳?。小紅豆兒身子后仰，直接被這匹馬甩了下去。她跌落在地，沿著傾斜的草地向下滾落。

    離火再次拉弓，這一次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不斷向下滾落的小紅豆兒。

    “紅豆兒，當(dāng)心！”殷覓棠想也不想，自從小紅豆兒跌落，她立刻從馬背上跳下去，陪著她滾落的途中，穩(wěn)穩(wěn)握住小紅豆兒的手。

    不遠(yuǎn)處得了消息的大部隊(duì)迅速趕來，馬蹄聲隆隆。戚無別和戚如歸趕在最前面。

    眼看著戚無別和戚如歸為了去救人已經(jīng)到了射程內(nèi)，離火猶豫片刻后，心中迅速染上狂喜，高興地下令：“那個(gè)是戚國的皇帝！亂箭射殺！今日能殺一個(gè)是一個(gè)！”

    一時(shí)間箭雨漫天。

    箭矢射中地面的聲音仿佛貼著耳朵，殷覓棠親眼看著那些射過來的箭距離射中她有多近，不由頭皮發(fā)麻。

    小紅豆兒迅速抓住一條樹枝，阻了向下滾落。她們兩個(gè)停了下來，剛要相護(hù)攙扶著爬起來。利箭射來。

    下一瞬，殷覓棠猛地睜大眼睛，看著戚如歸朝她沖過來。

    他望著她，替她擋箭。

    他什么也沒說，這番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他的目光卻是寧靜的。這種寧靜里溫柔藏著一種感情。

    小紅豆兒拉著殷覓棠后退，殷覓棠迷茫地望著戚如歸不由出神，一個(gè)不察，腳步一個(gè)趔趄，整個(gè)人朝后跌倒。跌倒的時(shí)候后腦磕到一塊石頭，一陣鈍痛忽地襲來，疼得她蹙起來。在這鈍刀子割rou的疼痛中，殷覓棠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許多莫名其妙的畫面。

    殷覓棠醒過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傍晚。

    戚無別給她請了太醫(yī)，太醫(yī)都說她沒什么大礙，可是她竟沉沉睡了這么久，戚無別不由心焦。

    與心焦相伴的，是另一種折磨。

    因?yàn)?，殷覓棠昏睡的這段時(shí)間，一直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胡話。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詞語，她說的最多的是……如歸哥哥。

    太醫(yī)死死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戚無別一直守在床邊，臉色發(fā)沉。

    小紅豆兒也陪在床側(cè)，她幾次三番去瞧皇帝哥哥的臉色，心里不妙的感覺越來越重。寢殿內(nèi)安安靜靜的，只有殷覓棠昏迷中偶爾輕喚的“如歸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