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外滿下著大雨,雨滴濺上未來得及排走的積水時, 落出朵朵雨花。 李苒下樓時看著門口的花店,突然想到什么,隨即打著花傘沖進(jìn)了雨里。 賀南方坐在車上,隔著一層玻璃窗,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直到李苒離開的那一剎那,他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從車?yán)锍鰜怼?/br> 走近后,見李苒從花店抱出一束花。 白色的康乃馨,周身點綴著藍(lán)色滿天星,是一束禮物。 賀南方松了口氣,他大步走向前,待走到雨里碰面時,伸手?jǐn)r住李苒的肩膀,她的小傘擋不住什么風(fēng)雨,大傘輕輕一罩便將她完全蓋住。 風(fēng)很大,男人握著黑色的傘骨,紋絲不動。 走到車內(nèi)時,李苒將手上的花放在一旁,拎了拎被雨水打濕的襯衫,眼神瞥見賀南方肩膀上的水。 他穿著一件深藍(lán)色的襯衫,被雨打濕的肩膀像墨水一樣,很深很深。 她移開眼,“你肩膀濕了?!?/br> 前排王穩(wěn)立刻遞過來毛巾:“先生?!?/br> 賀南方:“給她?!?/br> 方才雨雖然大,但傘都在李苒這邊,她并未淋濕。 賀南方拿著毛巾攏上她的發(fā)時,李苒下意識地躲了躲,男人的手上的毛巾落在半空,形成一個不尷不尬的姿勢。 伸手接過,露出很淺的笑:“謝謝?!?/br> 賀南方沉默了一會兒問:“心情不錯?” 李苒今天心情確實不錯,畢竟唯一能治得住賀南方的人回來了。 她朝賀南方看了一眼,點頭:“嗯?!?/br> 擦完的毛巾遞給賀南方,他胡亂地在肩膀上擦了幾下,便扔到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李苒的錯覺,看到自己這么高興,他似乎很不開心。 老爺子住在賀家別墅,一進(jìn)門便看到醫(yī)療團(tuán)隊在搬儀器。 老爺子今年八十多,心肺功能不太好,還有哮喘,加上n市的空氣環(huán)境并不適宜他居住,所以跟來了一整個醫(yī)療團(tuán)隊。 他坐了一整天的車,精神很不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坐了一會兒。 李苒他們來的時候,他剛剛睡下。 李苒去樓上收拾東西,打算等老爺子醒過來,就跟他說清楚不想訂婚這件事,再然后她就可以拿著東西徹底離開賀家。 賀南方本是不需要察言觀色的性格,不過最近他特別喜歡探究李苒臉上的表情 尤其生動,譬如說現(xiàn)在,她身后撲棱著的翅膀,雀躍又高興。 讓賀南方不禁想要輕輕地碰上,然后折斷。 李苒自顧高興地上樓,完全沒發(fā)覺賀南方眼底壓抑的東西。 她留在賀家樓上臥室的東西很多,重點跳了幾樣帶走,剩下都留在原地,隨便賀家處置。 打開柜子拿衣服時,瞥見放在一旁的保險箱。 她眼神定了兩秒后,將保險箱打開。 這些年,如果非找出什么東西,證明賀南方是愛她的,那么就是這箱子里的東西了。 八年,賀南方每次出差就一定會帶禮物給她,其中最貴重的應(yīng)該是他上次出差帶回來的紅寶項鏈,現(xiàn)在被警方當(dāng)做證物被封存。 其余還有些小東西。 賀南方這個人,對李苒向來大方,他似乎一直都不太在乎錢財。 反過來講,也證明在他心里,錢可以擺平任何事情。但這么多年,賀南方始終都不曾知道,李苒并不看重這些。 她將保險箱里的東西清點一番,搬著重重的保險箱,去敲賀南方的門。 他在書房開視頻會,李苒進(jìn)來時,正聽對面有人用英文匯報工作。 她小心不弄出聲音,然后將保險箱放在他的書房,比劃了一個留下的動作后,便準(zhǔn)備出去。 哪知剛碰上門把,還沒打開門,便聽身后傳來聲音:“站住?!?/br> “放著的是什么?” 李苒:“那是你送給我的首飾,我整理了一下,除了被許明月拿走的其余都在這里?!?/br> 似乎感受到了賀南方情緒的涌動,她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道:“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你花錢買的,放我那算暫管,現(xiàn)在正好還給你?!?/br> “咱們也算兩清了?!?/br> 賀南方咬著字眼問:“兩清?” 李苒心里的底氣起碼比之前要足,現(xiàn)在老爺子在賀家,無異于是在賀南方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上上了枷鎖。 見他語氣不善,她搞不懂賀南方這般糾纏還有什么意義:“你要是不想兩清也行,只要你算的出來我還欠你什么,剩下的半輩子,我還你就行?!?/br> 李苒說的是還欠他錢什么的,下面幾十年她可以慢慢還。 但賀南方說的卻不是錢,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他喃喃:“你確實要用下半輩子還?!?/br> 李苒并不想說太多,他倆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jīng)不是說好散就能好散的。 但凡賀南方不要這么咄咄逼人,她也不會想留到婚禮那天跟他決裂。 她還是耐住性子問他:“我對你真的沒感情了,這么多天你也看見了?!?/br> “我們兩甚至連陌生人都比不上,遇在一起便是爭吵,最后不歡而散。”說到這個,李苒聲音放低,她心里是真的不舒服,語氣也變得很輕:“賀南方,我真不想我們變成這樣” “你非要把我們之間的感情折磨的一點都不剩,才肯放手嘛?” 李苒這話實在是狠,她將賀南方牽絆住她,跟她結(jié)婚當(dāng)成是一種折磨。 這種話無異于拿著刀子,往賀南方的心口扎。 她看著賀南方愈來愈冷峻的臉,心里無動于衷:“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這四個字將賀南方臉上的表情割據(jù)得十分扭曲,他回想自己做出的這些努力,現(xiàn)在看都是一場癡心妄想。 在賀家里面,他一個個地收拾曾經(jīng)欺負(fù)過她的人,幫她在賀家重新樹立地位。 在外面,他帶她出去,向別人介紹她是他的妻子,為了李苒甚至不惜跟結(jié)交多年的許家分道揚鑣。 但這么多,只換來李苒的“好聚好散” 不談以前如何,這次,他是真的想要留住她。 “我們不會好聚好散的。” 賀南方站起來,他一步步地跨過來:“我們只會——生來同床,死來同xue?!?/br> “明白嗎?” 李苒心里苦笑,一點都不意外賀南方會講出這種話。 說到底還是她不好,這個人當(dāng)初是她違背李昌明的意思,親自選的。 而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 她想走都走不掉。 李苒嘆了口氣,她聲音垂得很低,仿佛是從疲憊的靈魂里,發(fā)出的一聲嘆息。 “我們能不能在一起,不是你能說的算的?!?/br> “爺爺不會由著你胡來的?!?/br> 賀南方似乎一點都不怕李苒的這句話,甚至在她提到要拉老爺子做靠山時,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這就是你今天一直這么高興的原因?” “爺爺回來了,你就覺得能走了?!?/br> 李苒不答,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賀南方一邊笑,一邊微微彎腰。 那張英俊無比的臉湊到李苒的面前,臉上的笑顯得迷人又邪惡:“李苒,我六歲開始就沒怕過我爺爺?!?/br> “你當(dāng)我二十八歲,還會怕?” 李苒盡量掩飾心里的慌張,她安慰自己,這還不是最壞的結(jié)局。 兩人正在僵持著,管家在外面敲門,輕聲:“老爺子醒了。” 李苒看向門外,眼中涌現(xiàn)出希望,她用力推開賀南方,摔門出去。 老爺子原先住的臥室在一樓,他去南山療養(yǎng)院后,房間一直空置著,這次回來還是住在原先的房間。 李苒揉了揉紅通通的眼睛,整理好心情,盡量不那么狼狽。 “爺爺!” 她笑著推開門,老爺子正坐在椅子,養(yǎng)著他那紫砂壺。 賀南方只喝咖啡不喝茶,老爺子的紫砂壺放在家里,都快落灰了。 “苒苒?!?/br> 老爺子放下手里的東西,朝她招手:“過來?!?/br> 李苒將懷里的花給旁邊的護(hù)工,然后端著一個矮凳,乖巧地坐過來。 說來命運也是奇怪,賀南方只有母親沒有父親。而李苒只有父親,沒有母親。 兩人卻又都有一個十分疼愛他們的爺爺。 她嘴甜地叫了幾聲爺爺后,老爺子笑的胸膛直震。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老爺子看向門外:“南方呢?” 李苒表情盡量自然些:“不知道,開會呢吧。” 老爺子洞察人心,怎能不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端倪:“吵架了?” 李苒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