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回神，搖頭：“沒想什么?！?/br>
    “你的頭還痛嗎？”

    賀南方病怏怏的很，他點點頭：“痛?！?/br>
    行駛中的車, 車輛沒有燈，只有外面的路燈投映進來。

    可單憑這些稀薄的光亮, 李苒也足夠看清眼前的男人。

    那一瞬間, 李苒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李苒十六歲那年, 賀南方十八歲。

    賀老爺子帶著賀南方去李家拜訪，那時賀南方除了有一張漂亮的臉外, 十分不討喜。

    他在城里養(yǎng)尊處優(yōu)，從未到過鄉(xiāng)下吃苦, 一到李家便被一種叫“洋辣子”的毛毛蟲盯了一下。

    那毛毛蟲十分毒辣，皮膚一觸碰到就會變得又疼又癢，不稍片刻就會變得又紅又腫。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少爺, 第一次來鄉(xiāng)下便中招了。

    手臂上被盯著起了一道又紅又深的痕跡，印在他白皙不見太陽的皮膚上，十分可怖。

    那時十分不滿賀老爺子帶他來鄉(xiāng)下，被“洋辣子”盯過后，一聲不吭，皺著眉頭，怒氣沖沖地回到車上。

    李苒知道他受傷后，便悄悄的去后院采摘了紅薯藤，搗碎，弄成汁液。

    隨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過來找賀南方。

    站在他的車外，停滯不敢上去。

    直到被賀南方發(fā)現(xiàn)，兇巴巴的語氣問她：“你來干什么?！?/br>
    李苒將早已握在手心，被攥的濕潤的藤葉遞給他：“你手臂痛的話，敷上這個就不痛了。”

    賀南方冷酷的表情盯著她，之后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看見。

    迅速地拉著李苒伸過來的手，一用力：“上來。”

    那是李苒第一次坐在那么好的車上，她清澈的眼神，帶著隱隱好奇在車內(nèi)看了一圈。

    直到被賀南方十分兇惡的語氣打斷視線。

    “來干什么？”

    他大概是被蟲子咬的十分難受，又有點生氣，眼尾十分紅，襯得他漆黑的眉宇，深琥珀色的眼睛，有點嚇人。

    他盯著李苒的手上：“那是什么東西？”

    李苒：“這是番薯藤，碾碎敷在手臂上很快就不疼了?！?/br>
    那綠油油，粘乎乎的一團，她在賀南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嫌棄。

    李苒小心翼翼，也覺得他這么精致的人，涂上這些東西有點過分了。

    “很有效果，你試試好不好？”

    賀南方像條噴火龍一樣，眼神帶著厭惡：“不會有毒吧？”

    李苒飛快的搖搖頭：“沒有毒，我們都用這個?！?/br>
    “給?！彼咽终评锏臇|西遞過去，希望賀南方能接住。

    賀南方緊緊皺著眉頭，沒接。

    李苒有點失望，然而瞬間，手卻被賀南方反握住，扣緊。

    賀南方就著她的手，給自己敷上。

    李苒：“……”

    少年的手勁很大，掌心灼熱，被握住的手腕像被燙著皮rou。

    賀南方緊緊地攥著她，從第一次相遇開始，經(jīng)歷之后的風(fēng)雨，一直到如今，他都從未想過放手。

    “我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好嫌棄我的樣子?！崩钴坌χ鴨?，“你第一次見我對我什么感覺？”

    賀南方陷入回憶，之后十分坦誠道：“覺得你有點傻乎乎?！?/br>
    李苒：“？？？”

    這是人話嗎？

    她生氣地將他過去：“我以為你能用美麗，動人，一見鐘情來形容呢？”

    賀南方又靠過來，他摟著李苒，心情似乎挺不錯。

    “漂亮的，好看的，我見多了?！?/br>
    “但又傻又善良的我是第一次見?！毕肫鸬谝淮蜗嘤鰰r，李苒特地去給他采紅薯藤，賀南方便覺得有點傻。

    “你知不知道，其實紅薯藤對于蟲咬是沒有用的?！?/br>
    李苒：“不會吧？我從小都這么弄的?！?/br>
    賀南方：“你若是不敷，第二天也會好?！?/br>
    李苒想了想，這倒也是。

    “那你還讓我給你敷干嘛？”

    賀南方抬了抬眉眼，有種狡黠的神色在里面，他笑道：“第一次見面時，你都不敢跟我說話?！?/br>
    “你在我車外面站了那么久，若不是我把你拉進來，你想要站到什么時候？”

    李苒回憶當(dāng)初的自己確實不敢跟賀南方說話。

    他們一開始的相遇就像是童話故事里寫的一樣，在一個晴朗的午后，一輛華麗的馬車駛停在一戶農(nóng)家門口……

    他們本不應(yīng)該有故事發(fā)生，可偏偏老天將他們倆的姻緣繃在了一起。

    他們成為了彼此的唯一。

    賀南方說起舊事來倒是頗有些興致：“你當(dāng)初真是傻呀?！?/br>
    李苒側(cè)目：“你再說。”

    賀南方笑笑：“我以前想過，自己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可真到了那天，卻沒想讓我動心的是你?！?/br>
    李苒總覺得賀南方這句話不是夸她。

    “我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一遍?！?/br>
    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賀南方頂著旺盛的求生欲：“唔——你長成了我最喜歡的樣子。”

    李苒笑出聲。

    賀南方抱著她：“其實，不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喜歡?！?/br>
    “你以前愛我時，我很喜歡你?！?/br>
    “直到你不愛我了，我還是那么喜歡你。”

    “苒苒……希望我們能好好的一起走下去。”他在她的耳邊低聲地說著這些，聲音低啞到幾乎有種淡淡的哀傷。

    這明明是一件十分甜蜜的事情，但賀南方卻說的像是在做一個美夢一樣。

    李苒臉上的笑容漸漸地隱去，她明白他們之間經(jīng)歷過這些后，對彼此都有一種不確定——

    兩人經(jīng)歷過那么久后，李苒早已把情愛看的很淡。

    她喜歡賀南方，但絲毫不會影響她去追求別的東西。如果賀南方以愛情為名阻礙李苒成為她想要成為的樣子。

    她大概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他。

    這是賀南方害怕的，也是不敢觸及的東西。

    “賀南方，我不能保證跟你結(jié)婚之后，一輩子只做賀太太?！?/br>
    賀南方摩挲著她的發(fā)，認真又不解：“做賀太太有什么不好？”

    “就算成為賀太太也不妨礙你成為別人，你還是那個李苒，你還是知名漫畫家，畫手，游戲原畫師?！?/br>
    “什么都沒有改變?！?/br>
    李苒搖頭：“當(dāng)下你說的那些事情都沒有發(fā)生，所以不要在當(dāng)下決定以后的事情，你明白嗎？”

    賀南方瞇著眼問：“你不信任我？”

    “你覺得我還會對你做不好的事情。是不是？”

    或許是這個男人曾經(jīng)有斑斑劣跡，所以他在問這個問題時，李苒沉默了片刻。

    沒有回答。

    賀南方的表情有淡淡的失落。

    李苒有些不忍心。

    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當(dāng)初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他。

    他是賀南方，他生來便擁有這世間的一切，任何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唾手可得。

    “我不是故意說這些話傷害你，我離開過你，雖然現(xiàn)在又愿意與你在一起，并不意味著我又變成以前的那個李苒?！?/br>
    “如果我愿意變成以前那個李苒，那我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呢？”

    賀南方有些無奈：“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我保證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情?！?/br>
    他眼中含著期待的問：“你能信任我嗎？”

    “假如我現(xiàn)在告訴你，明天我就要離開你，回到國外?！?/br>
    “你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果然，賀南方瞬間變了臉色。

    那一刻，他的眼神跟當(dāng)初李苒逃離，又被他找到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頰邊繃緊的肌rou告訴李苒，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像說的那么好聽。

    李苒冷靜的告訴他：“賀南方，說的很多做的很多?！?/br>
    “你的本性不會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