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他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對方倒不好意思再猶豫,連忙答應了下來,蘇禮錚將檢查單開出來,先打發(fā)他們?nèi)プ鰴z查,又親自打電話去b超室說明情況。 急診科的電話有時就是開啟綠色通道的鑰匙,這對小情侶很快就回來了,和去的時候將信將疑不同,回來時已然是驚慌失措一臉的彷徨無助。 而在他們?nèi)z查的時候,蘇禮錚已經(jīng)將婦產(chǎn)科的待班二線請了下來,他們一看拿回來的報告就心里嘆了口氣,患者的婦科超聲不僅提示著宮外孕,還提示著盆腔可能存在積血。 這是他們預料中的結果,于是女病人還沒說什么話,就已經(jīng)被婦產(chǎn)科醫(yī)生急急忙忙的拉上了手術室。 林平儒出車出了許久,久到蘇禮錚都忍不住犯嘀咕,同隔壁外科診室的周高云道:“不會是出什么事了罷?” “要是被攔在路上就麻煩了?!敝芨咴普{(diào)侃了一句,說的是前幾天網(wǎng)上流傳的有人碰瓷救護車的事。 蘇禮錚喝了口水,笑了聲,“哪有這么容易就碰到這種事,畢竟有良心的人還是多數(shù)?!?/br> 這說著話,120車的汽笛聲忽然想起,由遠及近,蘇禮錚他們透過窗戶看到了車子逐漸??吭诖箝T外。 蘇禮錚立刻就起身出去了,林平儒推了病人進來,手里拿著兩張收費單據(jù),一邊遞給跟上來的實習生拿去給護士收費,一邊跟蘇禮錚匯報情況。 “早上第一個電話是急性心梗的老人,搶救無效,回來時接到電話,去接了另一個病人,早晨八點十五分開始頭暈頭痛,因為有過腦出血病史,家屬就打了120?!绷制饺搴唵蔚牡馈?/br> 蘇禮錚點點頭,上前去查看病人,詢問過基本情況后,他讓病人去做ct,因為跟來的家屬只有一個老太,他還讓一個男實習生跟著上去。 待他們推著車走了,蘇禮錚忙打電話到影像科去,那頭一接電話,才聽見一聲“喂”,他就愣了愣,怎么是小師妹在? 朱砂看了眼來電號碼,問了聲:“蘇禮錚,你又有急查的病人要做么?” 蘇禮錚忙回過神來應了聲是,將病人情況簡單說了一遍,然后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才想起心里的疑問沒有問,怎么今天朱砂也來值班了,之前他并未聽說她和誰換了班。 疑問直到午飯時間才得以解開。 因為朱砂在醫(yī)院,蘇禮錚訂飯的時候將她的也訂了,到點就喊人下來吃飯。 他端著飯盒站在她旁邊,將自己碗里的蒜蓉白菜夾給她,問道:“昨晚怎么不說你今天也值班?” “昨晚哪里知道,早上八點了阿漁才打電話給我,說她老公出車禍了在市醫(yī)院,家里沒其他人,她得去辦手續(xù)交費,讓我替她頂一天。”朱砂將嘴里的飯菜咽了,語速飛快的解釋道。 蘇禮錚恍然大悟的哦了聲,又問道:“早上怎么來的,開車?” “坐公交呀。”朱砂搖搖頭,她如今坐習慣了車,乍乍然又讓她開車,還真是有些不敢上路。 蘇禮錚聞言無奈的搖搖頭,有些好笑的道:“你說你還要那輛車做什么,賣了罷。” 朱砂又立即搖搖頭,仰起頭一本正經(jīng)的道:“我想過了,我的車牌是雙號的,你的是單號的,我聽聞這段時間可能要全面開始單雙號限行,到時候你可以換著開?!?/br> 蘇禮錚一聽就樂了,“然后你換著坐,是罷?” “嗯,知道就好。”朱砂眨了眨眼,應了句又低下頭去吃飯,忙了一早上,她快要餓壞了。 蘇禮錚見她吃得匆忙,忙勸道:“慢點慢點,吃那么快做什么,中午又沒什么事?!?/br> 朱砂點點頭,剛想說話,就聽見外面有人喊:“蘇醫(yī)生有病人來啦!” 蘇禮錚聞言立刻放下筷子出去了,她就只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繼續(xù)低頭吃飯,邊吃還邊問林平儒他們早上忙不忙。 林平儒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朱砂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對著她倒是知無不言,順便討個做檢查的便利,在醫(yī)院里多認識幾個人從來都是方便的。 朱砂吃完飯,扔了垃圾后出門,準備看看蘇禮錚就回三樓的影像科去了。 然而她并沒看到人,倒是熱心的護士告訴她:“來了個昏迷病人,蘇醫(yī)生在搶救室?!?/br> 朱砂哦了聲,笑瞇瞇的問對方:“你吃飯了沒有?” 她五官長得精致,臉上的嬰兒肥至今都沒有褪盡,平時冷著臉看起來很驕傲,但只要一笑就氣勢大減,倒是多了十分的溫柔,很有欺騙性。 “吃過了,朱醫(yī)生忙不忙,要注意休息哦?!睂Ψ接H切的一面說一面又壓低了聲音,“你家蘇師兄說不定今天又要旺到爆炸了,呶,現(xiàn)在還在搶救,早晨已經(jīng)有個宮外孕破裂出血的了?!?/br> 朱砂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問道:“里面那個搶救的是做什么來的?” 護士meimei左右看了看,低聲和她咬耳朵,道:“說是兩眼一抹黑就跪坐在了地上,同學送來的,絲襪都被自己的指甲抓破了,那雙手扭曲得像雞爪一樣,人特別瘦,你說……那姑娘是不是想岔了,去吸白/粉呀?” 白/粉仔是有些人對癮/君子的稱呼,朱砂抿著唇想了想,“說不定呢,萬一……” “你們倆躲在這里竊竊私語什么呢?”蘇禮錚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將兩個女孩子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護士meimei就拍著心口跑了,“呀,早交班了,我走了啊!” 留下朱砂一面撫著心口定驚,一面橫了蘇禮錚一眼,“人嚇人嚇死人,你是不是想嚇死我好繼承我的遺產(chǎn)?” 蘇禮錚抿了抿唇,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家家,張口死閉口遺產(chǎn),也不怕烏鴉嘴成了真,下次不許再說?!?/br> 朱砂聞言鼓了鼓腮幫子,卻沒有反駁,他看了她一眼,忽然拍了拍她的發(fā)頂,“就算日后你的遺產(chǎn)要分配,你愿意讓我排第幾順位?” 朱砂怔了怔,沒反應過來,蘇禮錚低低的笑了聲,似乎有些無奈,“你呀,少看點小說罷,常識都丟光了。”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要走了?!笨赡鼙凰f得不好意思了,朱砂的臉紅了起來,丟下這樣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走到樓梯口,她扭頭望了眼急診科的方向,辦公室的門已經(jīng)被盆栽擋住,她看不見那里是否還有人。 他說她將常識都丟光了,其實她想起來了的,《繼承法》里,遺產(chǎn)繼承的第一順序是配偶、子女和父母,第二順序是兄弟姐妹、祖父母和外祖父母。 要第一還是要第二,朱砂在心里頭哼了聲,你不自己主動說,難道還要我先說么,難道我不要面子的么! 第54章 早晨七點, 蘇禮錚躡手躡腳的出了值班房的門,腳步輕快的往病房走去。 他先去了搶救室,又去了重癥室, 進門后他問值班護士:“昨天送來那個肝衰竭的怎么樣了?” 護士眨了眨眼, “哦你說的3床啊,還行, 昨天夜里沒什么異常的,早上六點的血壓是106/82mmhg,體溫37.3c。” 蘇禮錚點了點頭,低聲道:“多注意一下,有異常情況立刻向值班醫(yī)生報告。” 護士點頭應了, 末了嘀咕一句:“你說現(xiàn)在的小孩子,怎么這樣不愛惜自己,瞎折騰什么?!?/br> 蘇禮錚笑笑不應聲, 出門就往普通病房去了,因為是周日,直到他查完房,一樓大廳都不如平日喧鬧。 他去了門診,有兩個腹痛的病人等著, 都是急性腸胃炎的,他給開了藥, 又叮囑了注意事項, 一轉頭,就看見陳國丘來了。 還沒交班, 他就先問蘇禮錚:“聽說昨天來了個吃減肥藥吃到肝衰竭的?” 蘇禮錚點點頭,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重癥3床,情況穩(wěn)定,但不是很樂觀,多注意一下。” 交完班,也不過才八點過一刻,蘇禮錚看了眼手機,決定打個電話給朱砂。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來,那頭的朱砂似乎并沒發(fā)覺這個電話是他打過去的,張口就道:“今天是林然值班,預約檢查請打辦公室電話?!?/br> “……小師妹,是我?!碧K禮錚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無奈的叫了她一聲。 那邊安靜了許久,朱砂再出聲,聲音已經(jīng)變得含糊,甚至有些不高興,“蘇禮錚你不累啊,昨晚那么晚都不休息,我快要困死了?!?/br> 在剛剛過去的那個夜晚,蘇禮錚直到凌晨三點還在接收病人,有頭暈頭痛需要排除顱腦問題的,就會開個檢查讓上三樓去做,然后把結果拿回來給他看。 他熬著不能睡,接了檢查單的朱砂也一樣熬著,遇到對影像與病情之間似乎不相符的情況時,她還要打電話過去同蘇禮錚反復確認和討論。 這還是年后朱砂第一次和蘇禮錚對班,和從前每個夜班一樣忙碌,但她卻沒有了曾經(jīng)對他有的抱怨,甚至有了種并肩作戰(zhàn)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新奇而歡喜,歡喜得連神經(jīng)都有些亢奮,已經(jīng)很晚了還是精精神神的。 可是早晨卻有些醒不來,強撐著起來見了下來接班的林然,說不到兩句話,就又開始打哈欠了,連忙跑回值班房躺下。 蘇禮錚聽見她的聲音里困倦意味十足,心里有些愧疚,忙道:“那你繼續(xù)睡罷,睡好了我們再回去?!?/br> 朱砂迷迷糊糊的嗯了聲,仿佛也沒有掛電話,蘇禮錚聽見了她翻身的聲音。 他嘆了口氣,回了辦公室去寫病歷,可是看了一圈,發(fā)覺自己帶的學生都太厲害了,病程記錄有些寫的比他還好,只好又笑著退出了系統(tǒng)。 難得有些無聊,他在辦公室枯坐了一陣,覺得似乎時間已經(jīng)過了許久,抬眼看鐘,卻發(fā)現(xiàn)才八點半。 林平儒和留宿的學生已經(jīng)回去了,他想了想,決定去醫(yī)院外面拐角的便利店買個早飯。 他解了白大褂就出去了,便利店在醫(yī)院大門外過馬路后拐彎的地方,是平時大家要買點什么吃的喝的都會去的地方。 今天的便利店門口似乎有些不同,支起了一把不常用的大陽傘,他似乎還看見了攝像機的影子。 蘇禮錚沒想太多,進了門就往面包貨架那邊走,貨架上面包的品種琳瑯滿目,他認真的看著外包裝上的配料說明,挑選著朱砂愛吃的口味。 才拿了一個流沙包,就聽見身邊有個女聲問道:“先生你好,我們是h市電視臺在這邊采訪的,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蘇禮錚愣了愣,隨即點點頭,反正也不趕時間,便問道:“你們是什么節(jié)目?” 女記者說了節(jié)目名字,蘇禮錚哦了聲,道:“我知道你們節(jié)目,我家里有人很喜歡看?!?/br> 那是一檔紀實紀錄片,每一集擇取一個公共空間,采訪在此出現(xiàn)的不同人群,詢問他們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此地的原因,并邀請他們分享各自的人生故事,朱砂很喜歡,每集都不肯落下。 “是嗎,多謝多謝?!迸浾咝α诵Γ瑔柕?,“您是在附近上班還是……” 她停了停,蘇禮錚知道她的未盡的話,便笑著點頭道:“我就在對面醫(yī)院上班,現(xiàn)在剛下夜班,過來帶個早飯。” “我剛看你挑了挺久的,是不太合口味么?”女記者問道。 蘇禮錚搖搖頭,道:“我的口味一般,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吃,得挑個她也愛的?!?/br> 這家連鎖便利店的流沙包味道不錯,流沙濃郁香滑,nongnong的咸蛋香和奶香,加熱之后咬一口就能看見流動的液態(tài)內(nèi)餡,朱砂可謂是百吃不厭。 女記者聞言就問道:“是同事,還是家人?” “都是。”蘇禮錚抿了抿唇,微微的笑笑。 對方就又問道:“是太太么,還是女朋友?” 蘇禮錚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道:“都還不是……發(fā)展中?!?/br> 女記者笑著哦了聲,笑道:“那得先祝你成功?!?/br> 蘇禮錚邊點頭道謝,邊移步去冰柜拿酸奶,看來看去才挑中一個,女記者一直跟在后面,有些疑惑的問他:“是這個比較健康么,還是有什么原因?” “她喝酸奶比較挑剔,就只愛喝那幾個牌子和口味?!敝焐坝袝r候對于食物有著異于常人的挑剔,蘇禮錚雖然有些無奈,但卻不忍讓她改。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很讓人為難了,為了生存需要一個人改掉和放棄很多東西,要變得謙遜有禮,要變得冷靜理智,要變得善于交際,諸如此類。 受過許多委屈苦楚,然后變得豁達大度,一個人的胸襟和氣量,都是讓委屈給撐大的。 若是連喝什么酸奶這種芝麻大小的愛好都要改掉,未免強人所難。 他不忍心,也不愿意朱砂做出這樣的改變,在他心里,她就應該仍然是從前那個不喜歡的食物就不吃,不喜歡的事情就不做的肆意的小女孩。 女記者問他:“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蘇禮錚抿著唇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然后道:“她爸爸是我?guī)煾福俏倚熋脕淼?。?/br> “那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應當很好罷?”女記者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