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至少他是在乎她的意愿的,只是她心里還多少有些愧疚,覺得自己任性,就道:“下次不這樣了,吃完飯就回去。” 蘇禮錚見她如此,說心里不高興不得意那是騙人的,只是他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拍拍她的頭,道:“下次我們在休息日出來,那樣我就不會睡著了?!?/br> 朱砂點點頭,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真是信了他的邪,蘇醫(yī)生其實對電影根本沒興趣,去電影院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覺。 但此時的朱砂被她家蘇師兄感動到了,忙忙道:“那我們趕緊回去罷,你好早點休息?!?/br> 蘇禮錚望著她一心為他著想的小師妹,心里熨帖極了,但又有些感慨,去年的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想還能有這樣一天。 當一個一直對你橫眉冷對的小姑娘忽然就對你好起來時,你不僅覺得受寵若驚,還會覺得她簡直就是世上最貼心的小棉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挖出來回報給她。 開車下了高速,拐過人民公園前面的那個彎時,朱砂忽然喊了停車,“哎哎哎,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個人躺在那里?” 蘇禮錚停車下來看了看,出于職業(yè)本能,他先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先生,先生,你還清醒嗎?” 連喊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且有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他俯下身去,一邊伸手觸摸對方的頸動脈搏動,一邊側(cè)頭聽他的呼吸。 朱砂很機靈的打了120,市急救中心的總臺告訴她很快就派車過去,她掛了電話就蹲到了蘇禮錚身邊,問他:“有大問題么?” 蘇禮錚側(cè)了個身望著她搖搖頭,“其實就是喝醉酒了,不過身邊沒人,萬一嘔吐時被嘔吐物嗆著,窒息也是說不定的?!?/br> 說完他就站起了身,順便把朱砂也拉了起來,讓她到一旁的路邊站好,自己則守著那醉漢。 沒過多久救護車就來了,下來的醫(yī)生竟然是蘇禮錚的熟人,前些天還見過,就是送了個中暑的老人過去的那位。 急救醫(yī)師見是蘇禮錚,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后問道:“這是……路上遇到的?” 他倒也不猜是不是蘇禮錚的朋友,因為實在不需要,若不是怕后續(xù)會有麻煩,蘇禮錚都未必會叫救護車來。 因為那醉漢只有一個人,需要一個人陪同著一起坐救護車去,蘇禮錚就將朱砂喊了過來,道:“你先同吳醫(yī)生一起去醫(yī)院,注意安全,我們電話聯(lián)絡,吳醫(yī)生,這是我小師妹,叫朱砂,也是我們醫(yī)院的,她先和你過去?!?/br> 朱砂點點頭,手腳麻利的上了救護車,又幫著急救醫(yī)師給這人測了血壓,為了安全起見,急救醫(yī)師給他開了一條靜脈通道。 因為同蘇禮錚是熟人,病人也沒大礙,急救醫(yī)師就放松了許多,同朱砂攀談起來,“朱醫(yī)生這是同蘇醫(yī)生約會回來?” “剛吃完飯?!敝焐懊虼叫π?,伸手撥了撥頭發(fā)。 對方心照不宣的笑笑,又換了別的話題。 這位急救醫(yī)師的車組平時常跑這條路線,事發(fā)地點離省醫(yī)是最近的,便直接到那里了。 值班的是柳瑜,見了朱砂就愣了愣,聽聞事情始末后搖頭嘆了口氣,“心真是大?!?/br> 送來的病人漸漸恢復了意識,蘇禮錚也趕到了,柳瑜正給病人做宣教,他們就站在一旁聽,對方向他們道謝,“謝謝你們,真是好心人,不然我都不曉得會發(fā)生什么?!?/br> 等到這邊處理妥當,柳瑜轉(zhuǎn)身笑著對他們道:“做了好事的兩位,快回去罷,都這么晚了。” 朱砂笑嘻嘻的點點頭,“柳醫(yī)生也早點休息。” 等出了門,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柳瑜的身影,嘆了口氣,“蘇禮錚,真希望柳醫(yī)生能找到一個對她很好的人?!?/br> 柳瑜同心內(nèi)那位彭醫(yī)生之間的事在私底下傳得隱隱約約的,朱砂此時很有些替她惆悵。 蘇禮錚卻不然,瞥了她一眼,到:“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旁人想也無用?!?/br> 朱砂眨眨眼,點頭應了聲是,又抬頭去看月亮了。 不是滿月,月亮彎彎的掛在天上,她看著看著,就覺得像他們每個人的生活,沒有那么圓滿,總有點缺憾,但卻還是很漂亮很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沒有小劇場,因為在吃火鍋,好著急…… 第61章 朱砂和蘇禮錚回到盛和堂, 已經(jīng)是很晚的時候了,霍女士還沒睡,正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他們。 見他們回來, 這才起身回臥室, 路走到一半,她忽然又停住了腳, 回過頭來,有些疑惑的問:“你們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鉆小樹林去了?” 朱砂那張俏臉騰的就紅了,嗔了句:“媽你說什么呢!” 她說完又忍不住偏頭覷了蘇禮錚一眼,見他也有些赧然, 連耳朵都紅了,話也不敢接,她心里的尷尬這才少了點。 霍女士不知道如今小樹林有了別樣的含義, 愈發(fā)疑惑,“難道不是么?你們倆小時候還玩得好的那陣,就是喜歡去街尾那里的灌木叢抓知了啊?!?/br> 她說的都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蘇禮錚和朱砂還很小,對什么都好奇, 尤其喜歡夏天一直叫的知了,傍晚天不熱了就跑去找。 那時街尾還有一片不知什么時候就出現(xiàn)了的灌木叢, 很多和他們同齡的小孩都喜歡去那里捉迷藏, 可是現(xiàn)在哪里還有,城市發(fā)展得太快, 那里也早都變成了住宅樓。 和城市一起成長的還有孩子,那時捉迷藏的孩子們早也都長大了,有的還在這條街上能見著面,有的已經(jīng)遠走高飛去往外面的世界。 朱砂和蘇禮錚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jīng)忘了那些既舊又小的往事,忽然聽霍女士提起,都覺得陌生,互相看到彼此眼里的驚訝。 霍女士年紀大了,熬不得夜,能等到他們回來已經(jīng)是強撐,說完這話也不要他們回答,自己就已經(jīng)慢慢的走回了房。 朱砂看了眼父母臥室關(guān)起的房門,又回頭看了眼仿佛已經(jīng)恢復淡定的蘇禮錚,噘著嘴嘟囔了一句:“誰還會去鉆小樹林吶……” “……咳咳?!碧K禮錚原本都已經(jīng)不在意那幾個字了,此時聽到她的話,忍不住就是一陣咳,看著她的目光有些懊惱,卻偏偏說不出話來。 知道自己也許說錯了話,朱砂吐了吐舌頭,轉(zhuǎn)身越過他就連忙上了樓。 蘇禮錚站在樓梯底下看著她的背影,像只逃跑的兔子似的,心里忽然就柔軟了下來,“你走慢點,小心摔。” 他剛咳過,聲音有些沙啞,像一把小刷子掃過朱砂的心尖,她只覺得腳底一軟,嚇了一跳,不由得跑得更快了。 六月份的天氣已經(jīng)很炎熱了,辦公室的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得有點低,蘇禮錚進進出出,一會兒熱一會兒冷,沒幾天就有點感冒了。 “這天氣也不見下雨?!绷制饺鍙耐饷孢M來,抬手抹了把汗,嘟囔了一句。 陳國丘抬頭看了眼窗外熱的嚇人的太陽,忽然就搖頭嘆了口氣,“所以只能靠空調(diào)和電扇,這幾天我在門診都遇到吹多了空調(diào)和電扇得了面癱的病人?!?/br> “還有感冒的?!碧K禮錚伸手從桌上的紙盒里抽了張面巾紙,邊說邊擤鼻涕。 他的聲音嗡嗡的,感覺有的虛弱,辦公室里眾人都笑了起來,紛紛調(diào)侃他變得弱不禁風了。 更有甚者笑著問他:“你家小師妹沒給你煮姜湯?” “你是想我倒下繼承我的病人罷?”蘇禮錚抽了抽鼻子,沒甚好氣的白了說這話的人一眼,風熱感冒喝姜湯,是嫌還不夠嚴重的么。 他扭頭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桌角的臺歷,看見用紅筆圈起來的一個日子,愣了愣,隨即想起那是朱昭平的冥壽,他們要去山上祭拜,這是霍女士早就跟他和朱砂說了的。 想到朱昭平,蘇禮錚免不了想起舊年冬天他剛走時的朱砂,彼時她意志消沉,直到今時今日,他也不敢說她已經(jīng)完全放下那份心情。 畢竟至親離去的痛苦是強烈而刻骨的,只有寄希望于時間。 到了朱昭平冥壽那日,天卻下起雨來了,夏天的雨一陣一陣下下停停,一家人開著車往市郊的公墓去。 墓園設在山上,山腳下有環(huán)繞的小溪流,郁郁蔥蔥的樹木遮擋了陽光和光線,算得上是山清水秀了。 因為不是清明這種時候,山上沒什么人,朱明堂照著老規(guī)矩,扛了燒乳豬和大伯父朱南走在前頭。 剛下過雨,路面都是濕的,從山底往上看,一排排的墓碑整齊相對,安靜得像是無言沉默的人,朱砂原該覺得害怕,卻又因為祖父在此,倒是多了份莫名的親切。 蘇禮錚手里提著一兜水果,扭頭看身后同朱克己走在一起的朱砂,聲音溫和的道:“你們倆小心點,路滑。” “知道了,又不是小孩?!敝焐罢A苏Q郏行o奈的應了聲,她看了眼朱克己,發(fā)覺他在笑,忍不住問他,“你笑什么?” “我笑小師叔,你都這么大了,還把你當小朋友?!敝炜思盒ξ耐约旱男」霉茫抗饫镉薪器锖土巳?。 父母和伯祖父母興許是天天見才無所察覺,他卻是發(fā)現(xiàn)了的,小師叔同小姑姑之間多了點什么。 也許是好事,太爺爺生前最放心不下小姑姑了,總怕她日后嫁去別人家要受欺負,可若是那人是小師叔,倒跟回自己家是一樣的了。 朱砂有些茫茫然,“……他不是一直都這樣么?” 朱克己愣了愣,旋即笑著點點頭,“也是?!?/br> 聽見他們的對話,蘇禮錚又扭頭看了眼將要長成的少年,目光落在他嘴周一圈絨毛上,不覺微頓。 時間過得太快了,當年剛出生時丁點兒大的小嬰兒,轉(zhuǎn)眼間就快要成年,還如此的聰慧。 朱昭平的墓地在山頂,旁邊就是一株高大的榕樹,從這里能遠遠的看到城市里高樓大廈的屋頂星羅棋布。 朱南是長輩,他點了一把香,然后分給妻子和孩子們。 簡單的祭拜過后,眾人并不著急著下山,朱昭平墓地附近除了樹,還有些散落的石墩,便挑揀著坐了在一起閑話。 朱砂站在父親身邊,聽著父母與堂兄堂嫂說著家里和盛和堂的事,目光一偏,就落在了左近的石碑上,花崗巖的碑身上是小篆刻的朱色字體。 她忽然想起從前每逢清明,祖父帶自己回鄉(xiāng)祭祖,上完香后也總會這樣,同家人站一站坐一坐,講些很無關(guān)緊要的瑣碎小事。 后來她大了,才發(fā)覺這并不是無聊或不敬,而是一種訴說,將自己的日子告訴先人,好的壞的,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覺得,地底下的人聽得到。 所以父母們也這樣,在這個天又開始陰下來的夏日里,絮絮的說著日常,告訴那個離開他們的老人,家里一切都好,生意順利,孩子們都身體健康工作順利,沒有需要他掛懷的。 朱砂時不時接一句話,沒一會兒就喊口渴,蘇禮錚眼疾手快的將口里的礦泉水瓶遞了過去,“喝水。” 朱砂哦了聲,接過來喝了口,眼珠子轉(zhuǎn)轉(zhuǎn),視線掠過放在一旁的祭品,轉(zhuǎn)身同朱南道:“爸爸,我餓了。” “餓了?”朱南抬頭看看天,“要不回去罷,待會兒說不定又要下雨了?!?/br> “再等等啊……”朱砂卻不肯,撇著嘴不愿意走。 朱明堂看了眼小堂妹,又看了眼蘇禮錚,見蘇禮錚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東西,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咳……”他清了清嗓子,裝作不經(jīng)意似的接過話來,“對了,大伯,今年的燒豬我訂了家別人介紹的新店,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咱們試試?” 他一面說一面不知從哪里摸了把小刀出來,朱昭平愣了愣,隨即便看見朱砂躍躍欲試的模樣,哪里還不明白她剛才的肚子餓是托辭,實際上是看上了那只烤乳豬。 他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小女兒,“你呀,讓爺爺知道了,又要說你嘴饞。” “才不會呢,爺爺最疼我了?!敝焐氨硨χ赣H,眼睛一直緊跟著大堂哥和蘇禮錚,滿不在乎的回了一句嘴。 蘇禮錚回頭看了她一眼,回過頭倒了礦泉水洗手,然后去給朱明堂幫忙。 取了幾張面巾紙疊在一起,只切了幾片,不過是嘗鮮就罷了。 他托著面巾紙團團走了一圈,最后才走到朱砂跟前,她笑著想伸手來接,蘇禮錚手一揚,就又躲開了。 朱砂一愣,撅起嘴就要生氣,可眼睛才剛剛睜大起來,就看見一只修長勻稱的手伸到了跟前,兩根指頭捏著一塊有些粉色的rou片。 她的目光不了遏制的被兩根指頭吸引過去,不知是rou更好看,還是他那只手更引人注目。 “怎么了?”蘇禮錚見她發(fā)怔,以為她不肯吃,忙解釋起來,“你沒有洗手,吃了萬一鬧肚子就壞了,我喂你罷?” 說著他手又動了動,朱砂回過神來,胡亂的點點頭,然后張嘴含住了那片入口即化的燒豬rou,然后抬眼看了他一下,突然就臉紅了起來。 本來也沒什么的動作,偏偏因為朱砂紅了臉顯得有些奇怪,蘇禮錚低了低頭,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突然覺得一陣口干舌燥。 回過神來,好容易才按捺下心底的躁動,佯裝鎮(zhèn)定的將最后一片rou照原樣遞到她嘴邊去。 “……你不吃???”朱砂頭偏了偏,有些疑惑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