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少帝他不想重生、放開她,讓我來、藥香滿園:農(nóng)家小廚娘、誤穿生子文的男讀者傷不起、這位公子你別下毒[重生]、穿成總裁的炮灰配偶、我真沒有暗示你[娛樂圈]、重生娛樂圈:盛寵隱婚影后、三日兇宅、穿書后我變成了Omega
前面就是含元殿了。 一個小黃門早都在這兒候著,見平陽公主的馬車到了,連忙迎上來,“見過平陽公主。公主可來了,皇上念叨您一早上了?!?/br> 李述下了車,跟著小黃門往前走。 沿著龍尾道前行幾十步,再登上數(shù)階白玉階梯,就來到了含元殿外頭。 殿外廊下每隔十步就站著帶刀侍衛(wèi),小黃門領(lǐng)著李述剛到大殿外頭,還沒通報呢,就聽大殿里傳來一聲拍桌子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桌上東西掃落一地的聲音,茶杯硯臺毛筆,咣啷啷落了一地。 李述眉心一跳,心想父皇今天的怒火可真不小,她還是先在外頭等一會兒,別觸了霉頭。 可誰知李述剛站了一會兒,父皇身邊貼身的老黃門劉湊就從殿里出來了,他小心翼翼捧著碎了的茶盞,見到李述在門外頭,激動地差點老淚縱橫。 “公主您可來了!” 李述低聲問道,“父皇怎么了,生這么大的氣?” 劉湊低聲道,“皇上生鄭仆射的氣呢,鄭仆射遞了個折子進來,皇上剛看了沒兩行,氣的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東西。老奴也不知道那折子上寫了什么?!?/br> 李述卻心中了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鄭仆射是左仆射,又兼著吏部尚書,想來折子里寫的就是人事任免那些事,最近有誰的人事任免能這么大動干戈? 不就是那位寒門出身的新科狀元沈孝了。 沈孝啊沈孝,你可真是厲害,這還沒當(dāng)官呢,就把朝堂搞得一團亂,真當(dāng)了官不得掀翻了天。 李述對劉湊道,“麻煩公公再倒一盞茶來?!?/br> 劉湊忙應(yīng)是,命人趕緊煮了一盞茶來。 小黃門靜悄悄將宮殿門打開,李述慢慢走了進去。 含元殿里安靜肅穆,正元帝撐著額頭,一臉肅沉,他面前的書桌七零八落,可重重帷幕后的宮人都屏息跪在地上,誰都不敢上前去收拾。 李述腳步輕移,上前福了福身,“兒臣拜見父皇?!闭f罷將茶盞放在了桌上。 見到李述,正元帝的臉色稍有緩和,“雀奴來了?” 李述笑道,“是啊,好久沒跟父皇一道吃飯,怪想宮里的御膳的,今日專門來您這兒蹭頓好吃的,父皇可別嫌我吃得多。” 李述這人冷淡,平時就算是笑,也多半是諷笑,甚少說什么俏皮話,今日竟難得嬌俏,正元帝叫她這話哄得一笑,“你那個小身板能吃多少飯?” 殿中凝滯的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李述見狀這才悄悄松了一口氣,伴君如伴虎,縱然她一向得皇帝寵愛,可每回都要打起一萬分的小心。李述悄悄招了招手,侍女連忙上前來收拾這一片狼藉。 李述將茶盞往前遞了遞,“父皇喝口茶,消消氣。您平日里氣量最大了,今兒是誰這么有本事,竟然能惹您生氣?兒臣可要好好瞧瞧?!?/br> 正元帝接過茶盞,將桌上一份奏折推了過來,冷笑一聲,“誰這么有本事?還不是咱們那位左仆射鄭大人!” 按說后宮是不許參政的,這規(guī)矩不僅是皇后嬪妃,公主也要守的。但李述自從十五歲開始展現(xiàn)出非凡的政治天賦后,正元帝就極喜歡她,經(jīng)常和她一起探討政事,李述也是公主里頭唯一一個能接觸到奏折的人。 李述將奏折拿起,一目十行,很快閱完了。 鄭仆射可真是……厲害啊。 這詔書是父皇今早親手寫的,說新科狀元沈孝才華橫溢,特擢拔入門下省做給事中??蛇@詔書到了門下省,鄭仆射竟然直接駁回來了,說是門下省給事中乃正五品官職,天子近臣,沈孝一介寒門,受此恩寵實在太過。 鄭仆射提議道,嶺南道多地縣令空缺,不妨讓狀元郎去地方上歷練個三四年再說。 李述看得心里直咂舌。雖說門下省有駁斥詔令的權(quán)力,可鄭仆射這哪里是駁議?分明就是打父皇的臉! 那門下省給事中一職,雖說只是五品官,可權(quán)力卻大著呢,審核朝臣奏章,復(fù)審中書詔敕,沈孝若是剛進官場就能坐穩(wěn)了這個位置,以后的官運當(dāng)真是不可限量。 可鄭仆射怎么能允許?他沈孝若是在中書省站穩(wěn)了腳跟,誰知道以后有多少個寒門還要竄上來?偌大朝堂,難道要讓世家給寒門讓位子?! 鄭仆射不但不能讓沈孝進中書省,還要將他趕出京城,隨便發(fā)配到蠻荒之地做縣令,徹底毀了他的仕途。如此才能讓世人都知道,縱然如今有了科舉制,縱然有寒門沿著科舉爬了上來,可沒用,他鄭仆射一抬腳就能將狀元郎踢回塵埃里去。 這封奏章哪里說的是沈孝一個人的官職問題,分明就是世家與寒門的問題。 想到這里,李述不免對沈孝多了幾分同情——他一個寒門子弟,想要在滿朝的世家勛貴中向上爬,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難怪三年前他愿意拋下尊嚴(yán)給自己做面首,不是他愿意以色侍人,實在是除了這個法子,他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寒窗苦讀又如何、心有野心又如何,這世道容不得他有一絲一毫的逆鱗。 李述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正元帝道,“雀奴看完了?你怎么想?” 李述卻沒有立刻回答。 太子的命令明明白白地擺著呢,不可能給沈孝什么好官當(dāng)?shù)?,不然自己就得罪了太子??筛富实膬A向也很明顯,他欣賞沈孝,想把沈孝作為啟用寒門的典范,以此來對抗世家。 李述應(yīng)該站在誰那頭? 她沒法得罪太子,崔家是太子那頭的,從自己嫁給崔進之那天起,她已經(jīng)被綁在了太子這條船上了;可她又不能得罪皇上,她今日的一切恩寵都是正元帝給的,不然她還是荒蕪宮殿中那個不受待見的庶女。 李述沉默著,竟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正元帝又道,“雀奴?” 就在這時,殿門忽然被人打開,劉湊弓著腰上前來稟報道,“陛下,鄭仆射來了。” 卻見正元帝剛被李述哄開心的臉登時拉了下來,但帝王講究喜怒不形于色,正元帝的臉色很快隱沒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沉的面孔。 李述知道父皇這是要商討正事,因此就要告退,正元帝卻道,“都是一家人,避什么?!?/br> 李述聽了心中腹誹:這一家人的關(guān)系有些八竿子打不著吧。 鄭仆射的孫女是太子妃,可雖說李述跟太子是兄妹,可到底是庶出的,哪兒能跟滎陽鄭家扯上關(guān)系啊。 父皇分明就是讓她留在這兒,生怕待會兒他和鄭仆射吵得厲害,身邊沒人勸著,不好收場罷了。 李述只得硬著頭皮站在原地。 思索間鄭仆射已走了進來,他已七十多歲了,走路蹣跚,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那身紫袍官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愈發(fā)顯出暮年的光景來,竟叫人看著有些凄涼。 可誰都不敢輕視于他。 滎陽鄭家,綿延三百余年的清貴世家,多少個朝代倒下了,他們鄭家依舊屹立不倒;戰(zhàn)爭摧毀了多少個生命,可鄭家依舊綿延生息。本朝創(chuàng)立之初,若非有鄭家舉族之力全力襄助太·祖造反,這龍椅上坐的未必是他們李家人。 鄭仆射看著雖老,可胸腔里可是顆老謀深算、七竅玲瓏的心。 鄭仆射顫巍巍對正元帝行禮,“陛下”,又對李述道,“平陽公主也在”,李述則回以微笑。小黃門忙端來小圓凳,扶著他坐了下來。 鄭仆射端著一張八風(fēng)吹不動的老臉,嗓音蒼老,“陛下,老臣想說說新科狀元沈孝的事情。” 正元帝臉色不辯喜怒,只是“嗯”了一聲,示意自己聽進去了。 鄭仆射繼續(xù)道,“陛下詔書里說的是,沈孝是個有才華的,只是老臣覺得凡有大才者都性子傲,須得磨一下性格。故老臣和門下省同僚商量了一下,覺得若直接讓他進門下省做給事中,這實在是恩寵太過了,怕壓不住沈狀元的傲性子?!?/br> “嶺南道多地縣令空缺,狀元郎既有大才,不妨讓他去地方上歷練一番,將一身筋骨磨出來,三五年后若做出一番政績來,到時候陛下再將他調(diào)回京師,重用于他?!?/br> 李述在心里嗤笑一聲,官場的人就是有這點好處,甭管心里想的什么損招,說在嘴上都是一派冠冕堂皇。 歷練? 嶺南道那可是蠻荒之地,不通教化,流放的人才去那兒呢!說的好聽是三五年后調(diào)回京城,可到時候鄭仆射隨便使些小手段,沈孝一輩子就交代在那里了。 十年寒窗又如何,抵不過人家一句輕飄飄的話。 ☆、第 5 章 鄭仆射道,“陛下以為如何?” 正元帝顯然已經(jīng)不太高興了,他目光愈發(fā)肅沉,卻還是壓著脾氣,道,“嶺南道荒僻,哪里是去做官,分明就是去流放,朕覺得不可?!?/br> 鄭仆射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正是這種地方才能顯出狀元的才干來,不然他憑什么做狀元呢?” 正元帝冷笑一聲,“朕沒記錯的話,鄭愛卿可是把榜眼安排到了京畿道的新平縣去做縣令,那里緊挨著京城,天子腳下??赡戕D(zhuǎn)頭卻要把狀元安排到嶺南道去,這是何居心?無非就是榜眼是世家出身,跟你們滎陽鄭家有姻親關(guān)系,可他沈孝卻只是一介寒門!” 正元帝越說越氣,“你何必來問朕的意思!朕想讓人進門下省,可你就能讓人流放到嶺南去。既然這朝堂是鄭愛卿你一個人說了算,不如現(xiàn)在就將朕的玉璽拿去,直接在這奏折上蓋個章罷!” 皇帝暴怒的聲音響徹大殿,宮女太監(jiān)們撲簌簌跪了一地。 李述忙上前一步攙著正元帝,“父皇息怒,別氣壞了身體?!?/br> 鄭仆射也從圓凳上站了起來,顫巍巍地,聲音蒼老,“陛下,老臣絕無僭越之心,老臣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朝廷好?!?/br> “當(dāng)初陛下要開科舉,老臣就勸阻過,如今科舉選拔了幾個人上來,陛下覺得滿堂人才濟濟,可老臣卻還是心里嘀咕——日后的朝堂上,難道就充斥著那些只會做文章、只會考試的人嗎!” “狀元沈孝的文章是寫的漂亮,臣看了也嘆服,可他出身寒微,能中這個狀元,無非靠的是寒窗苦讀二十載的水磨工夫。臣說句不好聽的,只怕人已成了個書呆子,萬萬擔(dān)不起政事,如何能進門下省做給事中?” 說到動情處,鄭仆射竟咳了幾聲,“咳咳……陛下,老臣不是要和您做對,老臣是怕這朝廷錄用了不合適的人??!” 李述忙吩咐小黃門道,“沒眼色的,還不趕緊扶著鄭大人坐下!” 一把年紀(jì)了,在殿里出點事可不好交代。 小黃門扶著鄭仆射慢慢坐了下來,正元帝怒極反笑,“鄭愛卿的意思是,這科舉制根本就沒有用?選拔/出來的都是廢物?” 鄭仆射道,“也不能說沒有用,到底選出了幾個文章漂亮的寒門子弟,寫詩唱和、修編經(jīng)書也是好的。至于做實事,那還是算了?!?/br> 正元帝將手中奏疏一甩,竟是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這才是你的心里的話!你就是不想讓朕給寒門子弟一條出路!朕今日若是聽了你的話,把沈孝打發(fā)到嶺南道去,下一次再開科舉,天底下還有哪個寒門子弟要來趕考?你這是讓朕失信于天下學(xué)子!” 眼看正元帝越來越氣,李述生怕二人鬧得不好收場,此時也顧不上什么規(guī)矩,忙上前一步扶著正元帝的胳膊,“父皇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了?!?/br> 她將一盞茶端上來,侍奉著正元帝喝了一口,笑道,“人的舌頭和牙齒都有打架的時候,更何況咱們都是一家人,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磕碰無所謂,可別傷了感情。” 正元帝冷臉喝了一口茶,忽然道,“雀奴覺得給沈孝什么官職合適?” 竟是將靶子立到李述這兒來了。 正元帝想的是,李述向來聰敏,有政治目光,又超脫事情之外,也許她提出建議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鄭仆射也緊接著道,“愿聞公主高見?!?/br> 鄭仆射想的是,駙馬爺崔進之可是太子的死黨,平陽公主肯定站在自己這頭。 李述:…… 這夾縫狹窄,任意一邊都是刀光劍影,稍有越界就會讓自己頭破血流。 李述心中瞬間閃過許多思慮,面上還是笑著的,慢慢道,“兒臣愚昧,聽了半天,卻覺得父皇和鄭大人說的都有道理?!?/br> 一昧和稀泥卻只會惹得兩頭都生厭。 李述接著道: “父皇喜愛狀元的才華,想要讓他進門下省行走;可仆射又怕狀元是個敗絮其中的,想要讓他去嶺南道歷練。兒臣覺得啊……不妨折中一下,讓狀元他留在京城,可是只讓他做個末流小官。若他做得好,父皇再將他升進門下?。蝗羰亲龅牟缓?,就把他貶斥到嶺南道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