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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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述默了半晌,又接著道,“我后來得勢了,想法子去找那些首飾。可大多數(shù)都四散找不到了,找到的唯有這根金釵而已。” 她將金釵日日戴在頭上,不是為了緬懷什么人,甚至她懷疑自己對母親都沒有任何感情。 她的血是冷的。 她戴這個金釵,只是想日日提醒自己,要一直往上走啊,她沒有愛,所以她要用其他的東西來補(bǔ)償。 李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對著沈孝就能說這么多話,她很少跟別人去講過去的事情。 其實(shí)人活一輩子,多少都會遇到糟心事,她這么點(diǎn)往事,不過是深夜里一些微不足道的辛酸情緒,天明之后收拾心情,一切都會忘在腦后。 也唯有今夜這樣的環(huán)境,火苗搖曳,傾盆大雨,夜宿荒山,這樣的孤寂時刻,天生適合將心事拿出來翻檢一番。 李述伸手,隨手扣了扣石壁,落下些許土渣,她道,“沈大人,雖然你年長我?guī)讱q,但我在朝中比你多待好幾年。我說的話,也算是過來人的忠告——” “——能攥在手心里永遠(yuǎn)都不會丟掉的,一個是權(quán),一個是錢。如果為了旁的什么東西,比如尊嚴(yán)、氣節(jié)、感情,反而去犧牲這兩樣?xùn)|西,那真是天底下最蠢的事情?!?/br> 身后沈孝默了片刻,才道,“所以這就是數(shù)月前,公主向康寧長公主低頭的原因?!?/br> 沈孝說的是他險(xiǎn)些被康寧逼成面首的事情。 那時李述冷眼旁觀,不愿出手相助。 李述聞言“嗯”了一聲,“想必沈大人一定覺得我冷漠,心中仍有怨言?!?/br> 這么一回想往事,李述竟是才發(fā)現(xiàn),其實(shí)她數(shù)次三番對待沈孝,態(tài)度堪稱惡劣。 沒想到她落難之時,竟是他出手相救。 沈大人真算得上是以德報(bào)怨的君子了。 誰知沈孝卻輕笑了一聲,“公主看錯我了,某不是那樣心胸狹窄之人,對那件事我并沒有怨言。天平兩端,每一端在不同人心中有不同的分量,那是你的選擇,我沒有指責(zé)?!?/br> 她只是為了權(quán)力,選擇不去得罪長公主而已。 這無可指摘。 但沈孝望著她后背披散的烏發(fā),卻總是忍不住想起那根樸素暗淡的金釵。 如果能有更多的選擇的話,她未必是如今這樣冷情冷心的模樣。 二人一時就安靜了下來。 李述不必回頭,都能感覺沈孝一直在盯著她看,許是她自尊心作祟,總覺得自己講完故事后,他目光里都是同情。 她不需要什么同情。 李述忽然開口,“沈大人,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 沈孝聽了忙道,“自然。” 李述一下子就轉(zhuǎn)過身來,一雙眼含著狡黠,笑道,“我手傷著了,沒法扣扣子,你能不能過來,幫我扣一下官袍的扣子……” 沈孝沒提防李述忽然轉(zhuǎn)了過來,就像貓被踩了尾巴一樣,一下子沒蹲穩(wěn),跌到了地上,“你……” “你說你不會轉(zhuǎn)過來的!” 他語氣里竟帶了分不滿的怨氣。 李述見沈孝如此,在對面笑得打跌,“我言而無信,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br> 火光趁著她的臉,一雙眼瞇得細(xì)長,倒像是狐貍一樣。 于是方才因往事而起的沉重氛圍,就這么被她岔過去了,倒是有了些滑稽氣氛。 沈孝看著她,不說話,只抿了抿唇。倒沒見過她笑得這么……開心過。 李述還當(dāng)沈孝生氣,她斂了笑就解釋,“開個玩笑而已?!?/br> 又沒真讓他扣扣子。 便是他想扣,伸出手別怪她剁了他的蹄子! 沈孝斂了眉,將木架上的中衣取下,三兩下就套在了身上。中衣單薄,已經(jīng)干透了。 他不說話,撥了撥火。 他自然看出李述是在開玩笑,她把話題岔過去,是不想讓自己顯得過多軟弱。 夜已深了,二人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李述的困意慢慢浮了上來,側(cè)坐著,頭抵著墻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她覺得自己才沒睡多久,就聽身邊有人一直叫,“公主……公主!” 李述睜開眼,目光瞇了瞇,這才發(fā)現(xiàn)洞外竟然已經(jīng)天亮了,雨聲也漸漸小了,只是淅淅瀝瀝的。 沈孝叫了李述半天,真是沒見過這么難叫醒的人。 不過也難怪,她經(jīng)了這么生死一夜,換了平常人早都精疲力盡了,難為她硬撐了大半夜,還有閑心逗他玩。 沈孝道:“公主,你的人來找你了。” 沈孝這么一說,李述才聽到外面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漫山遍野的呼喊聲。一聲聲“公主”此起彼伏,估計(jì)能有好幾百號人。 李述聽了就松了一口氣,這一夜她好歹是熬過去了。 多虧了沈孝。 誰知這時沈孝卻道,“既然公主的人來了,您已經(jīng)安全了,下官這就先走一步?!?/br> 李述聽了就一愣。 下官? 昨夜事急,未聽他這么自稱過一次,這會兒他說起這個詞來,李述竟覺得十分不習(xí)慣。 就仿佛昨夜山洞夜話不過是黃粱一夢,夢醒之后,她還是高不可攀的公主,他也只是一個沉淪下僚的下官而已。中間有天塹之隔。 李述忙問,“你走什么?” 沈孝半跪在她身側(cè),垂著眼,“我們到底在山洞里獨(dú)處了一宿,雖說是事急從權(quán),可若是被旁人看見了,傳出去對公主的清譽(yù)不好?!?/br> 李述聽得一愣。 她根本就沒有朝那個方向想過。 她滿不在乎,“這有什么的,我又不在乎。” 清譽(yù)算什么東西? 她要是在乎的話,昔年又怎么會想找面首。 可沈孝卻忽然抬起眼來,極認(rèn)真地盯了她一眼,“可我在乎?!?/br> 若是因他而讓她傳起了流言,他心里會過意不去。 李述被沈孝認(rèn)真的神色弄得一怔,旋即回道,“沈大人,昨夜是你救了我,你要知道,救了當(dāng)朝公主可是大功勞,父皇一定會好生嘉獎你。” 她又不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救了她,能得的賞賜海了去了。一大筆銀子都算是賞的輕了,重點(diǎn)是能在父皇處落下好印象,這對沈孝日后的仕途而言是極大的助力。 可沈孝卻只是搖了搖頭,“我說過,我救你,不需要任何賞賜?!?/br> 他是想要更多的權(quán)力,可他不需要以一個女人的清譽(yù)為代價(jià)來獲取。 李述愣愣的,沈孝拎起官袍一角,就把官袍從她身上取走了。他隨意套在身上,一邊往外走一邊系腰帶。 漫山遍野都是人,他隨便在哪兒待一會兒就行。若有人看見他,他只說是也跟著過來找公主,只是沒找到罷了。 就能搪塞過去。 沈孝的身影被天光在洞口勾勒出一個晦暗不明的剪影,他回過頭來,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就大步不見了蹤影。 沒過多久,就有侍衛(wèi)搜到了這片地方,李述披著自己的破衣裳站在洞口,侍衛(wèi)看見她連忙大喊,“公主!” 他極興奮地喊出了聲,“我找到公主了!” 說著就朝李述跑過來。 這個侍衛(wèi)因頭一個找到李述,后來沒少得賞賜。這是后話。 * 崔進(jìn)之是后半夜才知道李述墜崖的消息的。 他前半夜先去了萬年縣,一直忙著替李述收尾巴,子時過了才縱馬去了千福寺,準(zhǔn)備去質(zhì)問她搶糧的事情。 可沒想到聽到的卻是她墜崖的消息。 崔進(jìn)之自問也是將門世家出身,在兵部沒少見過生死,可“墜崖”這兩個字好像一記悶棍,當(dāng)即就把他打得神志不清,整個人都懵了半晌。 李述怎么……怎么可能會墜崖! 她素來是最謹(jǐn)慎的人了,怎么會墜崖! 崔進(jìn)之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涼了,一把拽過紅螺,幾乎要將她的脖子掐斷,“你是奴才,你怎么不好好看著她?” 本來李述落崖,紅螺哭得幾乎都要昏過去了,這會兒被崔進(jìn)之一逼,當(dāng)即一口氣沒喘上來,徑直就暈了過去。 崔進(jìn)之卻一把將紅螺扔在了地上,連她看都不看一眼,冷道,“來個人看著她,若是李述出了事……我讓她償命!” 說著崔進(jìn)之就出了大殿。 檐下燈籠在漫天風(fēng)雨里被吹得七零八落,照得佛像都透出一股可怖。 崔進(jìn)之站在檐下,身體繃得極直,仿佛下一秒整個人都要繃斷了。他的臉色卻比怒目金剛更可怖。 他將腰間魚符解下,扔給了一旁的隨從,“去兵部調(diào)兵,把所有能喘氣的都給我叫過來,誰來遲了一步,本官廢了他!” 他帶來的侍衛(wèi)都站在大雨里,沉默地不發(fā)一言,崔大人生的風(fēng)流,做官也不大發(fā)脾氣,誰都沒見過他這樣狠厲的模樣。 崔進(jìn)之邁步下了臺階,整個人立刻就被雨打濕了,他一揮手,“跟我搜山!誰先找到了平陽,賞銀萬兩?!?/br> 崔進(jìn)之幾乎是不要命一樣沖下了山,可夜色太深,雨又太大,火把都點(diǎn)不著,所有人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有幾個侍衛(wèi)沒看準(zhǔn)路,磕磕絆絆的,不少人在找人的過程中都受了傷。 冰涼的雨澆在身上,可卻只是讓人更加焦灼。崔進(jìn)之腳步都趔趄了,下山時候一個不防,腳一滑整個人就滾了下去。 幸好身邊的侍衛(wèi)一直跟著他,堪堪在崖畔抓住他。 崔進(jìn)之趴在崖邊,只覺得一股冷風(fēng)從崖下直直劈進(jìn)自己的心頭。 她就是這么滾下去的么。 這瓢潑大雨,便是一個健康的人在雨中待著都受不住,更何況她…… 崔進(jìn)之不敢再想更壞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