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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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想和崔進之和離?!?/br> “和離?為什么?” 正元帝聽了就一愣。 崔進之早年浪蕩,但婚后卻穩(wěn)重許多,倒像是收了心。二人平素出席宮宴,看著也是相敬如賓,并未聽說過有什么不和。 因此正元帝聽到這番話十分驚訝。 為什么要和離。 李述默了半晌,跪在地上垂著頭,都沒有說話,原因有太多,政治上的,感情上的,最終不過一句話,“父皇,我累了。” “我與崔進之成婚五年,外頭看著是花團錦簇,其實里子都爛透了,感情不和,甚至經(jīng)常爭執(zhí)?!?/br> 李述閉了閉眼,想起崔進之這個名字,只是將他當(dāng)做白紙黑字上一個政敵的名字。 “他這幾年一直納了個外室,名叫青蘿,昔年是長樂坊的頭牌。為了家庭和睦,這五年來我一直忍著這件事,希望他能回心轉(zhuǎn)意,可是……” “可是您知道嗎,我墜崖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我身邊,反而是跟那個外室在一起。夫妻之道,原在于互相依靠扶持,可他根本就沒有做到,甚至經(jīng)常讓我傷心?!?/br> “父皇,這樣子下去還有什么意思……雀奴求您了,讓我跟他和離吧?!?/br> 李述說罷,深深扣頭,額頭抵著冰涼的大理石,她讓自己裝出微微顫抖、傷心欲絕的模樣。 可其實她臉上并沒有任何情緒。 是時候撕破臉了,無論什么骯臟不堪的證據(jù),只要能在他腳下做絆腳石,她都會拿出來的。 扯出青蘿,其實也是在打她自己的臉。外人知道后,還會笑話她無力籠絡(luò)夫君。 可這又如何,旁人怎么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付政敵,要下死手。 正元帝聽了,愣了片刻,旋即就暴怒,“你說什么?外室!” 他的聲音響徹大殿。 駙馬養(yǎng)外室,這是瞧不起公主,還是瞧不起皇家! “你怎么不早告訴朕!” 李述抬起頭來,似是悲傷的笑了笑,是十足十的可憐模樣,“兒臣……兒臣總以為他會迷途知返的……” 正元帝將李述一把拉了起來,氣得恨不得摔桌子踢板凳,“虧朕還以為他婚后就洗心革面了,沒想到……沒想到還是一副風(fēng)流的性子!” 正元帝一拍桌子,“崔進之呢?去把崔進之給朕叫過來!” 宮人領(lǐng)命連忙去了。 過了片刻,正元帝的心頭怒這才平靜下來,這才開始細想李述所說“和離”一事的可行性。 公主自然是可以隨意和離的,本朝有不少公主都如此,改嫁十分頻繁。況且崔家如今就崔進之一個人支應(yīng)門楣,只要正元帝下令,他們沒有力量跟皇室抗衡。 可是…… 正元帝看著李述,卻忽然道,“雀奴,朕一定會罰崔進之,還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女人,朕全都給你清理干凈,往后讓他再不敢胡鬧!” “可是你知道,崔進之不是崔進之,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世家網(wǎng)絡(luò)。朕需要一個人在他身邊,替朕盯著他?!?/br> 沈孝被剛提拔不久,正元帝還想提拔更多的寒門子弟,這勢必會遭到世家更激烈的反抗。那幫將死之人,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謀劃。 如果雀奴在崔進之身邊,他對世家的了解也會更深一層。 李述聽得一愣。 都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了,崔進之已經(jīng)是那樣的人了,可父皇卻還是……要讓她繼續(xù)呆在火坑里。 他方才什么慈父心腸,全都是假的!就連父皇在權(quán)力與親情面前,選擇的都是前者! 李述忽然就冷笑了一聲。 父皇和崔進之又有什么區(qū)別。 “父皇,算兒臣求你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和崔進之在一起了?!?/br> 可正元帝的聲音卻冷,“雀奴,你忘了那日你在含元殿對朕說過什么?剜膿治命,刮骨療傷,有人要做這柄刀。” 李述跪在地上,正元帝看到她閉上了眼,蓋住那雙通透而冷冽的眼,正元帝仿佛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也只是一個小姑娘。 跟安樂沒有任何區(qū)別,可是卻比安樂承受了太多重擔(dān)。 李述閉上眼,只覺得渾身發(fā)冷。良久,她聽見自己說,“父皇,好,我不和他和離。” “兒臣身體不舒服,先退下了?!?/br> 說著就站了起來,甚至都沒有看正元帝,轉(zhuǎn)過身就往外走。 她走到側(cè)間外,好像忽然有些站不住了,扶著柱子緩了緩神。 正元帝看著她的身影,忽然問了一句,“雀奴,你怨朕嗎?” 沉默了很久,李述才轉(zhuǎn)過身來,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她甚至淺笑了笑了,看著正元帝道,“我沒有,父皇?!?/br> 這就是她的命運,她一直都知道。沒有人愛她,他們只想利用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和離,我保證! 馬上還有一更。 只是想多寫寫正元帝的糾結(jié)。 ☆、第 52 章 沈孝在偏殿坐了許久, 才聽小黃門過來稟報, “沈大人,陛下得閑了?!?/br> 沈孝就道一句“有勞”, 跟著小黃門出了偏殿,沿著走廊往含元殿走。 李述剛從含元殿出來不久,她站在殿外廊下, 沉默地看著檐外灰沉沉的天空, 身形十分蕭索。 沈孝看見她,腳步一頓,對身旁小黃門輕道一句“稍等”, 讓小黃門替自己抱著折子,朝李述走了過去。 “下官參加公主?!?/br> 李述偏過頭來,看著沈孝輕笑,“沈大人, 好久不見。” 其實也不過才兩天,可中間隔了好多事,真的像是隔世一般。 這幾天唯有在山洞里, 她才是真正開心的。出了山洞,一切都身不由己起來。 沈孝看她臉色十分灰敗, 甚至眼眶都微微泛紅。他皺了皺眉,只覺得在含元殿內(nèi), 似乎公主并沒有如愿以償。 他壓低了聲音,“您墜崖的事情……還有那個玉——” 李述打斷了沈孝,“——全都沒了。沈大人, 無論那夜你看到了什么東西,我都勸你忘記,不要往外說。” 說了,就是污蔑太子。 沈孝一愣,那玉飾怎么會沒了? 旋即他就想到了崔進之。 那可是太子·黨的中堅啊。 崔進之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沈孝也可以理解。只是這對公主而言,未免太過慘烈了。 沈孝輕嘆了一聲,“你……” 他有心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到底平素寡言,也無從開口去說。況且便宜話就算是說了,其實也并幫不了她什么。 沈孝默了默,從袖間取出個東西,然后攤開手掌,遞到李述面前,“我偶然找到的?!?/br> 那竟是李述那根金釵! 李述看得眼前一亮,也不顧自己手上的傷,一把就抓了過來,緊緊攥在掌心。 她十分激動,神情似哭似笑,“你……你怎么找到了!” 沈孝看她如此,微微浮起一個笑意。 她方才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寥落,讓人看了就不忍心,恨不得將全天下所有的好物都堆在她面前,能得她笑一下就滿意了。 他輕描淡寫道,“那天早上我出山,正好天晴了,視野好,一眼就瞧見了,沒費什么功夫。” 可李述又不是三歲小孩,沒那么輕易被騙過。若金釵那么好找到,那日的滿山侍衛(wèi)又不是眼瞎,早都能瞧見。 偌大一座山,也不知他怎么一寸寸翻過去的。 李述竟覺得眼前有些濕,她忙轉(zhuǎn)過頭去將情緒壓下,只是聲音微微啞,“你……其實不必的,我說了,這不過就是一個舊物?!?/br> 沈孝卻道,“我也說了,舊物都比較重要?!?/br> 李述聽了默然片刻,忽然就嘆了一句,“是,舊物都比較重要?!?/br> 她看著龍尾道盡頭,有一個人影慢慢走近了。 “可是舊人卻再也不重要了?!?/br> 沈孝沿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那身三品紫袍,知道那是崔進之。 不能讓陛下久等,沈孝只跟李述說了幾句話,小黃門就在催。他忙接過折子就進了含元殿。 正元帝坐在桌后,面前攤開一份奏折,可他卻沒有在看。目光沉沉的,看著竟有些沉郁。 沈孝走近,將今日門下省他核過的折子放在了正元帝案頭,匯報道, “稟陛下,關(guān)中各縣上了折子,都說自戶部撥糧后,各地賑災(zāi)頗有效果,各縣如今忙著收攏流民回鄉(xiāng),準(zhǔn)備今年的秋耕。只是秋種夏收,要等到來年這時候才能自給自足,賑災(zāi)怕是還不能斷。幸好工部上了折子,說永通渠已修好了,南邊的糧正在運,太湖一帶今年收成好,應(yīng)當(dāng)補得過關(guān)中的糧缺?!?/br> 正元帝“嗯”了一聲,“這就好?!?/br> 頓了頓,沈孝又道,“稟陛下,臣有個憂慮。今年天氣怪,旱了之后立刻下暴雨,聽說河南道近日雨也不小。雖目下尚沒有郡縣報水災(zāi),可臣覺得還是要未雨綢繆為好?!?/br> 他心里頗是擔(dān)心。 略讀史書就知道,往年稍微多下點雨,黃河就容易生災(zāi)。今年先旱后澇,各地都忙著賑災(zāi),糧食都快耗空了,官員的精氣神只怕也要斷。 若是黃河再出事…… 正元帝聽了就嘆了一口氣。 他何嘗沒想到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