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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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臉上的高興勁兒這下子怎么都蓋不住, 抱著正元帝的胳膊就一個勁撒嬌,正元帝被她哄的直笑。 殿內還是暖意融融,可李述卻只覺得渾身發(fā)寒。 太子要出禁閉了,父皇對他也沒那么生氣了, 他出來后很快就能收攏勢力,皇后也開始重掌鳳印,東宮的勢力又起來了。 李述幾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往后的日子不太好過。 仗著太子禁足的空檔,老七在父皇這里討了黃河水患的差事, 做了一些實事政績,慢慢在朝廷里也招眼起來了。 這三個月風平浪靜, 不是因為老七已經強壯到憾不動的地步,而是因為東宮蟄伏,只顧著收斂勢力, 根本就沒工夫去斗老七。 過陣子太子重新出山,老七的日子就不可能像如今這么好過了。 冬至才過,冬天只起了個頭,往后還有數九寒天的日子,最艱辛的時刻還在后頭。 可強敵環(huán)繞,她卻已是孤立無援。 * 又過了小半個月,太子的禁足就解了。 三個月的禁閉給他帶來的影響非常大,他更瘦了,也更沉靜,看著更有一國儲君的模樣。 正元帝看著太子,有點心酸,心想,他終于把這個孩子給扳到了正道上,不枉他對太子那么狠心。不狠不出孝子啊。 太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身上衣服單薄,仿佛身體還停留在三月前的天氣里。他深深扣首,聲音里還有風寒過后的啞,“父皇,兒臣知錯了。當初就不該用高進那樣的人,更不該……不該被迷了眼,收了他的孝敬。這三個月里,兒臣反思了很多,知道自己當初錯的多離譜。要不是兒臣用錯了人,今年黃河也不會發(fā)大水,兒臣愧對那些受災的百姓。” 太子往地上磕了一個響頭,認錯的態(tài)度十分良好。 正元帝嘆了一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知道錯就好,以后不能再犯了。無論做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權,都別忘了,百姓才是根基?!?/br> 太子忙稱“是”。 正元帝就讓他起來,隔著小幾,父子對坐在羅漢榻上。 小幾上都是折子,一封折子攤開來,顯然正元帝看了一半,還沒看完。 見太子的目光落上去,正元帝便道,“這是你七弟上的折子。他負責治理黃河,這么大一件事,他又是第一次經手,難得調配有度,還沒出過錯。從前朕都沒發(fā)現,原來禮部藏了老七這塊寶?!?/br> 正元帝還想教育太子,“雖說你是哥哥,但見賢思齊,你應該學學你七弟。他安靜沉穩(wěn),做事不爭,但真遇到事了也不避。你要收收性子,也學著靜下心去做幾樣實事來,別成天想著拉攏這個拉攏那個的?!?/br> 太子被訓得低下了頭,一副虛心認錯的模樣,“父皇說的是,等過年時七弟回來了,兒臣好好跟七弟說說話,跟他學學?!?/br> 他的聲音都是謙恭,低下頭來,正元帝看不到他目光中的怨毒。 好個老七,趁他禁閉,倒是在父皇這里落了個好。他倒是會抓機會! 三個月的禁閉哪里會讓人徹頭徹尾的變,太子只不過是將從前那些被父皇不喜的地方都藏了下去。也就是正元帝被親情蒙了眼,真的以為這孩子能學好。 太子咬著牙,下定了決心。 之前是他沒工夫,如今出來了,第一件事就要拿七弟開刀!殺雞儆猴,讓旁的皇子都看看,誰敢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出頭?! * 太子剛出了禁閉,太子妃就辦了一場宴,低調起見,這次請的人不多,只請了些相好的世家命婦。 李述也被下了請?zhí)?,畢竟她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公主,東宮開筵不請她,那跟明著撕逼也沒兩樣了。太子妃不會做那種事。 李述收了請?zhí)匀徊荒懿蝗?,叫紅螺備了厚禮,坐馬車去了東宮。 但如今畢竟是跟東宮生疏了,見到太子妃時再怎么臉上帶笑,看著都是虛假。 相對假笑,何必呢。 李述將禮送給太子妃,說了一句不疼不癢的關心話,就說自己身體不大好,要先回府了。 眾人一看她如今瘦骨伶仃,也不疑有她,于是李述終于脫身。 她沿著回廊往東宮外走,誰知跟她一道早退的還有一個人。 李述看著楊方,有些不解,“楊駙馬怎么了,不陪著安樂么?” 太子出了禁閉,安樂高興地就差蹦起來了,跟太子妃親親熱熱地說話。 楊方淡笑了笑,“宮宴上鬧騰,又都是女眷,我還是在宮外等她的好?!?/br> 李述略皺了皺眉。 從前宮宴上,楊方都是陪著安樂的,極少出現這種自行離去的事情。 這二人忽然又疏離了,李述心想,又是為什么?她還以為安樂已看清了自己的內心,早該和和美美過日子了。 二人一道朝宮外走去,走到丹鳳門外,眼看馬車就在前頭,楊方忽然停了腳,開口道,“公主,都說你聰敏,對朝事有洞見。有件事我想問你?!?/br> “楊駙馬請說?!?/br> “你怎么看我們楊家?” 李述皺眉。 怎么看? 這問題也太宏泛了,若是想撿好聽的說,自然是詩書之家,子弟清貴,低調沉穩(wěn)。但楊方明顯不是想聽這個。 如果真讓李述形容,大抵會用“中庸”這二字來說。 不拔尖,也不墊底,不出彩,也不出錯,不站隊,也無異心。哪位在最高處,就忠心效忠哪位。固然不會有滔天的權勢,可也不會有極大的錯誤。 李述想了想,只能這么形容:“楊氏子弟克己恭謹,持身端正?!?/br> 楊方聽了,就自嘲地笑了一聲,“公主心里一定不是這么想的。其實也不必撿好聽的說,我們家從立國初始,走的就是明哲保身的路子?!?/br> 無論朝廷里黨爭成什么樣子,哪邊都不沾。沾了的話,固然容易博大富貴,可一旦敗了,更容易有大過錯。對于一個家族而言,這樣不溫不火,其實反而是綿延不絕的根本。 “公主,您覺得明哲保身這四個字錯了么?” 楊方的問話實在是莫名其妙,李述跟他們楊家又沒啥關系。 可他眉眼之間都是郁色,神色竟看著有些茫然,顯出些不知所措來。 李述攏了攏肩頭斗篷,忽然想明白了楊方和安樂如今的疏遠是從何而來——兩個人出現了政治上的分歧。 安樂是太子胞妹,她從血緣上就是向著太子那邊的。 可楊方持身中立,不想卷進黨爭,一點都不想幫太子。 李述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道,“明哲保身沒錯,激流勇進沒錯,汲汲營營也沒錯?!?/br> 她道,“都是選擇而已。” 從前太子如日中天時,楊方和安樂的矛盾只是感情上的,若是日久天長,楊方能將安樂的心賺回來??扇缃穸酥g隔著政治,那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他們倆怎么也走到了這種地步。 李述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嘆了一口氣,氣在空氣中呼出去,凝成一團白霧,蒙蒙一片遮在眼前。 楊方沒見過李述這樣悵然的模樣,便問,“公主嘆什么氣?” 李述淡笑,“沒什么,我只是想,但凡跟皇家牽扯上了的人,最后好像都逃不出一道選擇題:權和情,到底選哪個?!?/br> 她目光悵然,不知道是想起了誰。 楊方聞言怔了怔,旋即也澀然笑了一聲,“公主這句話說得極好?!?/br> 權和情,選哪個。 這段日子以來,安樂同崔進之經常往來,楊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沒有齷齪地往私情那方面想,事實上安樂若真有私情,憑她的性子,只會正大光明地請和離,根本就犯不著暗中往來。 只是因為政治目的。 因為崔進之能幫東宮,而他不想幫,所以安樂疏遠了他,親近了崔進之。 如果他想和安樂親近,難道唯一的選擇就是像崔進之一樣,徹底站到太子那頭?他們楊家明哲保身這四個字,難道要為了一個“情”字就斷了。 倘若真得了從龍之功,那就罷了;可若是輸了呢?他們一家子的性命就交代出去了。 這道選擇題,楊方沒有那樣容易做出來。 他只能苦笑,“都說男子天生果斷,女子合該柔弱??扇缃窨磥?,安樂的選擇卻比我果決的多,瞻前顧后,游移不定的反而是我?!?/br> 他低下頭來,“對安樂而言,我對她的情是很容易拋棄的東西吧?!?/br> 他對李述拱了拱手,就往自家車駕那兒走去。他也不上車,就一個人負手站在馬車旁。 這時候天上落下了雪粒子,薄薄一層落在他發(fā)間與身上。他也不伸手去撥,就那樣沉默地站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述愣了愣,忽然就想起……沈孝來。這兩個月被她壓在心里頭,死活都不去想的人,驟然就這么蹦到了她腦海里。 李述想了想,朝楊方走了過去,“其實,選擇對誰而言都不容易。你知道安樂的性格,她沒那么冷情。我想她這個選擇,也只是看上去果決,可能心里也難受?!?/br> 可楊方聞言,只是對她扯了個笑,“我不是神仙,公主,我看不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br> 他能看到的,只是安樂經常離府去找崔進之的背影。 李述張口還想勸,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嘆了一口氣,“你們……你們好好的吧?!?/br> 別過楊方,李述走了十幾步,上了自己的馬車。紅螺連忙將一個手爐塞進她手心,替她解了披風,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子。 紅螺說,“入冬第一場雪,都說雪后寒,往后您可要再多穿點呢?!?/br> 李述擁爐向后靠著,微微掀起簾子,看著外頭漸起的雪,沒有首尾地說了一句,“這場雪應當各地都落了吧?!?/br> 不知道河南道冷不冷。 回府時,雪粒子越來越大,黑色的馬車頂上都被敷上了一層白。 地上積了薄薄一層雪,腳步匆匆走過去時,行止間帶起的風將雪粒子打起了小旋兒,轉了一陣,隨著書房門關上的聲音,慢慢又落了下去。 李述在桌后坐下去,提起筆來,將近日朝中與宮中事寫作一封長信,細細地告訴了七皇子。 太子要重新出山了,以后諸事都要慎重再慎重,否則一旦被挑出錯來,太子黨就會循著錯,拼命將老七打壓下去。 一封書信流暢到尾,瀟灑字跡滿篇,直到最后,卻忽然停住了。 行云停,流水破,筆尖懸停紙上,顯得十分滯澀。 吧嗒。 墨點子落了下去,摔在紙上,四濺開來,凝成一個抹都抹不掉的黑點。 老七最近正在洛府督工。 筆尖這才動了起來,這回的筆跡卻沒那樣疏闊,反而橫平豎直,仿佛稚子初習筆墨,生怕一撇一捺都要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