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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四日深夜,那北郡的老大夫在又一次為封晏舟看診后,說他傷勢穩(wěn)定了很多,快該要醒來了。 也過來探望的郭盛海舒了口氣,朗聲笑道:“孔大夫不愧是我北郡第一神醫(yī)!實話說,楚大當(dāng)家的剛將封王爺帶來的時候,我還當(dāng)他活不成了呢,幸好家兄先前就讓我將孔大夫請來,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你們南郡交代了?!?/br> 楚懷瑾便起身,向郭盛海與孔大夫深深地一作揖,“有勞孔大夫與郭將軍費(fèi)心了,懷瑾代南郡上下先謝過兩位高義。” 然而,等他道完謝,卻忽然覺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楚懷瑾將郭盛海剛才的話在心中重新捋了一遍,片刻后便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向那大胡子壯漢問道:“郭王爺是何時讓將軍您去請孔大夫的?” 這又不是什么機(jī)密的事,郭盛海就大大咧咧地照實講了:“家兄一接到你和封王爺要來我們北郡的信,就交代我了,孔大夫是和我一起從華肅城來的?!?/br> 郭盛海說著,有些自豪地一笑:“我那時還納悶這是何緣故,現(xiàn)在方知家兄真是料事如神。” …… ………… 料事如神的,是郭盛山嗎?! 楚懷瑾這才琢磨過來,他怕是讓封大攝政王給套路了。 別人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封江遠(yuǎn)為了套他這顆白菜,連自己的命都舍得拿出來玩?zhèn)€苦rou計。 這廝就不怕玩脫了,真把命給砸在里面?! 786 封晏舟在黎明時分漸漸地蘇醒,他睜眼后環(huán)視四周,卻意外地只在床邊看到了郭盛海,并沒有見到楚懷瑾的身影。 “懷瑾……懷瑾在哪里?”他虛弱地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楚大當(dāng)家的他……”郭盛海聽他這么一問,神色竟是變得有些怪異,連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 封晏舟費(fèi)力地伸出手,死死地拽著郭盛海的手腕,逼問:“懷瑾他如何了?!” 郭盛海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看著床上的被褥,一口氣說道:“你昨夜實在是太過兇險,就連孔神醫(yī)都說你活不成了。楚大當(dāng)家的……他一時沒想開,竟拔劍自刎了。唉,楚大當(dāng)家的年歲雖小,卻真真是條重情重義的漢子,只可惜我沒能拉住他。封王爺,等你回了南郡,還請厚賞他的家人吧……” 郭盛海這話講得像是背書一般,眼神更是閃躲,若是在平日里,他怕不是要才剛說一個字,就會被封大攝政王察覺出異樣。 可封晏舟剛從昏迷中醒來,又忽聞“噩耗”,剎那間便覺胸口血?dú)夥?,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他足足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明白過來面前的這個北郡將軍究竟說了些什么,更遑論去探究對方神色、言語間的真假。 封晏舟只覺得他胸腔內(nèi)的那一顆心,像是真的已被利箭刺穿,在上面生生地破開了個洞一般。 又更有千萬只無形的手,要伸進(jìn)那洞中,將這枚已快跳不動的紅物撕扯得粉碎。 他呆愣了許久,僅是憑本能,更加用力地攢住郭盛海的手,一遍一遍地說道:“你騙我,你在騙我,你一定是……” “楚大掌柜的尸身還停在隔壁營帳里,你若是不信……”郭盛海打斷了他的話,然后扭頭向賬外看了一眼,“我就讓人把它抬過來吧?!?/br> 封晏舟聽到“尸身”二字,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幾次動了動嘴唇,一時間竟然不敢說出個“好”字。 他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直到原本就受著傷的胸口更加發(fā)疼,才勉強(qiáng)自己點(diǎn)了頭。 他與懷瑾之間尚還隔著山海,懷瑾怎么會,又怎么能,在現(xiàn)在就愿意把命給了他,為他去殉這份情? 他雖從前世一直執(zhí)魔到今生,心心念念地都是與他的槐花仙再續(xù)前緣,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死去博,在對方心中,仍有些許對他的情意。 可若這份情意,是要用楚懷瑾的性命去證明…… 封晏舟寧愿選擇在暗中愛著、護(hù)著他的槐花仙,便是一輩子都不出現(xiàn)在楚懷瑾的面前,他都心甘情愿。 封晏舟在心中一遍遍地祈求,是他看走了眼,是北郡另有所圖,郭盛海在騙他。他的小祖宗只是被他們郭家藏了起來,只等日后來要挾他——那便是要他舍下所有權(quán)勢、身家,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的。 然而,那具被北郡士兵們用木板抬進(jìn)帳中的軀殼,一下子就將他所有的幻想都打碎了。 封晏舟茫然地看著被放在營帳正中地上的少年。 那少年的眉眼、身段,是他日日相見、夜夜想念,熟悉到一分一毫都不會錯認(rèn)的。 可少年臉上毫無血色的蒼白,與原本白璧無瑕的脖頸上已干涸了的血痕,卻又是那樣的陌生。 陌生得,就像是有一把生死之劍,已將他們二人的前緣,毫不留情地盡數(shù)斬斷。 封晏舟怔忪了片刻,雙眼中并沒有流出透明的淚水,卻有兩行血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到下巴,在他冠玉般的臉上留下兩道紅痕。 封晏舟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終于如夢方醒,他拼力挪動著虛弱的身體,想要去到楚懷瑾的尸身前。 要像是在前世那個痛徹心扉的夏夜里一般,將他的槐花仙摟進(jìn)懷中,徒勞卻不肯放棄地,想用自己的體溫將對方冰冷的身體重新暖熱。 可封晏舟剛從昏迷中醒來,身上的力氣甚至還不足以讓他站起,他險些要跌落到床下,卻仍然掙扎著要爬向那個被放在地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