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之下，眼眸剔透的情人，望著久別重逢，被他背叛的初戀。

    那張溫柔美麗的面容沒有一絲悔愧悲傷，平靜安然，輕薄虛妄。

    即便是站在上帝的面前，那魔鬼一樣傲慢的靈魂也不會低頭，認(rèn)一絲一毫的罪疚。

    蘇靈燃并沒有禱告，他只是坐在那里，想看看負(fù)責(zé)定論人間罪惡的神靈。想看看，神光普照的時候，他能不能看見自己身上的罪惡，讓他足以甘心懺悔。

    聽說只要認(rèn)罪，就會被寬恕。

    青年一瞬不瞬看著他：“我不在乎。我從未聽過這些聲音。你在我心里，完美無瑕，凌駕一切眾生神靈之上?！?/br>
    蘇靈燃仰望著墻上的圣光十字架，眸光剔透安靜：“虛榮。如果虛榮淺薄虛偽是罪，我可以為此負(fù)責(zé)。因為我確定，這是屬于我的。如果足夠努力，虛榮可以讓我遠(yuǎn)離沼澤，再也不用被聽到鄙薄、同情、和戒備?！?/br>
    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如浮光，輕薄得沒有任何漣漪生起。

    “我見到了光，看見了纖塵不染天真無暇的生命和愛意。盡管短暫，但他曾讓我看見海市蜃樓的幻覺。如果，我也站在上流社會高貴的山頂上，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用借別人的陽光，倚靠施舍生長？不會有背盟敗約，棄如敝履？”

    蘇靈燃的眼睛，從年少到長大，到現(xiàn)在，從來剔透溫和，卻像光影照不見底的湖水。

    鏡子一樣清澈平靜，好像是暖的，但所有的光和熱都會被層層漫射。

    赤道的季風(fēng)，到了西伯利亞以北更北，極光之下，風(fēng)總是冷的，而永夜漫長。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青年，眼眸溫和像是在笑，毫無距離，遙不可及。

    青年走到他面前，冰冷的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比過去更俊美銳利的面容，眼神清澈直接，就像從沒有受過傷：“沒有背盟敗約、棄如敝履，我回去找過你，那里被拆了?！?/br>
    他說：“我每一年都回國回去。第一年失敗了，后來就很順利。一開始要偷偷的，后來沒有人能限制我。我不喜歡拍照，不喜歡人的目光，但我想讓他們把我的消息送出去，讓你看見。我找不到你，等不到你，只好等你來找到我。聽到你說，你處心積慮出現(xiàn)在我面前，策劃和我偶遇。即便是那時候，也覺得好幸福。只是在想，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找到我？”

    蘇靈燃靜靜地看著他：“因為，要花一點(diǎn)時間準(zhǔn)備。那時候的我還不夠好看耀眼，不能確定，會不會被你視而不見。你在鏡頭里，閃閃發(fā)光，像世界大廈頂端我夠不到的星星。我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想一下也像是犯罪。所有人都愛你，唯獨(dú)我動機(jī)不純，像小偷行竊。”

    青年把他緊緊抱在懷里，清冷的聲音極力克制，還是顫抖不穩(wěn)：“請你，偷走我吧。只想被你偷走，隨便帶到哪里去?！?/br>
    蘇靈燃沒有回應(yīng)這個擁抱，他睜著眼睛，看著十字架上悲憫的耶穌：“我現(xiàn)在，確定自己有罪了?！?/br>
    他背叛了這個人，清醒理智，別無選擇。

    更罪惡的是，當(dāng)受害者找到他的時候，他立刻就毫不猶豫再次抓住了這個人。

    就像，怕這個人后悔。

    就像，無恥之徒，從一開始就在盼著這個人回來找他。

    如果有一天，我因為任何原因離開你，或者說背叛……

    天使在說，一定要，逃走啊。

    魔鬼在說，請你，不要放棄我。

    ……

    新的婚禮很快舉行，這一次，沒有什么能阻止他們。

    婚禮現(xiàn)場，陽光之下，青年虔誠專注地看著他，把戒指套進(jìn)他的手指。

    “我愛這個人，就像是因為他才來這個世界。人世的一切都依附于他存在，因為他有意義?！?/br>
    “這世間沒有什么能分開我們，叫我不愛他。世俗的道德，人間的律法，神為人類所降的一切罪和障礙，貧窮、疾病、死亡，虛榮、背叛、嫉妒，或者是這個人自己?！?/br>
    “如果神允諾他屬于我，我將盡我所能愛整個世界?！?/br>
    青年在笑，銳利清冷的面容，笑起來的時候像蘇靈燃記憶中的小孩兒 。

    像是閃閃發(fā)光的圣物，地獄里的生物小小碰觸一下就會燙傷，卻忍不住想挨著。

    蘇靈燃笑著，眼眸彎彎，白茫茫的光下，除了那個人以外，其余都像是黑暗。

    直視陽光，即便目光灼痛，什么也看不清，也不想移開。

    我會，再次背叛這個人。

    永無止境。

    因為，想要活下去，想要和他在一起。

    ……

    葉微闌神情微變，定定地盯著龍曜的眼睛，不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盡管這個偵探的表情管理不亞于他這個頂流明星，從那張冷峻理智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屬于私人的感情。

    葉微闌的眉間流露一絲不確定的懷疑。

    一直被動接受他質(zhì)問的龍曜卻開始主動進(jìn)攻：“你說了這么多，輪到我了?？诳诼暵晲鄄皇菤缯加校菬o私付出一切的葉微闌先生，請你回答一下，你明明早就發(fā)現(xiàn)了俞老夫婦對林染所做的事，大約也早就察覺了他們和我的合作交易，為什么一直隱忍不發(fā)，在背后默默轉(zhuǎn)移財產(chǎn)，趁機(jī)把俞氏掠奪到自己名下？”

    葉微闌瞳孔驟縮，面上紋絲不動，就像是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龍曜神情冷峻，咄咄逼人：“然后，忍到我和林染結(jié)婚，才跑出來，橫刀奪愛？還是說，打算和殺死藍(lán)朔風(fēng)一樣，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