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他替白湖回答對方：“……非常棒，簡直太棒了。”

    只看著這樣的你，我就忍不住想要走上去。

    抓住你，禁錮你，折磨你，親吻你，愛你。

    和你同生共死。

    兩人走進了場中，灑水裝置再一次準備，場記、攝像、燈光，各自站穩(wěn)自己的位置，就連坐在監(jiān)視器后的姚立明，也不自覺在座椅上挺直腰背，目光炯炯，盯著畫面。

    這時。

    “卡！”

    拍攝正式開始！

    情節(jié)沒有任何變化，臺詞也不會改變。

    唯一的變化大概是虞生微從對著空氣演戲，變成了對著薄以漸演戲。

    而這也是最大的變化。

    薄以漸露出了微笑。在這個激烈的爭執(zhí)的片段之中，他率先露出的不是憤怒，而是微笑。

    但這微笑輕蔑又高傲，還有已然將人心看破的揶揄。

    他所飾演的何深，一個天然的訟棍，天生就具備著如同毒蛇一樣噬人技巧。

    而他將這一點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他挑撥著虞生微，刺激著虞生微，看他變了臉色，看痛苦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再變成扭曲的憎恨。

    當憎恨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薄以漸射向虞生微的憤怒，被虞生微全部反擊了回來。

    白湖再度提起了何深的父親。

    “殺人犯的兒子躺在人命身上享受著這個世界的美好?！?/br>
    他兇狠瘋狂地笑著，將這句話的每一個字狠狠磨碎，狠狠念出。

    扭曲從虞生微臉上，傳遞到了薄以漸臉上。

    而薄以漸的內心，始終冷靜。

    他觀察著、分析著虞生微的心與行為，密切關注著對方的行動，不動聲色地掌握和引導著對方的每一個表達與每一寸變化。

    他控制著虞生微的心，牽動著虞生微的情，帶著虞生微翩翩起舞。

    虞生微也始終踩著節(jié)奏，步履敏捷同他跳躍。

    從天空降落的水嘩啦啦地淋著兩人。

    他們的衣服都濕了。

    薄以漸看著虞生微同樣濕漉漉的臉，他心頭忽然動了下。

    對方的神色一如堅冰。

    但蜿蜒在對方臉上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忍不住做了個本不在計劃之中的動作，他上前一步，碰觸了虞生微的臉頰。

    是溫熱和濕軟的。

    在他的手指碰到對方的那個剎那，扭曲在對方臉上的憎恨凝固了。

    他的這個動作似乎打破了對方身上堅硬的盔甲，虞生微不再激動，不再憤怒，甚至不再憎恨。

    虞生微直直看著他。

    目光里似乎能夠溢出水來。

    這個表情真的太棒了！

    薄以漸在心中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他意識到自己該怎么接上了。

    他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轉身背對虞生微，他向遠方走去，步履倉促，像極了在逃跑。

    聲音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陡然沖破虞生微的喉嚨?；艁y和倉促，甚至還有哽咽，全藏在了他大喊大叫的聲音之中：“何深！何深——”

    薄以漸逃走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好像有一條條無形的繩索，捆綁住了他的雙腳。

    最后他停了下來。

    兩個人的距離固定了，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夠到彼此。

    人的一生之中，總會有個美麗的夢幻。

    而夢幻之所以是夢幻，則在其永遠存在，而又永不能被人所擁抱。

    “卡！”

    又是這一聲響。

    姚立明跟著爆發(fā)了，他中氣十足地大喊了一聲，喊得整個攝影棚似乎都震了下：“好，太棒了，就是這樣的可望而不可及，白湖是何深的夢，何深也是白湖的夢！薄以漸，五年不見，你更厲害了！”

    薄以漸停下了腳步。

    他放松了身體的幾個關節(jié)，站立的姿勢就改變了，雨中的苦大仇深變成了雨中的吊兒郎當。

    他雙手插在口袋里，回頭一笑，好像春風吹過田野。

    他對虞生微說：

    “這回滿意了吧？”

    第三十五章

    表演已經(jīng)結束了, 可攝影棚中, 余韻猶在。

    前來探班的粉絲呆呆地看著虞生微和薄以漸。

    有人紅了眼眶, 有人發(fā)出細小地哽咽，剛才那段并不漫長也沒有經(jīng)過后期處理的表演, 意外地直入人心，讓她們不能平靜地看著眼前的表演。

    這是最完整的一幕。

    一個必須由薄以漸和虞生微共同組成的一幕，缺了誰都不行。

    女粉絲們這樣想著, 也這樣承認著。

    但是……

    但是！

    回過神來的她們無比復雜地看著薄以漸，又無比復雜地看看虞生微。

    這種既想要薄老師繼續(xù)照顧幫助魚魚，又不想要薄老師繼續(xù)照顧幫助魚魚；既想看著他們一直這樣要好, 又根本不想看見他們這樣要好的心……

    真的，太復雜了。

    otz。

    ***

    片場并沒有因為粉絲的些許情緒而耽擱拍攝工作。

    姚立明甚至打鐵趁熱, 把大家的休息時間都壓縮再壓縮, 就為了抓著虞生微的狀態(tài), 趕緊把接下去該拍的全都掃尾掉了。

    時間正在前進。

    明亮的天色染了一層瑰紫，前來探班的女粉絲們眼看時間實在不早了, 為免最后的忙亂, 依依不舍地和虞生微道別，先行離開。

    又過了兩個小時, 劇組也收了工。

    大家一起乘車返回酒店之中, 薄以漸也終于能夠做點不好在人前做的事情了。

    一場完美的演出影響的并不只是一個人。

    從對戲結束以后, 薄以漸就有點不平靜。

    虞生微給了他很多的驚喜，他覺得需要回饋給對方一點什么。

    比如送他一個小禮物？

    酒店的房間之內，薄以漸躺在沙發(fā)上, 愉快地決定了。

    他先打開自己的手機，看一眼外賣app和同城快遞app，準備給虞生微買點什么。

    可惜這地兒實在窮鄉(xiāng)僻壤，無論是外賣還是同城快遞，都不在遞送范圍。

    “這就有點過分了……”

    薄以漸喃喃一聲，苦惱起來。

    他關了手機，目光隨意在房間之內轉移著，思考還能不能找點什么別的東西來慶祝慶祝。

    禮物不需要太貴重太獨特，但要能夠表達他的心意，什么樣的禮物能夠表示贊賞呢？小朋友又會喜歡什么樣的贊賞……

    嗯？

    薄以漸胡亂掃視的目光忽然停頓。

    一只被養(yǎng)在白瓷瓶里的紅色康乃馨撞入他的雙眼。

    紅花。

    小朋友，贊賞。

    他觀察了這只花一會，忽然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到房間的桌子前翻了翻，找出放在抽屜里的常用工具袋。接著，他找來了一張硬卡紙，拿起康乃馨，將花瓣小心翼翼地扯下來，一瓣瓣黏在白卡紙上，黏出了一朵花瓣層疊的紅花來。

    這還不算完工。

    這只是一朵小紅花，他還要給小紅花加上一點特征，讓它只屬于虞生微。

    薄以漸又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他走到了電視機旁邊。

    電視機旁邊擺著一支紅酒，紅酒上綁著一條金色緞帶。

    薄以漸取下了紅酒上的緞帶，剪成兩截，分別黏在小紅花的下邊，這樣，小紅花就像一個小勛章了。

    薄以漸拿起了水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