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走太快了，幸好又能碰到你。”老奶奶輕拍拍江九幺的手背，粗糙干燥的掌心很溫暖，“你看起來沒上次那么難過了，是喜歡的人給你答復(fù)了嗎？”

    她怔怔地看著老奶奶慈愛的笑容，好半天后才結(jié)巴地答復(fù)道：“……還、還沒有。”

    “這么好的女孩兒沒有珍惜，一定是那個臭小子的損失。”老奶奶佯裝發(fā)怒地說道，然后伸手從口袋里抖索地拿出兩顆用粉色糖紙包裹著的糖果，笑著塞到了少女的手心里，“這個送給你，他們呀都不許我多吃糖，說是對身體不好，我是求了好久，我老伴兒才偷偷給了我兩顆。”

    “這我不能收?！?/br>
    “收著收著，又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崩夏棠虉?zhí)拗地握住少女的手，不讓她有機會還給自己，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并語重心長地說道，“要記得，日子是越過越甜的?！?/br>
    “……謝謝。”

    遠方傳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的呼喚聲，應(yīng)該是老奶奶的家里人。

    她聽見后又朝江九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最后應(yīng)聲朝那男人走了過去。

    江九幺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看著掌心的兩顆糖果久久不語……

    忽如其來的善意比想象中的更加沉重。

    *

    第二天放學(xué)的時候，江九幺依照原定計劃前往籃球館去找黃瀨涼太，只是期末考后的時間安排較平時做了調(diào)整。

    她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部活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這樣的橋段很熟悉。

    江九幺嘴角一抽，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籃球館的大門，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里面談話的赤司征十郎和黑子哲也。

    ……還好她足夠機敏，這次沒有蠢得直接站到門口暴露自己。

    其實她不是故意趴墻角的，只是那兩人的對話聽起來與黃瀨涼太最近低落的情緒息息相關(guān)，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對話像是她上次撞見的下半場。

    她有些欣慰，終于能完結(jié)了啊。

    “赤司君你……喜歡籃球嗎？”黑子哲也沉默過后忽然這么問了眼前的赤司征十郎。

    “我不太懂你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這種感情對勝利而言是有必要的嗎？”

    “我已經(jīng)完全不明白了，現(xiàn)在的籃球部跟以前比完全不一樣了，從赤司君變了個人那時候開始……”

    “你又在說這種話了。”赤司征十郎說話間垂下眸子，他的聲音冷靜平淡，“我根本沒有改變?！?/br>
    “…………”

    “我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人，而現(xiàn)在這兩個人交換了位置。”

    “誒？”

    “誒？”

    同樣發(fā)出疑問聲的不止是黑子哲也。

    江九幺聽得云里霧里的，但細(xì)細(xì)分析起這句話，赤司征十郎的意思好像是說……他有雙重人格？

    怎么一不小心就人格分裂了呢？

    她拍了拍額頭，在成為植田春乃的短暫時間里她并沒有發(fā)覺過赤司征十郎哪里有不同，一定要說的話，只有初次見面時的溫和笑容再也沒有看到過了。

    所以——

    “真的有兩個赤司？”

    這道題太難，她解不來。

    之后赤司征十郎向黑子哲也說明了籃球部近日的變化，簡單來說就是現(xiàn)在的他們已經(jīng)足夠強大，強大到無需通力合作，如果強行將力量統(tǒng)合，只會讓內(nèi)部發(fā)生矛盾，以致分崩離析。

    雖然這話聽起來非常抽象，但從赤司征十郎嘴里說出來總有種莫名的信服力。

    江九幺沒聽懂，她其實也不懂籃球，但以路人的眼光而言，籃球這種運動打的不就是團體嗎？

    她嘆了口氣，決定先走一步，省得到時候又被眼力勁兒太好的赤司征十郎逮住，讓她發(fā)表下見解。

    快要遠離籃球館的時候，江九幺被兩個火速出現(xiàn)的身影攔個正著，他們正是許久未見的田中和山本。

    “大事不好了！春姐！”

    “敵人打過來了！”

    他們看起來緊張極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然后一人一邊抓著植田春乃的手臂就要往前沖。

    江九幺立刻將重心往后靠做緊急剎車：“啥啥啥啥啥?。?！”

    “春姐！我們都準(zhǔn)備好了！就等你一聲令下！”

    “是??！我們一定會把那群王八犢子打得滿地找牙！還你盛世江山?。　?/br>
    哦，她聽懂了，他們是又來找她去打群架的。

    江九幺掙脫開他們的手：“抱歉，我已經(jīng)說過了，今后不會再打架了。”

    “哈？??！”

    “春姐你在說笑吧？??！”

    她仍堅持自己的原則：“如果是對方來找麻煩的話，我覺得向老師或者警、察尋求幫助才是正確的選擇。”

    田中愣了愣，他沉默地先一步放開了握著植田春乃的手，醞釀了很久后抬頭對眼前的黑發(fā)少女忽然說道：“……你到底是誰？”

    江九幺一怔：“……”

    “田中！你在說什么吶？！”山本趕緊扯過胡言亂語起來的友人。

    “我哪兒有胡說？！”田中甩開了山本的手，他狠狠擦了擦眼睛，指著現(xiàn)在的植田春乃哽咽地說道，“山本你看看，她哪里……她哪里還像我們的春姐？！”

    植田春乃好像變了一個人。

    所有人都在這么說。

    她金棕色的長發(fā)變回了原來的黑色，濃厚的妝容也好久沒有見到，大直徑的粉色瞳片變成了黑色細(xì)金屬框的眼鏡，就連制服的裙子也扯回到膝蓋以上五公分處。

    因為她本來就不是植田春乃。

    “我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人，而現(xiàn)在這兩個人交換了位置?！?/br>
    她忽然想起了剛才聽到的臺詞，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起來似乎可以勉強解釋這一切。

    “這么說……你們會不會釋然一點？”

    田中狠狠吸了下鼻子，他當(dāng)然不會接受這種愚蠢的說法，在認(rèn)清現(xiàn)狀后不甘地低聲說道：“我們的春姐……我們的春姐到底去哪兒了？”

    她沒有辦法回答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站在原地看著淚流滿面的田中憤而跑開的背影。

    被夾在中間的山本左右看看，最后朝沉默的少女用力鞠了一躬：“非常抱歉，春姐……我追過去看看田中，他沒有惡意的。”

    山本言罷，便追著田中離開了。

    江九幺仍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遠處。

    “……………………”

    她的心情很復(fù)雜，而更復(fù)雜的是她在轉(zhuǎn)身后發(fā)現(xiàn)——

    赤司征十郎正在她身后看著自己，與淡漠的神色相反，他的眼底有種說不出辨不明的情緒存在。

    ……嘖，她貌似盜用了別人的臺詞，還被本人抓包了。

    第32章 <32 慕君而鳴（九）

    江九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會跟赤司征十郎回到了籃球館，明明那種場合她就該拔腿就跑的，畢竟連呼吸她都覺得尷尬。

    但意外的是赤司征十郎沉靜自若地如同沒有聽見她剛才的盜版發(fā)言一樣，就連眼底的異樣情緒也很快掩藏不見。

    空蕩蕩的籃球館內(nèi)只有她與赤司征十郎兩個人，黑子哲也已經(jīng)離開了，估計跟她一樣對兩個赤司這件事消化不良。

    江九幺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赤司征十郎，他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但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整個人都跟著松懈了下來。

    她把書包從肩上拿下來丟到地上，然后沒有一點淑女氣質(zhì)地坐到了地板上，兩手撐在靠后的地板上，放空地看向體育館頂上的照明燈。

    “抱歉呢，赤司，剛才讓你看笑話了。”

    赤司征十郎沒有接話，他走到表情迷茫的少女身邊，單手撐地與她坐在一起。

    他側(cè)頭看她，這些天她確實改變了很多，外表還是其次的，而植田春乃連說話的方式和看人的眼神都發(fā)生了變化。

    就好像現(xiàn)在，她的眼底是滿滿的疲態(tài)，是仿佛歷經(jīng)滄桑的世故。

    他聽到了那兩個一直跟在植田春乃身邊的男生對她的質(zhì)問，她卻沒有選擇正面回答，所以——

    “你是植田春乃嗎？”

    “那你是赤司征十郎嗎？”

    赤司征十郎怔了怔，他沒想到她會這么反問回來，但關(guān)于這個問題，他不會有第二個答案。

    “我當(dāng)然是?！?/br>
    “對，你當(dāng)然是?！?/br>
    江九幺笑出了聲，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羨慕赤司征十郎的，她要是能擁有眼前這個赤司征十郎的一半坦率和強大就好了。

    “赤司，我……好像有點累了?！?/br>
    “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背嗨菊魇墒栈亓四抗猓磉叺纳倥粯舆h遠地望起了籃球館的照明燈，目光變得悠長，“你現(xiàn)在這樣也很好?！?/br>
    江九幺愣了下，這樣的肯定讓她的心里好似有一道暖流劃過，她忍不住哈哈笑著大力拍了拍赤司征十郎的后背：“哈哈哈哈我也覺得現(xiàn)在的你很不錯！至少眼光很不錯！”

    赤司征十郎被拍得身體往前一傾，他無語地回頭瞥了她一眼，他長這么大還沒有被女生這么拍過，這家伙還真是一點余力都沒有留。

    雖然彼此都沒有說破，但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江九幺好不容易收住了狂放的笑聲，發(fā)現(xiàn)自己下手太狠了，又趕緊給人家揉了兩把：“不好意思，我好像太激動了?！?/br>
    這都是以前職業(yè)英雄當(dāng)慣了落下的毛病，不過要真是換上了綠谷出橫當(dāng)年的手勁，赤司征十郎估計得被她捶到懷疑人生。

    “不過……”

    就在她打著哈哈準(zhǔn)備結(jié)束話題的時候，赤司征十郎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側(cè)頭輕拽一下便拉進了兩人的距離，近得甚至可以感覺到彼此溫?zé)岬臍庀ⅰ?/br>
    “你還真是毫無女生的自覺?！?/br>
    赤司征十郎這么評價她意外非常大膽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