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太子覺得這話甚是可笑,“兒臣執(zhí)迷不悟?那父皇呢?父皇還不是一樣!” 老皇帝沉默了,他本沒有紅塵菩提心,怎奈何還是墜入紅塵道了.......而且還是后知后覺,到了這個歲數(shù)才回過神來。 外面兵刃打斗之聲愈發(fā)激烈,太子的人已經(jīng)不止一次來報,趙凌與八王爺也不知從哪處調(diào)來一個鐵騎營的兵力。 趙凌還算理智,但八王爺已經(jīng)瘋狂一般的朝著乾坤宮的方向一路殺了過來。 趙凌與八王爺算是“患難之交”,兩人年輕時候一同干過不少“惡事”,沒想到這輩子還有并肩而戰(zhàn)的機會,趙凌對八王爺?shù)溃骸靶值?,你去救人,我趙家替你擋住后方!”他指的是顧家的兵馬。 朱浩天因為王府被圍困一事,此刻還在氣憤當中,將妻女送去了侯府之后,他也急急忙忙趕過來,自是掩護著八王爺,一路殺出重圍。 八王爺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不靠譜的兒子,關(guān)鍵時候還是很管用。 八王爺是真心將朱浩天當做親生兒子對待的,這些年的相依為命,朱浩天早就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了。黑歸黑了一點,但相貌上依舊令他驕傲。 這次八王爺無法篤定前路是生還是死,他對朱浩天喊了一聲,“好兒子!記得為父此前與你說過的話!” 一言至此,八王爺繼續(xù)帶人朝著乾坤宮的方向廝殺了過去,朱浩天忙里偷閑思量了一番。 父親此前說過的話太多了,他指的究竟是哪一句???! 朱浩天沒有那么時間想這些了,他滿腔怒火無法可發(fā),顧家竟然帶著數(shù)百精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lián)锶耍@萬萬不可饒?。?/br> 這廂,八王爺寡不敵眾,久攻不下,他索性棄了兵刃詐降,他被太子的人帶入乾坤殿內(nèi)時,手臂已經(jīng)被人砍過一劍。 但這并不要緊,他只要能看到妻子就行。 八王爺被押過來時,八王妃喊出了旁人不曾喊過的名字,“賀之!”她笑了笑,眼中無所畏懼。原來只要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就連生與死也沒那么重要。 八王爺也看著她,他回以一笑,大老爺們的眼眶微紅,“阿寧,我來了?!?/br> 兩人相約一笑,眼中只有彼此。 皇帝看著這一幕,他有悲憤,有不甘,但他已經(jīng)開始悔了,或許一開始他真的不應(yīng)該??! 太子朗聲一笑,“哈哈,好一對癡情男女,這都過去二十年了,還能結(jié)為夫婦,你們放心,我會讓你們死在一塊,了了你們長相廝守的心愿!” 太子將八王妃推向八王爺時,他抬腳就往她肚子上踹了下去,皇帝也不知怎么的,這一次反應(yīng)極快,上前撲在了八王妃的身上,替她擋了一腳。 八王爺旋即將愛妻扶起,而這時皇帝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咳咳咳.....”他回頭看了一眼太子,“你....你這個畜生!” 太子卻笑話他,“我是畜生?父皇認為我狠毒么?我這些都不及您的千分之一啊?!?/br> 皇帝無言以對,看著此刻的太子,他竟然回想起了當初的自己,他也曾這般毒辣過!此時想起來,皇帝竟覺著那不是他,那是一個惡魔! “報!殿下!大事不好了,顧將軍敗在了趙家二公子的手上了!” 太子一聽到趙翼的名字就頭疼,他趙翼表面上溫潤如玉,其實狠毒起來,就連太子本人也為之唏噓。 太子并不著急,他似乎還留有后手,對眾人道:“押上他們二人,且隨本宮出去迎戰(zhàn)!”太子轉(zhuǎn)而又看向了李德海,“廠公,勞煩你請上皇上與玉璽,一并隨本宮出去!” 李德海臉色微赧,他扶起了癱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的老皇帝,“皇上,您可一定要撐住啊,驍王殿下已經(jīng)帶人救駕來了?!?/br> 趙慎.....趙慎來了。 老皇帝不敢看去八王爺夫婦,他現(xiàn)在就像個喪家之犬,而這一切又似乎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是的,他還有兒子,趙慎是他與寧妃的兒子。 一旦思及此,老皇帝臉上溢出一抹奇光異彩出來。 顧家漸漸被定北侯府的兵力掌控了下來,趙凌手下的這些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煉軍隊,一旦進入戰(zhàn)斗,可以以一敵十。 太子走在前面,他的人將老皇帝與八王爺夫婦押出了乾坤殿,他看著眼前的血腥凌亂的場景,體內(nèi)一陣喧囂翻騰。 他朱明安,成也是今日,敗也是今日! 趙慎從遠處走來,手中握著“缺月劍”,似乎根本沒有參與這場宮變之中,玄色錦袍隨著夜風刮起,他目光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宛若僅僅是個局外人。 他仿佛一直置身事外,卻又是整盤棋局的cao控者,雙手不曾沾染一絲鮮血。 可他目光所及之處,沒有朱明安,也沒有這繁華的皇城,卻是遠在宮門之外的趙家。 在那里,他的寧寶兒一定在焦急的等著。 所以,這一場變故務(wù)必要盡快結(jié)束! 趙慎眸色無溫,但說話時,氣勢如山,“朱明安,你貴為太子,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罪?” 朱明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他冷笑了兩聲,旋即又是仰面朗聲大笑了起來,好似情緒大幅度的起伏,“哈哈哈,我知罪?那你趙慎又憑什么治我的罪?” 到了這個時候,老皇帝已經(jīng)沒有絲毫的猶豫了,早知道他應(yīng)該提前將趙慎提拔上來。 趙慎揮手,讓身后的禁軍繼續(xù)上前,太子自然是不示弱,讓羅橫將挺著大肚的八王妃又往前押了一押。 “趙慎,你可要看清楚了!你不在乎咱們父皇的生死,可這人卻是你母妃!你以為易容之術(shù)就能瞞天過海了?” 趙慎沒說話,他看著羅橫親手押著八王妃,將她緩緩送了過來,趙慎伸出手,柔聲道:“讓您受驚了?!?/br> 八王妃被趙慎牽住,然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谋凰偷搅撕蠓健?/br> 這時,太子面露驚懼之色,“.....羅橫!你干什么?” 羅橫轉(zhuǎn)過臉來,他對自己的人做了一個手勢,這些人當即對太子那幾個心腹一劍封喉了,羅橫道:“還能做什么?自是鏟除逆賊!” 看到了這里,老皇帝這才明白了趙慎的計謀。 他果然是步步為營,比他年輕的時候還要厲害數(shù)倍。 八王爺一得了自由,就將太子擒住,在老皇帝沒有來得及開口之后,八王爺一劍將太子給殺了。 他發(fā)過誓,誰也不能再欺他的妻子分毫! 太子又輸了,與上輩子一樣輸?shù)拟Р患胺馈?/br> 他當真是不懂了,這是為什么?他明明是部署周密了,怎么還是敗了?! 太子朱明安在倒下之時,腦中諸多畫面瞬息變化,他看見了顛倒過來的宮宇,可突然之間他又看見了趙寧,還有她嫁衣如火,雙眸漠然的樣子,最后的畫面是她輕輕一躍跳下萬丈深淵,還有那唇角一抹淡泊的淺笑。 那畫面就在他眼前凝滯,他看見了掛在她眼角的一顆淚珠子,那樣妖艷奇美,但也殘忍冷酷....... 終于,朱明安徹底閉上了眼,他唇角含笑,像是釋然了,“原來是這樣的.......” 一場暴雨頃刻而至,血流成河的場景足足維持了半個時辰,這才將青石地面上的一切罪孽洗凈。 老皇帝還活著,趙慎并沒有趁勝奪勢,趙家也沒有造反,今日此舉讓朝中諸人再也無話可說。 這等護駕之功,誰還敢說趙家半句“不忠”之言。 老皇帝親眼看著八王爺抱著他的妻子離開,他站在原地,就連喊出聲的勇氣也沒了,或許他終于知道,他早就失去了擁有的資格,即便如今只是一個名字,他也沒有資格喊出口。 太子的尸首還未涼透,他唇角依舊掛著笑,像是瞑目了。老皇帝癱坐在地上,抱起了他的頭顱,嘆道:“你又何必逼朕......你又何必逼朕......” 趙夔鎮(zhèn)守趙家,太子的人一直試圖攻入侯府,但趙翼帶著人重新殺回時,趙夔便知道一切都成了! 朱浩天一回府就抱著他的女兒,這個時候,他是誰人都不放心的,唯有將女兒放在自己身邊才最穩(wěn)妥。他好像很擔心還有人會卷土重來。 趙翼處理了外面的人,便直奔府內(nèi),他身后還跟著一人,此人便是趙慎。 趙夔就站在照壁迎接他二人,笑道:“你們就放心吧,家中一切都好。” 趙寧幾乎是撲了過來,直直撞在了趙慎的腰上,趙慎伸出手將她拉住,他連連后退了兩步,讓她有個緩沖的機會。 “阿兄,你回來了啊?!壁w寧抱著他精瘦的腰,又道:“我與兩位嫂嫂打賭,賭你天亮之前一定會回來,這次你幫我贏了五百兩銀子,我還得感謝你?!?/br> 趙慎低低一笑,她竟然拿這種事去賺錢了......不過只要她高興就好。 畢竟,他這輩子所圖,無非只是讓她高興....... 趙慎微微垂眸頭,他的視線與趙寧的相纏,看著妻子仰面時的一臉歡喜,他柔聲道:“嗯,我們寧寶兒有出息了?!?/br> 趙寧聞著他身上的氣息,無半分汗味,亦或是血腥味,只有淡淡的薄荷香和一股子獨屬于他的味道。 * 老皇帝大病了半月才將將可以起榻,顧家父子被誅之后,老皇帝聽從了趙慎的建議,扶植了顧家的庶子襲爵。 趙慎說的很對,眼下的天.朝不能缺了武將之家,像顧家這等百年簪纓之戶,若是徹底連根拔起,只會讓朝堂動蕩,以德報怨方可拉攏人心。 老皇帝一直以為趙慎是個無情無義之人,畢竟他就是這般清冷孤漠的相貌。 這一日,老皇帝起榻,他叫了趙慎過來問話,問他為何這么做,趙慎卻說,“我并非一個善人,只是給吾妻積福?!?/br> 對這個回答,老皇帝很是驚訝。 生在帝王家,如何能多情? 但同時,他也很羨慕趙慎這個年紀,一切遺憾都還可以來得及,良久之后,他道:“好,說得好?!?/br> 關(guān)于趙慎又是何時將羅橫歸為己用的,老皇帝便不再多問了。就連寶藏一事,他也沒有多用,大有放權(quán)之意。 一月后,老皇帝以久病成疴為由,禪位給了驍王趙慎。 新帝登基大典就定在了禪位之后的第三日,老皇帝沒了五石散的支撐,人已經(jīng)五分清醒,五分瘋傻,但夜里時常會喊著同一個人的名字。白日里倒是還算清醒,知道自己是太上皇,也知道趙慎已經(jīng)是新帝了。 可一到晚上,還會窩在墻角低泣,任誰勸說都不行。 趙慎為帝,趙寧自然名正言順成了天.朝皇后。 趙慎早已成年,像他這個歲數(shù)的男子,至今膝下沒個一兒半女,皇后與新帝成婚大半年了,肚子也沒個動靜,這讓朝中大臣很是擔心。 大皇子早年流徒時暴死,太子與辰王也死了,如今只剩下一個不問世事的遼王,太上皇倒是還有一個年幼的兒子,但終究成不了氣候。 雖說趙慎正值年輕力壯時,可他也該趁早考慮子嗣,充盈后宮迫在眉睫。 早朝上,不斷有大臣上書選妃一事,太皇太后還親擬了一本選妃冊遞給了趙慎,“皇帝,這些都是世家之中試婚的姑娘,你若無心后宮,又顧及皇后,少擇幾人便是。” 自古以來,哪有皇帝只有一個皇后的道理? 趙慎登基以來,很是勤政,也不宿在帝王的寢殿,日落時便會去尋他的皇后,兩人同飲溫茶,共賞黃昏,就連皇后娘娘近身伺候的那些宮人都不得靠近,還曾有人瞧見新帝給皇后娘娘捏腿,可見皇后是何等受寵! 這一日下了早朝,年輕的帝王帶著一本選妃冊去見了他的皇后。 皇后娘娘越活越小,這個時候才從被窩里鉆出頭來。老皇帝的嬪妃都被清空了,如今也無人給太皇太后請安,趙寧也被免去了每日請安的規(guī)矩。故此愈發(fā)貪睡,人又圓潤了不少。 趙慎命宮人備了早膳,眼下已經(jīng)入秋,又到了桂花飄香的時候。見趙寧梳妝好,趙慎對她招了招手,“怎么了?又不高興了?” 趙寧脖子疼,是被鳳冠壓的,她每日晨起需得穿戴齊全,壓襟頭飾樣樣不得落下,她嫌累的慌。 趙慎揮手讓宮人退下,有旁人在時,他的寧寶兒總會放不開。她哪里都好,就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趣不如那輩子時奔放。 趙寧悶悶不樂的落座,腰上的翠玉禁步撞在了紅木桌案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趙慎見她不茍言笑,他淡淡道:“朕已經(jīng)命人給你重新趕制衣裳,過陣子你便輕松了,且再忍忍,就當為了朕?!?/br> 趙寧除卻這些不習慣之外,她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出宮了,平時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她如今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能像上輩子一樣飄在帝王身側(cè)。她總覺著自己成了一只金絲雀。被趙慎所困,她迷戀他的柔情,可又向往著外面的花花世界。 趙寧點了點頭,“是不是我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