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公主我們是不是逃不走了?” 劉拂愣了愣,等到那一男一女被人從后頭踹了一腳,咕嚕咕嚕從臺階上滾下來,他這才看清楚站在那兩人后頭的是誰。 “云……十一娘!”劉拂歡喜地大喊,“王爺,真的是十一娘!” 趙幼苓就站在臺階上,把兩個惡人從后頭趕出來費(fèi)了她不少力氣,走到門口,隱約聽見劉拂的聲音,她這才稍稍松了口氣,踹了兩人一腳,把人踹下臺階省點力氣。 “父王?!彼膊辉V苦,張口就道,“這兩人在山里開了這家道觀,明面上是深山野觀,香火不多,實際背后卻是處yin窟。從外頭買一些被拐騙來的女孩,養(yǎng)在這里做皮rou生意?!?/br> 她一喊“父王”,那些少女們的懼怕都散去了大半,剩下的全然都是苦恨,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父王,這道觀的主顧很多,朝廷……只怕不少官員也牽連在內(nèi)?!?/br> 趙幼苓說完,幾步走下臺階,一腳踹在男人的腰上:“這人負(fù)責(zé)調(diào).教,若是不聽話,還會被他教訓(xùn)。道觀這幾年,被主顧折磨死的,被他打死的,皆不在少數(shù)。” 她又彎腰捏著女官的臉,扭向眾人:“這人是觀主,實際就是個人面獸心的老鴇。她記得不少主顧的身份,也會幫著拐騙一些少女,賣給那些人?!?/br> 她從那間房子出來,就動作利索地在道觀里探了一遍。 大概最早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道觀前頭的的確確是照著正經(jīng)道觀的樣子做的。有山門,有靈官殿,也有四御殿。就連后頭的廂房,一眼看去,也正常的很,仿佛就是用來給香客,給女冠們住的地方。 但那些廂房,每一間都掛上了鎖。門后,是一個,或是幾個身著道袍,卻形容憔悴,分明飽受折磨的少女。 她砸了鎖,把人都放了出來,表明了身份,又說了不少話,這才叫她們給了幾分信任。 “這些女孩都是普通人家出身,有些是走在路上被敲暈了綁了賣到這里,有些是被人騙了,無一自愿?!?/br> “父王既然來了,不如就查一查,這道觀究竟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撐著,才能這些年迎來送往,與朝中官員聯(lián)系不斷,卻沒被查封?!?/br> 這事韶王自然要做。 然比起這些,他眼下更關(guān)心的是女兒的事。 “就是這兩人綁了你?”韶王低頭,一腳踩上地上男人的胸口,“這個男人看起來,沒什么功夫,只有一身蠻力。” 趙幼苓道:“不是他倆。” 她示意少女們起身,又道:“她們都是通過不同的人被賣到這里。綁我的那兩個,應(yīng)該不是專門做這行的,而是有人托他們做事。” 她往前走了兩步,到韶王跟前,壓低聲音道:“父王,你閨女我在這里值五十兩黃金。” 她拿手比了比,比完了又往后退兩步:“父王,我們回家吧。” 五十兩黃金? 要不是看著女兒要回去,這里還有一群外人,韶王臉都要綠了。 他家閨女,才值五十兩金子? 從道觀回韶王府,趙臻很快得了消息回府,又往宮里遞了信。天子的反應(yīng)尚且不知,只胥九辭在得信后不久,就派了承恩往韶王府送了不少好東西,美其名曰壓壓驚。 承恩在趙幼苓面前哭得稀里嘩啦,最后瞅著鼻子睡著了,還是叫韶王府的人背回胥府的。 不光是承恩哭,就是茯苓,也哭得不行。 趙幼苓哄完一個承恩,接著哄茯苓。 待兩個都哭夠了,自己也累得往床上一躺,先睡一覺再說。 第二天睡醒,韶王并趙臻已經(jīng)找到了當(dāng)時闖進(jìn)馬車的兩個莽漢。 得知趙幼苓被綁的細(xì)節(jié)后,趙臻恨不得生啖綁匪之rou。加之他本身就在兵馬司任職,人脈極廣,將綁匪畫像,不過一夜的功夫,就發(fā)現(xiàn)了那兩人的行蹤。 “找到人的時候,這兩人都在妓館里醉生夢死。不光上了最好的酒菜,還點了那里的花魁?!壁w臻沉聲道。 見韶王臉色鐵青,趙臻續(xù)道:“人我已經(jīng)審問過了?!?/br> “怎么說?”韶王雙手攥緊,“那兩人可有老實交代了是受何人指使?” “還不肯說?!壁w臻道,“只交代了對方給了兩人三百兩黃金,要他們綁了十一后,隨便找個地方賣了,為奴為婢都可以,要是能……能賣進(jìn)妓館更好?!?/br> 韶王“砰”一聲拍在桌案上:“三百兩!還是金子!” 韶王瞇一瞇眼睛:“他們還真當(dāng)我們除了撬開他倆的嘴,就查不出所以然來了嗎?” 趙臻笑了:“所以,兒子親自敲碎了他們的滿口牙?!?/br> 父子倆絲毫不覺得這么做有什么不對。 找到那兩個人,為的也只是泄憤。至于背后的人,細(xì)枝末節(jié)一分析,再派人一查一找,早已有了目標(biāo)。 “這些都不重要?!?/br> 父子倆回頭。 趙幼苓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外:“那個道觀的事,父王打算如何?” 昨日從道觀帶回來的少女們,如今都暫時安置在顧氏城郊的莊園里。那是顧氏嫁過來時帶的最好的一處嫁妝,平日里夫妻倆偶爾會過去小住一二,如今全然不介意用來安置那些暫時無處落腳的少女們。 韶王府還特地派了人守在那里,并叮囑了不準(zhǔn)欺負(fù)她們,違令者斬。 可安置只能是一時,她們?nèi)蘸筮€有很多事需要考慮。 趙幼苓知道,韶王也知道,她們盡管是迫于無奈才失去了貞潔,可對有一些人來說,她們要么就應(yīng)該去死,要么就脫離族人,不能給家人抹黑。 救她們出來,是脫離了一道火海,卻還沒有脫離另一道世俗的枷鎖。 “這事已經(jīng)交給了高知府。”韶王背過手,“那些女孩當(dāng)中,有個小娘子的父親在御史臺當(dāng)差。你嫂子一大早就陪著那小娘子回了家,若不出意外,不多時,這件事就要鬧得滿朝風(fēng)雨了?!?/br> 趙幼苓心狠狠跳了一下:“那位御史大人……” 趙臻道:“雖為人古板了些,卻是位慈父。前幾年他已為人妻的長女遭人□□,在夫家投繯而死。他不管不顧,將女婿一家告到御前,生生護(hù)住了長女。之后對幼女十分看顧,卻不料又遇上了拐子。他……這次勢必不會放過那道觀?!?/br> 事情果真如韶王父子所言,那位御史大人僅憑一人之力,便往御前遞上了如雪花般繁多的奏疏。 每一份都事關(guān)那座野道觀。凡是與此涉及的官署皆被他不管不顧點名罵了一番。 道觀的事一下子如星星之火,燎了整個朝堂。 另一邊的常樂公主府,也因韶王在天子跟前的稍加煽風(fēng)點火,迅速陷入了混亂。 常樂公主當(dāng)年和現(xiàn)在差不多,是整個京城出了名的暴脾氣。最初她想嫁的不是如今的丈夫,實在是鬧得有些難看,皇后一番訓(xùn)斥后,將其嫁回了戴家。 好在丈夫模樣生得不差,又礙于身份對她極為照顧,家中始終沒有旁的女人。常樂公主便也漸漸安下心來。等生下成佳,越發(fā)嬌寵這個女兒。 這世上,人人皆喜好美色。就如常樂公主青春少艾的時候喜歡眉清目秀的俊美少年郎,成佳也是如此。 但凡是模樣周正的清秀少年,成佳幾乎都會看上眼。 碰上常樂公主挑挑揀揀,不愿讓女兒委屈嫁個世家、模樣都尋常的男人,成佳如今尚未出嫁,但追過的男人已無數(shù)。 不久之前,她才追著魏家二房的小郎君跑了大半個汴都城。 成佳這一回似乎是當(dāng)真看中了魏映,先是纏著常樂公主懇求下嫁,再是鬧著要去求天子賜婚。總之就是瞄上了魏映,非君不嫁了。 等到正和府上的琴師打得火熱的安定公主,狀若隨意地提起韶王府有意與魏家二房結(jié)親的事,成佳登時就炸了。 找了兩個莽漢,給了三百兩金子,指派他們綁了趙幼苓隨便找個地方賣了,為奴為婢為妓都行,叫人生不如死最好。 等道觀的事發(fā)生,成佳還一無所知,正得意地想要出門去找魏映。朝廷派來的人上門了。 常樂公主得知成佳背地里都做了什么,當(dāng)即傻眼。等查出那兩個莽漢還是駙馬手底下幾個跑腿的下人,連帶著駙馬被罰了眾多家財。饒是忍了常樂公主多年的駙馬也怒了。 戴家的男人大多在江南,駙馬身為戴家人,卻難得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如今這一怒,拍著桌子要常樂公主選擇,究竟是和離還是讓他把養(yǎng)在外面已經(jīng)給生了兒子的外室抬回家。 如此,常樂公主再顧不上已經(jīng)被抓走的女兒,與駙馬從公主府內(nèi)打到府外,打得不可開交,堵了一條街不少看熱鬧的人。 成佳到底是個沒經(jīng)過什么事的小娘子,不必刑訊逼問,只在牢里關(guān)了幾個時辰,再去審問的時候,除了不知道觀的事,綁架趙幼苓的事情她全部原原本本的交代了出來。 緊接著,與道觀常來常往的朝中官員也被揪了出來。 其中最大的一位,竟是當(dāng)今太子。 第117章 御書房內(nèi)人仰馬翻。 趙幼苓提著裙子, 疾步登上臺階。 噠噠的腳步聲引得殿外回廊里的幾位內(nèi)閣大臣紛紛回頭。眾人原本正在回廊內(nèi)議論紛紛, 不時看向大殿, 聽到腳步聲不約而同停下討論, 轉(zhuǎn)頭看向她。 “公主怎么來了?”有大臣問。 韶王就跟在她身后, 濃眉微微擰起,目光沉沉地望著大殿。 趙幼苓警惕地瞥一眼不遠(yuǎn)處的東宮屬臣,回身問:“諸位大人,太子殿下……已經(jīng)進(jìn)去多久了?” 朝廷內(nèi)外皆知, 天子對榮安公主極為疼愛。榮安公主所獲盛寵,并不遜色于宮里的其他公主。 像之前的青都貪墨一案、青都金礦,還有不久前的道觀拐騙良家少女的案子,都有這位公主參與的身影。 大臣道:“有一會兒了。陛下近日身子多有不適,太子進(jìn)去這般久, 也不知都說了些什么。”他頓了一下, “連太醫(yī)都已經(jīng)請來了, 就怕陛下受了氣。” 內(nèi)閣大臣們搖搖頭,憂心忡忡。天子的身子也不知究竟是除了什么問題, 一日比一日差了些, 雖還有精力上朝,可看著面色總歸不大好,只用丹藥后才見的幾分血色。 大臣們勸也勸過了,可是不頂用,只盼著太子能好一些。 可惜,卻與廢太子并無太大差別。不過只是廢太子愚蠢自大, 太子心狠手辣,如今發(fā)生的事樁樁件件都離不了東宮,離不了太子。 天子未應(yīng),大臣們只能站在殿外。 如今太子接二連三牽涉到那些麻煩當(dāng)中,內(nèi)閣雖不愿這時候懇求天子廢太子,可也不愿讓太子置身事外,被輕易放過。 有一就有二,誰知下一次這位太子,及他的東宮屬臣們又鬧出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他們來,為的就是懇請?zhí)熳右欢ㄒ铝顝夭椋徒涮印?/br> 幾位大人你一眼我一語,與韶王說起話來,就見殿外的東宮屬臣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什么,三步并作兩步奔下臺階,一臉如釋重負(fù)。 “道長總算是來了。” 趙幼苓回頭,臺階下,一個身著道袍的牛鼻子老道直直印入眼簾。東宮那幾個就仿佛是瞧見了神仙一般,急急道:“殿下進(jìn)去已經(jīng)許久,還請道長……” 后頭的話壓低了聲音,趙幼苓聽不見他們都說了些什么,只覺得那道長不卑不亢,似乎有些本事??梢幌氲教熳尤缃竦哪樱忝靼?,所謂的丹藥到底還是耗的人命,這道士也不過就是個被太子送到御前的騙子。 見道長來了,門口的太監(jiān)忙不迭進(jìn)殿內(nèi)通稟,不多會兒,將道士請進(jìn)御書房。 內(nèi)閣大臣們有意阻攔,東宮那幾個卻一個個膽大包天,直接攔住了幾位老大人。 眼看著兩方似乎就要爭執(zhí)起來,門外候著的太醫(yī)和太監(jiān)們滿頭是汗,結(jié)結(jié)巴巴地勸了幾句。 大約又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御書房的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