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賈母才想起般，“還是你提醒。人老了就糊涂了, 去你們那再回來吧。到底祖宗的事重要?！?/br>
    馬車又向?qū)巼沁呑摺?/br>
    尤氏看了眼黛玉，卻沒有問黛玉去不去。

    到了寧國府門前，停下來，幾個丫環(huán)先下去, 黛玉先下了馬車扶著賈母下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都下了馬車。

    寧國府門前的男仆一看是賈母來了, 立刻就有沖回去給賈珍報信的。還沒等賈母走到寧國府大門邊上的西角門前，賈赦、賈政就領著賈珍、賈璉、寶玉這些人沖了出來。

    “老太太, 我們還正擔著心呢。別家的都散了回去，就沒見到老太太和太太回來，急著去打聽。后來聽說是給太上皇后和皇后叫進去，這才松了口氣。”賈家的男人臉上帶著些欣慰的神情。

    太上皇后給叫去, 那是多有體面的事。

    “沒事，沒事?！辟Z母讓尤氏和黛玉扶著往里走，“過年是正經(jīng)事?！?/br>
    黛玉瞧著快到二門，李紈、鳳姐、寶釵已經(jīng)迎了出來：“老太太，今晚上說給使團的人過個熱鬧的瓷器國年，我得先回去瞧瞧了?！?/br>
    “這就回去了？不坐坐？”賈珍瞧著尤氏，“把meimei留下歇歇，哪能進門不坐的?！?/br>
    尤氏素來是個聽賈珍話的人，立刻就勸黛玉：“坐會兒吧。你也累了，喝杯茶再走。”

    黛玉怕過會兒的進賈家祠堂祭祖這事。按著常理，不是一族的斷沒有隨便進別人家祠堂，還給別人家磕頭的。以前進賈家祠堂，一是年紀小，二是因著和寶玉那層沒點破的姻緣，也就進了。

    可現(xiàn)在嫁了達西，斷沒有再進賈家祠堂的理。只是這個不好說出來，黛玉只能不怕羞，拿著達西當幌子：“我也怕他找?！?/br>
    賈珍干笑兩聲。

    “是怕妹夫找吧。”鳳姐上前替換黛玉扶住了賈母，“老太太，還是我來吧。人家小小兩口倆感情可真好，快些回去吧?；仡^姑爺找不到你，可要來怪我們了。”

    賈母也笑了：“這孩子也累了大半天，天寒地凍的剛才還把手爐給我，快回去暖和下，可別凍壞了?！?/br>
    黛玉又跟邢夫人和王夫人、眾人告了別，出了寧國府的門上了馬車，再拉到榮國府門口下車。

    回到了榮禧堂，達西和使團的都沒回來，還在參加皇帝的宴請，這是只給外藩的。

    紫鵑和雪雁趕緊幫黛玉把身上這套衣服換了下來，再給黛玉泡了茶，讓黛玉暖和些。

    黛玉歇了歇，就讓紫鵑問青螺，晚上的宴席準備得怎么樣了。又去看座位擺得怎么樣。因為人多，一人一桌一椅的肯定不行。就按著英格蘭的規(guī)矩，吃得全擺在了榮禧堂當中的桌子上。自己到時來取著吃就是了，這樣子還方便。

    現(xiàn)在榮禧堂里，約翰帶著幾個使團高級成員的貼身男仆在擺桌子。紫鵑、雪雁、春纖忙著把花插插，看哪還有什么少的。

    黛玉瞧著一切都好，也松了口氣，可又想著今天賈母給那么一折騰，按理現(xiàn)在應該回去休息，卻還得去祠堂，剛才似乎應該跟著去的。

    “看上去不錯。”達西回來了。

    “怎么樣？”黛玉問達西，“皇上的飯好吃嗎？”

    “就是個排場。”達西神色有些凝重，“你跟我來，賈三小姐可能有消息了?！?/br>
    黛玉聽著趕緊就跟達西進了里間，給達西倒了杯茶：“哦，這么快就有了消息？你給外交大臣的事這么快就收到了？”

    “船上又沒有個‘我們的公主’，我寫的信還在海上漂，可能還沒到羊城?！边_西坐了下來。

    “別笑話我。他們這么說也罷了，你也來這么說。”黛玉又接了句，“快說探丫頭怎么樣了？”

    達西笑了笑，又收回了笑：“今天湊巧，外藩中也有俄羅斯的一個商團。他們來時正好經(jīng)過了韃靼國，還見過了韃靼王。我就問了下，賈府三小姐的消息?！?/br>
    黛玉身子往達西那靠。

    “他們聽說，注意是‘聽說’，畢竟他們只是商團，并不一定能接觸到后宮的?！边_西給黛玉做了個預防。

    黛玉便知要聽到的消息不會好：“你說吧?！?/br>
    “他們聽說，在他們來之前，韃靼的后宮發(fā)生了些事。有一天，韃靼王回去跟王妃吵了起來，踢了王妃一腳。王妃好像病了……”

    “病了？病到不能給這里捎個信嗎？”黛玉的手拉住了達西的胳膊。

    達西握住了黛玉的手：“我聽到這個消息，想去問韃靼國的使者，不過當時的環(huán)境并不適合四處詢問?！?/br>
    黛玉點頭：“我知道。韃靼國跟你們素無往來，再說你才跟俄羅斯的商團說過話，再去跟韃靼人說話，還怕給人認為別有用心呢。”

    “是，以后我再想辦法來打聽吧。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也許俄羅斯商團嘴里面的王妃并不是賈府三小姐，要知道韃靼王的妃子也并不是賈府三小姐一位。還有，就算真是賈府三小姐，也不一定就會有事。眼下，你也不用太擔心。不管怎么說，賈府三小姐是以瓷器國郡主的名義嫁過去的，韃靼王總得有個忌諱?！?/br>
    “希望是這樣吧?！摈煊駠@了口氣：“我還指望探丫頭能有個好消息，好讓老太太高興下。今天老太太還提到三丫頭。”便把宮里的事，出宮后馬車上的事都跟達西說了。

    “原來還有這個說法?！?/br>
    “怎么了？”

    “賈家給我送來帖子讓我今天去祠堂。昨天富貴給我的時候，也說了外姓不能進祠堂的話。不過我是去不了，溫得先生又有興趣，想多了解東方文化，我便把帖子給他，讓富貴陪著他去了?！?/br>
    黛玉噗嗤就笑了：“你這是不是誠心要氣珍大爺?shù)?。?/br>
    “富貴說來得小廝是寶二爺?shù)??！?/br>
    “寶玉倒還真不會做這種事?！摈煊裾f了這句話，便盯著達西看。

    達西知道黛玉在看什么：“你是怕我介意？”

    “哪有，我怕你不會?！摈煊裥χ苛诉^去，“你信得過我，我自然知道?？墒俏疫€是想看你介意?！?/br>
    達西笑了，把黛玉摟了過來：“我自然介意，也信得過你。只是我也不能因為介意，就抹殺寶二爺?shù)膬?yōu)點。若是那樣，你可能也就要離我而去了。”

    “你怕我離開才不敢介意的，是不是？”

    “也有一部分原因吧?！?/br>
    黛玉低著頭抿著嘴笑了：“其實你也想去看看怎么個祭祖法，可惜他們這么弄得連讓你瞧個熱鬧的機會都沒有。”

    “這倒沒有關系?！?/br>
    黛玉聽到外面的聲音：“我們出去吧，今天是大年三十，可是應該開心的時候呢?！崩_西起來，直到要挑簾子出去才松了手。

    溫得帶著富貴，興致沖沖去了。到了寧國府，富貴把帖子一遞，府門前的男仆打開來一看：“哪位爺讓你們來的？”

    “寶二爺?！备毁F理直氣壯。

    “等等，我去問問?！蹦衅湍弥幼吡诉M去，找到了寶玉。寶玉正和賈珍、賈璉幾個嫡系子孫在一起。

    男仆把帖子遞給了寶玉：“二爺，是你請來的嗎？說是要看咱們家宗祠祭祖?！?/br>
    寶玉把帖子拿過來一瞧：“這可不是我寫的。林姑爺又不是咱們家的人，我怎么會請。”

    “可不。這是哪個人想禍害咱們家，趕緊著打了出去?！辟Z珍一揮手。

    賈蓉出來說：“大爺，我去看看，到底是林姑父的人，總不能讓林姑父為難?！?/br>
    “這話極是，不知道什么人陷害林姑爺，想讓他鬧這么大個笑話。我也跟著去看看吧。”賈珍跟著賈蓉要出去。

    寶玉想說是自己發(fā)的，再說達西在英格蘭也照顧過自己，還救回了茗煙，得去說明下：“我去問問是怎么回事?！?/br>
    賈赦和賈政都說好。

    賈珍三人到了西角門，看到了溫得和富貴，拱了拱手。寶玉先對溫得說：“這帖子不是寫的?！?/br>
    富貴瞪大了眼：“這可奇了，二爺昨天一個說是你的小廝送來的。我還問了半天，那個說先是在大老爺，又到了珍大爺，如今在二爺你這。這人是個騙子？”

    賈珍笑了：“可能就是個騙子。富貴，你想，哪有賈家祠堂請外人來瞧熱鬧的。萬一沖了祖宗，那不是壞了運勢了?！?/br>
    富貴不好跟賈珍辨，跟溫得解釋了下，就帶著溫得回來了。

    寧國府邊上坐著的那些人便笑了起來：“到底是大爺一眼就給識穿了，不然還不讓騙子得手了。”

    賈珍得意地笑了：“可不是。我以前瞧著富貴還好。現(xiàn)在瞧，好像也不成?！?/br>
    “唉，大爺，不說別的，到底那洋姑爺還是嫩了。這林姑娘的家產(chǎn)怕是所托非人了。這個樣子，沒多久還不得給人騙光了。”

    賈珍哈哈笑了起來：“這就跟咱們沒關系了?！?/br>
    賈蓉跟著賈珍后面進了角門：“父親，這么著也拿不出林姑奶奶帶走的錢，何必費這個事。”

    “這你就不懂了，咱們不能白便宜了。得讓他們就算吃了rou也惹一身臊。”賈珍大步往里走了。

    這祭祖的事，一完寶玉便尋了個理由溜了。剛才把富貴和溫得那么攆走，寶玉覺得有些對不起達西。雖說達西沒來，溫得是達西的秘書，那也還是對不起達西。

    寶玉便也過來了。到了榮禧堂差點覺得走錯了。這跟之前熟悉的那個榮禧堂已經(jīng)不一樣了。走到了賈政原來的外書房，以前是要繞著走，現(xiàn)在那上面貼著對聯(lián)、桃符、福字、窗花，不光喜慶，還多了點溫情。

    再過了儀門，里面更熱鬧了。人來人往的，穿著的衣服，按寶玉在彭伯里待得日子理解，是參加宴會的裝束。

    正好紫鵑從榮禧堂出來，笑著，滿臉過節(jié)的樣子，看到寶玉，從臺階上下來：“二爺，怎么過來了？”

    “我只是來……找勛爵?！睂氂裼浧鹆嗽谂聿飼r，黛玉這么稱呼達西。現(xiàn)在用這個稱呼，心里面才舒服些。寶玉眼睛往榮禧堂張望，以前這是榮國府的正屋，何等的莊嚴肅穆，現(xiàn)在卻這般的熱鬧歡樂。

    寶玉不是反感，只是太不習慣了。

    “爵爺在里面，我?guī)Ф斶M去吧?！弊嚣N往里帶著寶玉。

    寶玉猶豫了下，笑笑，帶著些尷尬：“還是請爵爺出來吧，我說幾句話就走?！?/br>
    紫鵑進去找達西了。黛玉正好跟達西在一起，聽到便跟達西一塊出來。這讓寶玉的表情僵了僵。

    黛玉的步子也慢了些。自從關次去看賈母后，再沒跟寶玉見過面。不知道是寶玉避著，還是自己避著，倆人總是錯過。黛玉的心里倒不覺得見寶玉有什么，可寶玉呢？又怕寶釵是不是會想多想。

    黛玉有點后悔從屋子里面出來。

    達西走了上前：“正好在辦宴會，一起進去參加吧。”

    寶玉又往榮禧堂看了看：“怪不得這么熱鬧，不了，我也得回去吃年夜飯?！钡拖铝祟^，在想怎么說。

    黛玉這回見到寶玉就感覺寶玉變了，之前的那個孩子氣的寶玉沒了，現(xiàn)在長大了，可也少了幾分自信。

    達西點了點頭：“是，我也是聽黛玉說的。所以我們使團就一起吃個年夜飯，大家熱鬧下。”

    寶玉抬起了頭：“我來，是道個歉。那個帖子不是我寫的，剛才沒讓那位先生進賈家祠堂，實在也是因為祠堂是家祠，不好讓外人進去?！?/br>
    達西誠懇地說：“這事應該是我道歉，我對貴國的風俗還不是太了解，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br>
    “不，不，是我?！睂氂竦哪樜⑽⒓t了，在達西面前總有股壓迫。黛玉沒嫁過前，寶玉是股孩子般的叛逆反抗，現(xiàn)在這是一種知道自己和對方差距的自卑。

    黛玉走近了些：“二哥哥，老太太回去了嗎？”

    “已經(jīng)回了?！睂氂褫p松了些，“珍大嫂子留老太太，老太太說回去歇著了?！?/br>
    “老太太今天在宮里走了挺長的路，怕是累到了。宮里空曠，風也大，最好給老太太晚上保暖著些?！摈煊裉嵝阎?，知道過年忌諱吃藥請大夫。

    寶玉點著頭：“我知道了，多謝林meimei記掛著老太太?！?/br>
    “老太太是我外祖母，二哥哥這么說就外道了?！摈煊裾f完，心里有處卻涼了，之前她想撇清，現(xiàn)在已經(jīng)撇清了，卻感覺到了失落。

    第170章

    賈母回去就覺得頭悶目酸，鼻塞聲重, 可大過年的, 哪能說不舒服, 強撐著吃了年夜飯。守夜的事，鳳姐和寶釵只讓老太太歪在榻上，不上床就算守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