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第061章 桂花香 是日早起, 園子開了不少桂花,滿園子從昨兒半夜里就飄著桂花的香味兒, 勾得沈晞蘊嘴饞眼饞。 一大早起來,她不過隨意穿了一件素色長袍, 輕輕插著銀色簪子,上頭對稱別了兩個小珠串子, 將發(fā)髻固定住了, 嚷著讓張嬤嬤給打桂花, 做桂花糕、桂花蜜和桂花酒。 張嬤嬤笑著應了,草草用過早飯, 沈晞蘊的心思都在桂花上,倒沒有想起昨夜在書房中待了許久的齊子轍。 張嬤嬤命人拿了細紗網(wǎng)子,足足有三個粗使婆子才能兜住的大, 攤在了桂花樹下。 之后便又拿起小桿子,輕輕地敲打著桂花樹,生怕將桂花的枝椏給敲斷了,桂花樹來回搖晃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桂花緩緩飄落,散落在了細紗網(wǎng)上。 丫鬟們?nèi)荚谶吷峡粗? 拍手笑著, 叫著,看著慢慢鋪滿了整個細紗網(wǎng)的桂花,全都一臉興奮。 桂花還能拿出去賣, 換個桂花頭油回來,小丫鬟們自是不敢自個私自采桂花,但見沈晞蘊讓人敲落桂花,心里不免有些小算盤了。 足足敲了兩刻鐘,桂花樹上留著的桂花不多,還有一些還沒有開的,張嬤嬤喚了人住手了,“這月桂花就收到這了,等下月再收吧?!?/br> 沈晞蘊頷首點頭。 之后就是丫鬟們一齊動手將桂花洗凈,放到細紗網(wǎng)布袋中晾干。 沈晞蘊則回了屋子。齊子轍從書房回來換衣服去衙門,今日不上早朝,前頭書房本有些許換洗的衣物,只是老管家當日讓齊子轍到后院歇息,順手將他放在書房的小箱籠衣物,也都搬到了后院去了。 他總不能穿著和昨日出門一樣的衣裳,也不能穿著那家居的衣裳出去。 進來時,只見沈晞蘊對著銅鏡,邊上一小籮筐竹子片成了薄薄的篾子編織的,她身著素衣長袍,袍子服帖地貼在了她的身上,柔軟舒適,卻反而勾勒出了她曼妙身姿。沈晞蘊已然過了及笄的年紀,身形凹凸有致,身段更是比在沈家時朝不保夕時更為豐腴了不少,皮膚嫩得跟蔥一樣,好似一捏就能出水。 她并未穿上羅襪,嬌巧可人的小腳丫子粉嫩嫩的。 她纖細的雙臂捏起籮筐中的一小朵桂花,輕輕地插在了發(fā)髻上,給烏黑如云團的發(fā)髻添了一點黃,竟然顯得嫵媚又俏皮。 齊子轍幾乎是看得癡了過去。 后背的秋風習習,深感一絲涼意。吹醒了齊子轍發(fā)熱的腦子。他大步邁進去,自個往箱籠里頭去,沈晞蘊的背雖然對著他,可透過銅鏡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 “夫君可是要換衣裳?我讓丫鬟進來伺候你?!鄙驎勌N放下手中的桂花,正要轉身對著門口喚人進來。 齊子轍從箱籠里拿出衣袍,道:“不用了,我自個來。”他轉身進了水室里頭,換了衣裳。過了一會,出來,見沈晞蘊已然等在榻邊,頭上的桂花卻不見了,再見梳妝臺上的籮筐,已然消失,不過邊上角落里放著那一簇桂花,飄著幽幽的香氣。 齊子轍目光閃爍,“你頭上的桂花么?” “???”沈晞蘊靦腆地笑了一下,沒有想到他竟然還看到了。 齊子轍走到梳妝臺上,將桂花拿在手中,捏著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她濃密的云鬢上,端詳了一番,贊道:“這樣,好看?!?/br> “真的?” “自然,我還騙你不成?”齊子轍笑道。 沈晞蘊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他親手插上的桂花,抿嘴一笑,“多謝夫君。” 齊子轍唇角微動,大步往外頭走去,沈晞蘊送他到了內(nèi)院門口,才轉身回去,準備跟著張嬤嬤一起釀桂花酒。 糧價上漲之事,皇帝已然有所耳聞,卻不怎么放在心上。給了齊子轍一隊人馬。前幾日早朝之際,錢太師那派人接二連三啟奏,希望皇帝能派出人馬將流民全都斬殺,在他們眼里,這些流民都是叛亂者,不管他們手中有沒有銳利的武器,是不是為了填飽肚子才偷、搶,他們農(nóng)莊里頭的糧食因著雨水災害已然損失不少,可那些流民,還趁機搶了他們的所有物,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如今世家大族,在前朝禁止他們擁有部曲后,他們都有所收斂,不敢私下養(yǎng)著部曲,即使是錢太師府上的那一對侍衛(wèi),也是皇上特許,且其中大多都是沒有多少拳腳功夫之人。唯一有身手的侍衛(wèi),在齊子轍的手上。 這隊侍衛(wèi)是皇宮禁衛(wèi)軍的附屬,也是所謂的暗衛(wèi)。因著齊子轍自從連中三元后,皇帝給了他些許時間歷練,得知他會一些拳腳功夫,經(jīng)過了考核,才將他塞進了暗衛(wèi)之中,當了暗衛(wèi)的管理頭頭。 如今流民基本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若是斬盡殺絕,只怕那些強壯有力的青壯年,都要揭竿而起,到時候,傷亡更加慘重。 皇帝難得想上朝,戚貴妃在后頭垂簾聽政,說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皇帝在朝堂之上的威嚴之姿,很是崇拜,日夜想親眼見上一見,這下好了,煩心事一窩蜂地涌上了頭,若不是后頭還有戚貴妃等著,只怕他早就跟以往一樣,環(huán)顧一圈大臣,笑瞇瞇地說:“既然爾等還未得出一致想法,不若再私下討論一番再說。朕龍體不適,退朝吧?!?/br> 可,今日,不行。他聽著下面幾派人馬唇槍舌戰(zhàn),恨不得從邊上抄出幾把刀,沖上去砍對方幾刀的那種氣勢。 倒是錢太師和齊子轍默然無語。前者皇帝算是看出來,這些出來蹦跶的,哪個不是他的門生故吏,他倒是好意思作壁上觀。 至于齊子轍,倒是孤臣,全朝中上下,畏懼有之,不滿有之,嫉恨有之,但卻無人敢依附。 至少在皇帝眼里,齊子轍就是這樣的形象。 對于流民到底是死是活,皇帝一點都不關心,流民的性命就像是螻蟻,伸手不小心,捏死幾個,也就是幾個罷了,故意捏死,也無所謂。 但他心情不痛快,只是不痛快于他們不給他這個皇帝面子,明明知道愛妃在后頭聽著朝政,他們卻不懂他的內(nèi)心。 他雖然是皇帝,可也是男人!同為男人,在心愛的妃子面前,讓他這個皇帝難做人,皇帝自然咽不下這一口氣。 原本還在下頭攪混水的,亂成一鍋粥的,不外乎都是為了能夠得到處置流民的權力。清流派們打算以處置流民這件事來拓展自己派別的名聲,他們自然是義正言辭、之乎者也將孔圣人、孟亞圣的愛民如子說辭一套套向?qū)Ψ皆胰ィ且敕皆O法給對方扣上一頂違背皇帝仁孝治國理念的大帽子。 錢太師派系卻從國家安定來說,對于流民,他們內(nèi)心痛恨程度其實與清流派不相上下,清流派的損失也不少,但清流派更習慣于先禮后兵。 他們與之相反,熬了這么久,爬上了人上人,又不是為了那一時虛偽的說辭。 錢太師的派系都是文臣,卻說出來的話好似武將一般,凡事都用武力解決,先是扯了一通只有國家內(nèi)部安定,才能富國強民,而這些流民,皇帝給了他們賑災的糧食,他們竟然不知道感恩,反而是反手拿著刀,對準了他們,簡直就是禽獸不如,既然他們?nèi)绱藢Υ┯诙髑榈幕实郏麄冏匀徊荒芄孟ⅰ?/br> 總而言之,耽誤之際,不是徹查糧價上漲導致的流民失所,而是直接斬草除根。沒了流民,一切全都迎刃而解。 咋這么一聽,好似錢太師派系說的特別有道理,還是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可是往深處想,流民若是遇到了鎮(zhèn)壓,可不會就這么束手就擒,京郊流民剛安撫完就絞殺,那么在外地的那些流民,遲早聽到這些消息,他們定然會糾結所有相同遭遇的人,形成更為壯大的流民隊伍,到時候,就不是流民問題了,很有可能演變成了地方割據(jù)問題。 朝中將領并不多,近來兵部和禁衛(wèi)軍、驃騎營更是疏于訓練,更別提戶部的銀錢,才剛剛有些寬裕,這個時候讓戶部拿錢出來,他們也掏不出來,畢竟皇帝還眼巴巴看著,等著他們給錢讓他修建道觀去。 據(jù)說皇帝要修建的道觀可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一座,因著皇帝說這道觀修建成了,他在里頭修仙,那是事半功倍,很快就能位列仙班。 戶部尚書苦笑不得,也不敢勸諫。 皇帝聽著耳邊嗡嗡嗡地吵鬧聲,眉頭緊蹙,已然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面色凝重,錢太師也察覺出了皇帝的耐性所剩無幾,但他一點都不想出手暗示。 這件事,只要不落在清流派手上就行了,至于齊子轍,他暫時還管不了了。 “好了!”皇帝怒斥道,伸手將放在案桌上的前朝名臣茶盅扔置在地上,上千兩就這么沒了,戶部尚書露出了心疼臉。 眾位大臣全都不敢多言,皇帝這才松了口氣,至少他震懾住他們了,這樣就可以了,他挺了挺腰桿,裝出一切都在掌握中,“你們的想法,朕知曉了。傳朕旨意,流民一事,由......”他目光環(huán)顧了一圈,停頓了一下,開口道:“由齊子轍全權負責?!?/br> “看看你們?nèi)绾紊铣模Y儀秩序都丟到狗肚子去了,真真是丟人現(xiàn)眼。若是再如此,全體去禮部那兒學了禮儀再說早朝之事!” “行了,你們不用多言。我是不會更改旨意。金口玉言。今日早朝就到此,退朝吧?!被实圩柚沽讼肷锨胺瘩g的大臣的話頭,直接宣布退朝,往后殿去。 戚妃也跟著裊裊而去,見了皇帝,笑容滿面,一臉崇拜的小姑娘模樣嘴巴甜滋滋地吹捧著皇帝:“皇上真是英明神武,讓臣妾為之臣服,能夠伺候陛下,是臣妾千百年來修的福分?!?/br> “哈哈哈,能得愛妃服侍,也是朕的福氣。愛妃,這時辰,該修煉了?!?/br> “是?!被实蹟y手戚妃,往后頭的道觀去修煉丹藥去了。 至于齊子轍,拱手謝恩,等明日上頭明旨發(fā)放下來,早朝過后,他到衙門辦了些許事,到了午飯之時,吃了點衙門供應的飯菜,趁著午休,到街道上走了一圈,倒是買到了一件勉強滿意的物件,準備送給沈晞蘊。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依然是存稿箱啦~~~真的是有時候?qū)懙庙?,有時候?qū)懙貌豁槄葉~~~~戚貴妃的屬性你們看出來了么? 第062章 送禮物 皇宮道觀中, 皇帝不過在丹爐邊上跟著道長修習了一個時辰,就感覺腰酸背痛, 便要起身,戚貴妃見其起身, 也跟著要上前去扶,卻不料, 起得太過于猛了, 本就身子有點單薄, 以往在掖庭中勞作的她,竟然身子晃蕩了兩次, 軟綿綿地躺在了地面上。 戚貴妃突然雙目緊閉,躺在地上,嚇得皇上一手扶著腰肢, 邊對著外頭喊人,“來人啊,來人??!” 道長聽到了咕咚一聲就睜開眼眸子,見戚貴妃這樣情狀,嚇得手里的拂塵差點掉地上了, 戚貴妃可不會害他,這是出了什么事么? 道長想通了之后, 裝出一副老神在在地模樣, 也不靠近戚貴妃,也不安撫皇上,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將他忘記。 肖公公小跑著進來, 見戚貴妃倒地上,上前跪下說了句冒犯了,又食指放在了鼻間下方,抬頭對面色慘白的皇上說:“回皇上的話,戚貴妃只是暈倒了?!?/br> 小太監(jiān)趕緊去請?zhí)t(yī)進宮,進來幾個太監(jiān),將戚貴妃抬到了側殿里頭的榻上,皇帝此時心神才回了位置。 擦了擦額頭的汗,肖公公勸著喝下了茶水,等太醫(yī)過來,跪下請安,皇帝趕緊道:“快去看看戚貴妃怎么了?”他倒不是心疼戚貴妃,而是怕那道觀里頭他們是不是觸怒了神明,進而神明才下了征兆,令戚貴妃來警示于他。 他心里惶惶不安,太醫(yī)叩首去把脈,放上紗巾,墊上了醫(yī)枕,閉目診了片刻,又換了另一只手,之后他抬眼對皇帝道:“陛下,不知戚貴妃的貼身宮女何在?” “快去宣!”肖公公趕緊讓小太監(jiān)去喚了戚貴妃的貼身宮女進來?;实鄞藭r心才放下,看樣子不是神仙降罪,只是病了,也不知是什么病。 貼身宮女進來,請安后,太醫(yī)上前,溫和地問:“這位姑姑,您是貼身伺候戚貴妃?” “正是?!?/br> 太醫(yī)頷首,又道:“不知戚貴妃近日換洗之日在幾何?”宮中嬪妃,將來月事的日子含蓄稱之為換洗,其實是有登記在冊,不過這也要等問了后,才讓肖公公去敬事房取了檔案過來對照一番。 宮女思考一番后,才謹慎地道:“娘娘已經(jīng)有月余不曾換洗了,只是娘娘一直以來,換洗這事不是太過于規(guī)律?!逼鋵嵥齻冊缇陀兴煊X,娘娘自身也曉得,但沒有合適的機會揭發(fā)。 太醫(yī)頷首點頭,又問:“不知最近娘娘可有什么明顯的變化?” “容易累,睡得比平日里多,而且還沉。娘娘今兒早起還說自個腰肢好似大了一點,焦慮自個胖了?!?/br> 太醫(yī)跪下拱手道喜,“回陛下,若是老臣沒有出錯,貴妃娘娘,這是有了喜脈了?!?/br> 肖公公一聽,瞪大了眼睛,連帶著皇帝不由得站了起來,靠近太醫(yī),難以置信地詢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已經(jīng)兩月有余了,娘娘身子骨不錯,胎象穩(wěn)妥?!?/br> 皇帝大喜撫掌大笑,一個勁兒說是神仙憐憫于他,看他虔誠之心,這才給了他孩子。一面叮囑太醫(yī)要好好伺候戚貴妃。 戚貴妃醒來已經(jīng)是黃昏了,在自己的宮殿中,見皇帝焦急地望著她,她微微張開干巴巴的嘴唇,喚了一聲,“皇上?!?/br> “你醒了就好。沒事,沒事,你只是有了我們的孩子。你好好兒的。朕已經(jīng)讓太醫(yī)多照顧你了。朕等會就去道觀酬謝神靈,給你和腹中的皇兒祈福,以后,你生的皇兒就是太子,你就是皇后,太后?!?/br> 戚貴妃伸出手,捂住皇上的言語,蹙眉道:“皇上,您還要陪著臣妾一起修仙問道呢?!?/br> “好好好。朕陪著你,睡吧。”戚貴妃閉上眼睛,睡去,皇帝守了一會,叮囑宮中嬤嬤一番,這才去了道觀。 聽到皇帝走遠的腳步聲,戚貴妃一把坐起,瞪著自己腹中的胎兒,雙手蜷成小錘子,一下一下地敲打著腹部,滿眼都是恨意。 宮中嬤嬤進來,上前抓過戚貴妃的手,制止住她,戚貴妃抖著嘴唇,抱住宮中的嬤嬤,惡狠狠地說:“你不要阻止我,我絕對不讓這個孽種出生!我覺得我好臟,我好臟,好臟!” “嬤嬤,我以后死了,怎么去見祖父、父母、兄長、嫂嫂和侄子!我又有何顏面去見他們!” 宮中的嬤嬤緊緊地摟著戚貴妃,面頰流下了熱淚。 她們是從鬼門關里頭出來的,她們是從閻王眼皮子底下逃脫出來的命,她們茍延殘喘地活著,不知廉恥地活著,就是為了報仇! “姑娘!姑娘!主子們會知曉您是被迫的?!苯瓔邒呙婺开b獰地說:“姑娘,想想當年的主子們,只有姑娘還活著,姑娘絕對不能白白活著,狗皇帝,一定要付出代價!” “我齊家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一夕之間覆滅,狗皇帝,連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曾放過!當年的姑娘們?nèi)忌系踝员M投湖而亡,夫人撞墻死于牢中,少夫人和少爺僥幸逃脫,卻被窮追不舍,三年后也被捕萬箭穿心而死。” “您更是在宮中那些個吃人的地方好不容易逃脫了性命,齊家的血債,要讓狗皇帝用皇位來償還!” 戚貴妃抹干淚水,伸手摸著自己腹中未成形的胎兒,對江嬤嬤鄭重其事地叮囑,“嬤嬤,若是臨盆時是男兒,你記得掐死他!若是女兒,讓人送出宮去吧,為奴為婢,吃菜咽羹都行,嫁雞嫁狗隨意?!?/br> 江嬤嬤嘆了口氣,“好,老奴答應您?!?/br> “后頭那個怎樣了?” “一切都在您的安排之中?!?/br> “那就好?!逼葙F妃露出了絕美動人的笑容,似乎剛才的失態(tài)從未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