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好。” ** 下班后梁春雨取了徐風的車子,照微信上他發(fā)給自己的地址導航開去獸醫(yī)診所。 大約是徐風已經(jīng)跟診所的人打過招呼,隔十分鐘診所的工作人員就幫她把二大爺牽出來了。 二大爺?shù)昧酥夤苎?,咳得奄奄一息,獸醫(yī)診所的人端茶遞水伺候幾天,如今大病初愈,筋骨強壯,恨不能打破鐵籠越獄。 工作人員帶它去排便,之后牽它出大門,二大爺一眼見到徐風的車,尾巴一甩,眼里的亮光就閃出來了,撲進后車廂鼻子到處蹭。 二大爺興奮地小叫兩聲,梁春雨一開門,它后腿蹬地,一躍而起跳上副駕駛車座熟門熟路蹲下。 第36章 告白 梁春雨關車門, 二大爺?shù)念^硬從里頭擠出來, 爪子也搭在窗沿圓溜溜的眼睛一派機靈,舌頭癱在外頭哈哧哈哧,兩人對視一番,金毛大舌頭向上一捋舔了梁春雨一臉。 所謂金毛, 天使屬性,眾生平等,都是親人。 正是秋高氣爽時節(jié),五馬公園門口一群跳套馬漢子的燙頭阿姨叉腰甩胳膊抖腿。 跳到高潮處, 燙頭阿姨隨音樂鼓點手一甩,祭出彩扇。 二大爺看得津津有味, 眼皮隨節(jié)奏一抖再抖, 眼前一亮時,毛茸茸的白尾巴雞毛撣子一樣在地上來回掃動。 燙頭阿姨運動夠了, 收了寶劍寶扇錄音機蹁躚離去。 二大爺依依不舍地沖阿姨們離去的方向叫喚幾聲。 阿姨走后, 二大爺耐不住寂寞, 幸而又來了幾個穿白褂打太極的大爺,動作清逸,衣袖帶風。 ** 徐風從大樓走到五馬公園的時候,梁春雨與二大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中間一條長長狗鏈。 徐風走上臺階:“小春?!?/br> 梁春雨應了聲還沒怎么, 二大爺聽見徐風聲音了, 太極也不看了,叫喚一聲,撒丫子撲了過來。 徐風蹲下身接住二大爺,按住狗腦袋揉,說了幾句話,二大爺開心得不住喘氣兒,下垂的狗尾巴“呲”地豎起,左右搖擺。 過一會兒,二大爺跟親人撒夠嬌,爪子在地上扒了下,晃回西邊去看太極了。 徐風在梁春雨身邊坐下,她起身把鏈子遞給他。 “坐一會兒吧,”徐風沒有接,“你剛在看什么?” 梁春雨伸手指了指公園廣場上的一個街頭樂隊:“那邊?!?/br> 徐風聽了一會兒:“搖滾?” 梁春雨:“嗯,我mama以前喜歡聽,她有一套典藏版的魔巖三杰5cd。” “你mama不是學民樂的嗎?”徐風挑眉,“她還喜歡搖滾樂?” 梁春雨驚訝:“你知道我媽學民樂?” “知道,上次你朋友告訴我的?!?/br> 梁春雨點頭:“她學民樂,也聽搖滾。其實并不矛盾,搖滾是最邊緣最接近她心態(tài)的東西。”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跟朋友有一個小樂團。不過,我爸爸反對她在外邊跑演出?!?/br> “為什么,因為他賺足夠多的錢,足以養(yǎng)家?” “是,他那一陣有很多錢?!?/br> “那一陣?” “嗯,后來沒有了?!?/br> “喔,錢?!毙祜L停了下,“那你呢,你有為錢發(fā)過愁嗎?” 梁春雨想一想,實話實說:“有一段時間,我腦子里想的全是錢?!?/br> “為什么?你想用錢交換什么?”徐風有一刻的驚訝。 “交換不了什么,但是可以緩解迫在眉睫又無法改變的事,它是個好東西,好到可以填補感情的地步,因為這是一樣最現(xiàn)實的東西,大部分人都沒機會見識到它的壞處。” “你羨慕有錢人嗎?” “羨慕?”梁春雨重復了一遍,搖搖頭,“不羨慕,錢多未必好。我只是說,在我最需要錢的時候,沒有如愿,這是一個遺憾?!?/br> “好,那你,”徐風看她,語氣溫和,“你,你覺得自己現(xiàn)在被錢“禁錮”嗎?” “應該算被禁錮吧,因為我要靠它生活,”梁春雨毫不猶豫,卻朝著他一笑,“但我覺得我仍然自由,不會依賴上錢,它也破壞不了我?!?/br> “好態(tài)度!”徐風贊道。 兩人都望向遠處正在演奏的街頭樂隊。 街頭樂隊一首完畢,鼓手快速打了一段鼓,響亮的兩下crash作為截點,空氣里有震動的余音,周圍稀疏的掌聲。 不一會兒,短暫的節(jié)奏變換,下一首歌。 歌手聲音粗啞。 “把青春獻給身后那座輝煌的都市 為了這個美夢 我們付出著代價” 徐風收回目光,慢慢地望向別處。 “把愛情留給我身邊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兩敗俱” 沒有誰緊張,也沒有誰害羞,這刻格外和諧。誰也不看誰的眼睛,夜是暗的,暗中隱匿灼灼燈火,心間松懈。 “一直到現(xiàn)在才突然明白 我夢寐以求是真愛和自由……” 歌曲到高潮,周圍有人歡呼尖叫,盡管沒有多少觀眾,他們還是沉溺其中,懷念一段忘情風靡的搖滾歲月。 洶洶的激情被匆匆埋沒,被打動的那一刻,全心投入,一直到現(xiàn)在,還是銘記。 喧雜聲中,鼓聲,人聲,旋律幽幽。 徐風回過頭:“你會唱嗎?” 下一小截,跟著鼓點,她竟輕聲唱起來。 她的嗓子沒有那么低沉,很嫩,音準很好,但是氣息不穩(wěn),還有點發(fā)抖,壓低的時候尤其明顯。 她不適合唱搖滾。 徐風在心底作了評價。 可是。 可是她的神態(tài)放松,唱出來的東西,發(fā)抖的聲線,不配合重金屬,絲絲入扣地埋進來,一圈一圈,徐風心口發(fā)涼發(fā)緊。 唱歌是一件帶感情的事,她帶了,這么一個尖尖的女聲,黑夜里,也唱出了一片赤誠。 她在唱什么? 真愛和自由,夢寐以求。 他們的頭頂,沉沉的夜幕,身邊,有習習涼風,遠處,喧鬧喝彩的人聲樂聲。 一層又一層的煙花世界,收攏,綻放,一波一波,悠長,綿延,吞吐人間脈息。 浪子嘶吼青春,詩人吟誦相思,一朝芳華,光陰幾度,半明半寐的凡塵,當時若惘然,什么都可以掩蓋。 徐風望向梁春雨。 所謂情繾綣,所謂愛意濃,有何所謂?說不出口的,只嘆當時明月,彩云曾歸。 忽然,不想也不藏了,他現(xiàn)在不愿等,什么也不會去攔。 眼里有什么,就讓它是什么。 沖動,要的。 梁春雨嘴角帶一絲笑意回過頭,目光放松,看向徐風。 昏黃的燈,俊美的人,你不言,也可以不語,只要眼眸含情,已經(jīng)足夠動人。 梁春雨笑意漸漸凝住了。 一雙眼睛里的浪漫。 誰是木頭?誰是傻子?誰看不明白? 徐風沒有猶豫,也不忐忑,探過身低頭輕吻了一下她額頭,再然后,是眉骨。 唇是溫軟的,呼吸熱燙,帶了一把勾子,真心拿出來了。 你呢?愿者上鉤嗎? 梁春雨搭在椅子上的手指勾起,緊緊卡在木板的縫隙里,心口脹痛。 兩個吻,像刀割。 “你是否還有勇氣 隨著我離去 想帶上你私奔 奔向最遙遠城鎮(zhèn) 想帶上你私奔 去做最幸福的人” 徐風離開她,坐直身體。 “我喜歡你?!彼f,眼中清明而溫柔,“我喜歡你?!?/br> 梁春雨怔怔的,眼睛一晃,干澀,痛。 良久,她輕聲:“為什么?” 她輕輕地說,并不要回答,眼睛也并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