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哎行了行了,”鄭淼打斷她的話,不耐煩般接過小盒子,揮揮手,“我自己開,你們走吧?!?/br> ………… 梁春雨覺得徐風(fēng)很不對勁,從他開車的習(xí)慣就可以知道。從前他開車細心,街上的水坑和凹路都會避開,今天恍惚,且反應(yīng)很慢,仿佛沒帶心思。 她皺眉,下一個紅綠燈口,想問一下,他卻主動開口:“小春,你的高鐵票退了嗎?” 梁春雨不明所以,“還沒?!?/br> 他點一下頭:“三天后是嗎?” “嗯。” 他頓一頓,“三天后我有點事,送你去高鐵站,你自己先回去可以嗎?” 梁春雨倒并不介意他送不送自己回家的事,這沒什么,可就是覺得徐風(fēng)怪:“你有什么事嗎?” 徐風(fēng)看著她,遙遙頭:“沒什么,工作上的事?!?/br> 紅燈時間到,他發(fā)動車子,駛過斑馬線。 到梁春雨的小區(qū)樓下,梁春雨下了車先上樓,他去停車。 兩人進門后也無話,梁春雨感受到他的沉默和心不在焉,沒說什么,去廚房做飯了。 徐風(fēng)從冰箱里拿了西葫蘆,梁春雨見了:“你去休息吧,今天我來做?!?/br> “沒事?!?/br> 徐風(fēng)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的彷徨是一種怎么樣的狀態(tài),但是至少還有希望,他無限希望,自己是在避開懸崖的那條路上行進,子彈擦著皮膚邊緣過去,幸免于難,那么所有人,都不必承受一個結(jié)果。 他不想說,不愿說,不僅對梁春雨,對家里面也是一樣。 他從小沒讓家人多cao過心,這一刻其實很痛苦,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牽一發(fā)動全身。 刀在手里,西葫蘆橫七豎八的,五分鐘過去,雞零狗碎切了一半。 徐風(fēng)回神的時候,見梁春雨站在爐灶邊看他,眼里帶著探究和不解。 迎上他的目光,她也沒有避開。 徐風(fēng)看著她,臉上罕見地沒有笑臉。 過會兒,他放下菜刀,走到梁春雨身邊,捧住她的臉吻下去。 他吻得纏綿,糾纏不休,依依不舍。 她偏頭,躲不開,迷惑不解地問:“你怎么了?” 徐風(fēng)不回答,抱起她直往臥室去。 梁春雨推了他一下,不知按到他哪一處,他“嘶”了一聲,腳步卻沒停。 梁春雨手去摸剛才碰到的地方,被他抓住按在胸前。 他替她脫了衣服,塞被子里,自己也躺進去,梁春雨要起來開空調(diào),他抱住,一點不讓她動。 她無奈:“怎么了,晚飯還沒做。” “不吃了?!彼且晃撬淖欤霸蹅兯X。” 他太反常,反常里又變得很沉默,跟以往一點不同,奇異的危機感。 但他一看向自己,眼睛黑黢黢的,里面藏著不知情的悲傷,梁春雨便想一切順著他,沒再動。 漸漸睡著了。 晨昏不辯的空氣里,徐風(fēng)醒過來,感受到她的體溫,心中前所未有的悲戚,他探手撫摸她柔軟的身體,兩人的體溫交織一處,你我不分。 時間緩緩流過,愛和溫情都在一床被下,他懷里靜靜躺著愛人,晨昏中淡靜美好的輪廓,他不得不去設(shè)想一個最壞的結(jié)局,像葉賽寧寫過的“也許你還會想起我,像想起一朵不重開的花?!?/br> 有來無回,只是這過程著實短,夙愿未償。 他忽然咳嗽起來,穿刺后的副作用,想忍,忍不住。 男人咳嗽的聲音,一陣接一陣,黑暗中格外清晰。 梁春雨醒了,伸手給他蓋被子:“是不是感冒了?!?/br> 徐風(fēng)想起醫(yī)囑,勉強忍住不咳出來,搖搖頭:“沒事,有點胸悶。” 等到她再睡過去,徐風(fēng)悄悄起床走了。 梁春雨隔天起床,沒看見他人,坐起來穿好衣服,在房子里轉(zhuǎn)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走了。 廚房里的垃圾沒有了,砧板上切了一半的西葫蘆收進保鮮盒,干干凈凈擺在臺面上。 她在房子里站了會兒,有些無措。 第54章 結(jié)果 徐風(fēng)沒去上班, 回了一趟家,徐媽去公司了, 徐爸單位放假,賦閑在家, 書房里寫寫畫畫, 琢磨一下文學(xué)翻譯的精妙語言藝術(shù)。 徐風(fēng)在外面敲門。 徐爸頭也不抬:“進來吧?!?/br> “爸, ”徐風(fēng)走進去, 放了兩本書在徐爸書桌前:“上次你說要這兩本書是吧?!?/br> 徐爸順著一看, 《萬有引力之虹》和《芬尼根的守靈夜》。 他“嘿”了聲,面有喜色,拿起來翻了翻:“不錯啊, 有沒有中譯本, 我要對比看看?!?/br> “有, 我托朋友帶了,到了再帶回來?!?/br> 徐爸這時聽出兒子聲音有點嘶啞,抬頭看了眼, 皺眉關(guān)心道:“碰上什么事了?臉色這么差?” “昨晚沒沒睡好?!毙祜L(fēng)頓一頓, 忽拉了條椅子, 在徐爸對面坐下了:“爸?!?/br> “嗯, 怎么了?” “我女朋友,過完年, 帶回來見見你們吧?!?/br> 徐爸欣然點頭:“可以啊, 早點帶回家, 你mama念叨好久了?!?/br> “行?!毙祜L(fēng)又說, “您翻譯上有什么需要的資料,跟我說,我給您找一下?!?/br> 徐爸笑兩聲:“知道了,你自己去忙吧,今天不上班?” “嗯,有點事請假了。小辰呢,不是已經(jīng)放假了?” 徐爸“哼”一聲:“死性不改,還在車庫鼓搗他那輛破車呢,都撞成那德行了,臭小子就是不肯扔?!?/br> ……… 中午徐媽回來,一家人吃了頓飯,徐辰從車庫出來的時候沒精打采的,那車子徐爸徐媽都不準他打電話拖去修理,自從上次出院后,不是地鐵就是公交,雙手沒碰過一下方向盤。 吃飯的時候,他問徐風(fēng):“哥,你真跟那女人好上了?” 徐風(fēng)訓(xùn)斥他:“說話別給我口無遮攔的?!?/br> 徐辰撇嘴,他爸媽平日就一直叨叨著 要去謝謝人家,他耳朵都磨出繭了,雖說救了自己是真,要謝謝人家??墒菓{徐辰對梁春雨的印象,朋友圈里的嘲笑歷歷在目,真是怎么想怎么沒好感。 他暗自咕噥:“這就護上了,我也沒說啥呀。” 飯后兩人打了一盤游戲,徐辰現(xiàn)在沒法玩車,打游戲是唯一精神寄托,狀態(tài)不錯,贏了兩局,連連歡呼。 他一高興,話就多起來,手舞足蹈的,倒是徐風(fēng),穿刺后胸悶有點咳嗽,還留鼻血,中間去了兩趟洗手間。 這都是穿刺后的正常癥狀,可是他在水龍頭下洗臉的時候,鮮紅的血液混著自來水,仿佛是暗示,暗示一種用永不圓滿的沉重和遺憾。 他難得有委屈和憤怒的時候,可是這么一個半路殺出的命運,隨時能遏住所有唾手可得的幸福,讓以往的一切都湮滅。 不甘,也并沒有辦法。 接連徐辰也有點覺出徐風(fēng)不對勁了,追到衛(wèi)生間門口:“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喔,感冒了,嗓子不太舒服?!毙祜L(fēng)穿上外套,摸了摸徐辰的頭,“我走了。” “啊,這就走啊。”徐辰不舍,“再打一盤嘛。你現(xiàn)在又沒事……” “不打了,你也別打了,上樓去看看書?!?/br> ………… 手機在外套口袋里,徐風(fēng)摸出來,才發(fā)現(xiàn)有幾個未接電話。 一個公司的,兩個是梁春雨的。 還有微信,她問他是不是感冒了,上醫(yī)院了。 最近一條消息是五分鐘前的,她問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徐風(fēng)看著梁春雨三個字,想起在健身房偶遇,她找鄭淼,李林飛打趣她,她臉上木然又無所謂的表情。 觥籌交錯間,眾人喧嘩嬉笑,無賴的九流世界,她是被“圍觀”的一個。那時他故意靠在墻邊看她,覺得,又冷漠,又無懼,又驕傲。 他其實一點也沒有看透她。 梁春雨做事一向?qū)W?,但她今天狀態(tài)反常,一直看手機,擔心徐風(fēng)遇到了什么事。 她沒法招架他突如其來的沉默和魂不守舍,不是安逸的狀態(tài),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他不肯說,她不想逼他,這是兩個人的隔閡,她想他好。 到下班前徐風(fēng)也沒回她信息。 天氣也太冷,灰蒙蒙一整天沒出太陽,五點左右,偶爾飄下零星幾片雪。 企業(yè)qq的頭像亮了亮,鄭淼在說他自己開車回去,今天不用送了。 梁春雨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去,到走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今天沒帶傘,她在走廊盡頭的窗外往外張望想看看是不是雨夾雪。 雪很小,可是她看見徐風(fēng)的車子了。 他人就在車子旁,黑色的男士長款大衣,圍了圍巾,沒有看上來,只是默默盯著大廈的電梯出口方向。 梁春雨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在等她。 下電梯,門一開,他的目光就對準自己了,朝這邊走來,兩人拉了手,似乎又如往常,鱗片大的雪花,大而疏,落地無痕。 他的柔情蜜意毋庸置疑,有時候很能將一些東西一筆帶過,因為太過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