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不不不,我們不告狀,不告狀!”要拿鼓槌的男子頓時一驚,跟與他一起的男人一起趕緊離那鳴冤鼓遠些。 “不告狀去拿鳴冤鼓的鼓槌?!找事的是吧!”盧斯臉瞬間黑了,還不如是真告狀的呢。 “栓柱,別這么兇。”別提那兩個老實巴交的普通人嚇得說不出來話了,馮錚都被嚇了那么一下,“二位,你們是來……” “這兩位差官大人,我們真不是來惹事的。實在是大戲里,那到衙門來都是敲鼓的,我們以為無論干什么事都要來敲鼓?!笨雌饋砟昙o小一點的人解釋著。 “對、對!我們不是來告狀的,我們是來辦婚書的。”另外一人忙著解釋,話說完他拉著另外一個人的手,那表情…… 真不是我彎眼看人基,這眼神甜得都齁人,又說是辦婚書的,那還不就是老公看老……公?等等!倆男的在古代能辦婚書?!! “哦,栓柱,你帶他們二位進去吧,我在這守著?!?/br> 進去就是去書吏房了,雖說那地方今年炭火還是不夠,但總比站在大敞四開的門口要暖和啊。 沒等三人到,葉書吏先出來了:“正要去叫你們,換著進來喝口熱茶,暖暖手腳。這是?” “辦婚書的。”盧斯這么說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睛瞪得多大,就像是好奇的貓。 “哦……那你先讓大壯叫劉婆子來?!?/br> “是!”盧斯應了一聲,飛快跑出去了,“錚哥,葉書吏讓你把劉婆子叫來,寫婚書?!?/br> “好?!瘪T錚無論答應或者離開,也都很干脆利索。 盧斯看著他的背影,被一肚子的問題憋得難受。兩個男人真的這么明目張膽的跑到衙門來結婚?是他想歪了,還是他真的少見多怪了? 劉婆子是個小老太太,真的挺小,一米四大概都沒有。黑燈瞎火的,走在馮錚身邊,一時間都讓人難以分清誰是大人誰是孩子。 “盧小哥吧?日后可是要多麻煩你了?!?/br> “劉mama辛苦。”老太太說話聲音也很好聽,讓人忍不住就軟了下來——誰都希望能有個這樣的祖母吧? 第28章 帶著劉婆子進到書吏房,她與葉書吏認識盧斯不稀奇,意外的是,她和這兩個男人也都認識:“趙家的石頭和徐家老四啊……你們倆都是好孩子,日后要好好過日子啊?!?/br> “劉奶奶。”兩個男人一起對著老太太露出憨厚的笑容,石頭的嘴巴咧得尤其大,“哎!我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然后……還能有什么然后,寫婚書唄!衙門留檔,這兩人每人手里有一份婚書。盧斯抻著脖子在邊上看著,發(fā)現(xiàn)婚書上寫的并非是某某嫁/娶某某,而是寫的某兩人結金蘭契,自此之后把手比肩云云。趙石頭與徐四兩個名字一樣大小,并列一起。后頭有葉書吏的簽名和印章、劉婆子的手印,還有衙門里的一方印。 “你們可還要改戶?誰入誰家的戶?或者一起獨立一戶?” “他入我趙家的戶?!笔^把自己的戶籍簿冊拿出來了。 “不能只拿你的,他家的也能拿出來,辦遷出。” 石頭的面色有些不好,徐四卻突然道:“大人,你就辦吧,我根本不在我家的戶籍簿冊上頭。劉奶奶知道,家里叫我老四,可其實我是老五,我一直就沒上籍?!?/br> 劉婆子湊到葉書吏耳邊,低聲說了半晌,葉書吏臉上的表情也一直在變,時而沉思,時而無奈。 劉婆子說完,退到一邊,葉書吏被四個人看著,卻并不著急下決斷,兀自思索了半天,才道:“你二人皆是男子,婚書之事自己做主便可,但這戶籍,實在是麻煩?!?/br> 趙石頭與徐四一起低下頭,徐四甚至在打著哆嗦。 “不過……” 大喘氣要人命啊,大爺!四個人都抬起頭,八只眼睛滿含希望的看著葉書吏。 “不過啊?!比~書吏看來也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這要是在現(xiàn)代早就上818了,“你沒有上過戶籍,這反而是輕松了。你家是真心實意要接他入籍對吧?” “對、對對?。?!”趙石頭歡喜又激動,兩手的拳頭握得緊緊地,這要不是邊上徐四拉著他,說不定都得跳起來。 “既然這樣,那確實可以直接將他入籍到你家。再不過……” 盧斯:……上次沒發(fā)現(xiàn),這位葉書吏這么惡趣味,這要是換個脾氣爆的在這,那還不得跳起來垂死他? “我不喜歡麻煩,方才我聽劉婆子說了徐四家里的事情,我要是這么干了,怕是會有人來找我的麻煩。” 趙石頭和徐四噗通一聲一起跪在地上了,砰砰砰的在地上磕頭,食谷縣雖然窮,但當年建造衙門可是上面撥款,造得還是比較不錯的,書吏房的地面是石板的,這倆人又比盧斯實誠得多,那是真的拿腦袋撞石頭啊。 “起來!難道我不答應你們就要一頭撞死在這里嗎?!”惡趣味的葉書吏一聲大喝,聲色俱厲的,倒是真有那么一股子威嚴。 兩個老實人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看著這就要抱頭痛哭。 “所以,你們回去與徐家道,他們隱蔽丁口,罪當重罰!只是他們不來,我也懶得多事??梢撬麄兏襾碚遥∧蔷蛣e回去了,罰銀,苦役,咱們縣里可是不嫌少!” 這話一說完,地上的兩個人立刻笑了,一個頭再次磕了下去:“謝謝青……” “閉嘴!”葉書吏又是一聲呵斥,“話別亂說?!?/br> “哎哎!” “行了,走吧?;厝ズ蒙^日子吧?!?/br> “這是……這是喜糖,請諸位不要嫌棄?!眱扇诉@回是真的哭了,趙石頭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還沒有一個拳頭大的油紙包,打開之后里邊是幾塊形狀難看擁擠在一起的飴糖。 “和和美美?!比~書吏也不客氣,抬手拿了一塊最大的,扔到了嘴里。 “萬事順遂?!眲⑵抛右蔡艘粔K。 “哎?我也有?” “多謝差爺沒為難咱們?!眱扇诵Φ煤┖?。 “那我也沾沾你們的喜氣,百年好合。”盧斯也抱拳恭賀,然后挑了一塊小的。 這之后,盧斯將三人送了出去。在門口,馮錚道:“栓柱,你送劉mama回家吧,天雖然大亮了,但劉mama年紀大了?!?/br> “錚哥,你去吧。你在門口站的,嘴唇都青了?!边@次,盧斯要客氣了,“去!” “好,那我就去了。”馮錚笑了笑,沒推辭,但是,他耳朵又紅了啊。 馮錚離開,其實他剛才也去尋了劉婆子,可盧斯就是覺得現(xiàn)在的時間難過了許多。大概是因為,他的三觀再次受到了這個時代大潮的洗禮吧。 _(:3」∠)_好想跳起來嚎叫啊,已經憋到內傷!嗷嗷嗷嗚!??! 馮錚回來時,就看見盧斯把腳踮起來放下,踮起來,再放下。他的幞頭里,有一縷頭發(fā)落了下來,耷拉在左邊的額角,正好隨他的動作,一彈一彈的。 “回來了?”盧斯看見馮錚的時候,眼睛再次發(fā)亮了,馮錚看著這樣的他,露出了一個笑,盧斯……呆住了。 ——溫柔,就像是夏天融在口中的冰沙,或者冬天,浸泡住身體的溫水,就像是看著最重要的寶貝…… 馮錚的眼睛里,盧斯沒看見星星,他只看見了他自己的倒影。 這就臥槽了,這不只是動心了,這是電擊了,整個人都麻了,呆了。 可能是因為剛才的那些事沖擊太大,去掉了他心中的一些枷鎖,馮錚又是他在那個時候能夠遇上的最好的人,所以,反應才那么大吧?不過,所謂愛情,不就是在最正確的時間里,遇到最正確的人嗎? 既然已經遇到了,何必還想著去找別人?趕緊抱住眼前的,好好珍惜才是要緊的! 不過……我今年只有十四,力有未逮啊。 “怎么了?”馮錚走過來看見盧斯依舊眼神發(fā)直,忍不住問了一聲。 “錚哥,先去書吏房里喝杯熱茶,暖和暖和,等你出來,我有好多話要問你呢?!?/br> “好。” 馮錚進去了,盧斯繼續(xù)在門口踮腳。突然,背后有人叫他:“盧斯?” “???”盧斯扭頭,竟然是縣太老爺胡大人,他趕緊行禮,“大人?!?/br> “別這么多禮,怎么只你一個人在這?” “天冷,我剛去喝了半天熱茶,現(xiàn)在正好換錚哥進去喝茶了?!?/br> “明明是你帶人進去辦事嗎,你這孩子也是實誠?!?/br> 盧斯傻笑,這位胡大人既然都知道,還問個屁啊問。 “盧斯,我聽說你讀過幾年書?都讀過什么書?” “是,不過讀的不多,只會半部論語。”其實原主四書都學了,不過只是囫圇背過。 “唉……可惜啦?!焙笕烁袊@,盧斯低頭,“既然如此,你可有意做我的師爺?” “?。俊?/br> “有些事,你不說,別人不說,我能想不到嗎?向英也在我手底下快十年了,他那瓶子里裝了多少醋,我能不知道?” 這個小窮縣里,人才確實不少啊。 “謝大人抬愛,但是師爺責任重大,小人真不認為能擔當得了。況且,小人現(xiàn)在已經入了籍,如要做大人的師爺……怕是日后會有人以此為由攻訐大人。” 胡大人哈哈大笑起來:“我這個從七品的芝麻官,大縣的縣丞品級都要高過我,誰閑的沒事來攻訐我啊。” “大人心中自有丘壑,咱們這個小破縣都讓大人經營得如此繁榮,一朝脫困,大人比飛騰九天。”盧斯也有一瞬間的心動,但他知道,這年頭的師爺不是那么好當的。 尤其,這位老爺讓他當的大概是刑名師爺吧?那就更坑了。讓他偶爾客串一把名偵探可以,畢竟這年頭的作案手段十分匱乏,人口流動也遠遠無法與后世比擬,盧斯又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內部人士”。可是刑名師爺這個……不只要會查案,他還得會在那些背后的事情上輔佐官員,這里邊的水深著呢。 大多數師爺也都是一代傳一代的,或至少也得有個老師帶著,就因為這些門道都是不可外傳的。盧斯要是貿貿然應了,他覺得明年的今日,馮錚上墳的時候,就能連帶著幫他那份一起了。 胡大人聽他如此說,卻笑得更歡騰了,卻并非是被這通馬屁拍得高興,只是盧斯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板著臉,說這種大人說的話,實在是有趣:“行,那我可就借你吉言了?!?/br> 至于刑名師爺那件事,胡大人也不再提,看來他剛才那也是一時心血來潮。又說了幾句閑話,胡大人轉身走了。他剛走,馮錚就回來了。 “沒事吧?” “沒事?;蛘咴撜f是好事吧?!北R斯笑笑,“錚哥,像剛才那兩個人那樣的,兩個男的來辦婚書的,咱們縣里多嗎?” 第29章 “這……不能說多,但也不算是少。畢竟咱們縣里女子不多。所以便有男子結為契兄弟。聽說,開始的時候是一方男子為一方家族收為義子,后來逐漸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就連先帝也未曾立后,而是與大將軍結為契兄弟。聽說宗廟里,大將軍與先帝的排位是列在一起的呢……” “不是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嗎?”盧斯壓抑著自己的激動——同時已經確定馮錚是同類了,說起什么先帝和大將軍,整個人都仿佛發(fā)光了。 “是有這句話啊?!瘪T錚從發(fā)光變迷茫了,“但這話的意思不是,沒有盡到做后代的責任,不告訴父母一聲嗎?” “?。 北R斯問出口的同時,其實腦海里就已經閃現(xiàn)了答案了。原主再怎么廢物,孟子還是能夠理解的——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后也。君子以為猶告也。” 當時舜早就有兒子了,所以這話里“后”的意思,絕對不是后代。且五不孝里邊也沒有提到沒有后代是不孝。所以這個后,應該是類似于后代的責任,換言之就是娶妻這種大事該告訴父母一聲的意思。 這個大昱并沒有歪曲原意斷章取義! 不行,不能現(xiàn)在就高興,還有沒問的:“大昱律法,二十歲還沒娶妻,男子不是就要被強制婚配嗎?” “是有這一律,但結了契的男子不在其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