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盧斯起身要走,周安突然站了起來:“盧捕頭,聽聞你也是家中有契兄弟,可否……可否與我說幾句話?” “可以啊?!?/br> “多謝盧捕頭,多謝!盧捕頭與那位契兄,乃是少年相遇的?” “對,后來一起拜了師父,又后來我到了年歲,便與他結契了?!?/br> 周安笑了:“一切順情而為,水到渠成……恭喜盧捕頭……” 兩個人就開始拉起了家常,閑七雜八的,盧斯詭異的覺得這種談心的狀態(tài)還挺好的,然后突然意識到——這不就是閨蜜胡扯嗎?! 第84章 閑扯了半天,周安道了一聲:“盧捕頭家中親人怕是也思念得緊, 我就不多留了?!?/br> 這談話開始得奇怪, 結束得也奇怪。 但盧斯也沒在意, 摸摸腦袋走了。 他前腳離開,后腳戴荃進來了, 戴荃下意識的問了聲:“與盧捕頭說了什么?”問完之后他又匆忙找補,“若是不方便就不要說了?!?/br> “存志無需如此驚慌,我方才只是與盧捕頭閑話家常而已。”說完之后,周安一笑,“若是不說還未曾發(fā)現(xiàn), 我已經(jīng)有許久不曾與家人之外的人說過話了啊……都不會說話了,鬧得方才盧捕頭坐立不安,滿身不自在?!痹僖豢创鬈? “志存怎么也坐立不安, 滿身不自在了?” “不是不自在, 我是高興,是高興!” 周安又笑了,瞇著眼睛:“對呀,高興好, 還是高興好?!?/br> 盧斯回了家, 一進院子就看見馮錚正在掃地。頓時,盧斯連日來的疲勞和心中的煩躁都煙消云散,他剛要過去求抱抱,卻見馮錚一把扔了掃把, 轉身就朝灶間去了:“我給你燒熱水!快洗個澡!” qaq嫌、嫌我臟嗎? “看你累得都脫像了,也好松快松快。” “別……洗澡不忙,讓我抱抱你,吸點正氣……”盧斯從背后抱住了馮錚,額頭抵在他脖子后頭,然后……然后他就睡著了…… _(:3」∠)_從床上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啥的盧斯,是崩潰的。 不過馮錚看起來比他還崩潰,看他醒了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可是嚇死我了!不聲不響就閉了眼睛,我還以為你哪里受了傷,昏厥過去了!后來你打呼,才知道你睡著了!真是……真是……嚇死我了!” 開頭是嚇死,結尾還是嚇死,馮錚端著一碗粥,一邊數(shù)落,一邊罵。不過那與其說是罵,還不如說是親密情話。 ——還是回家好,還是自家這口子好啊…… “想吃rou。” “熬著雞湯呢,回來給你加個雞腿。” “不是那個rou……” 馮錚喂粥的手頓了一下,盧斯看見他拿碗的那只手上貌似有青筋冒出來。好像、也許、大概、可能……馮錚是想把碗扣在他頭上?天地良心,他這是實話啊。 “拿你沒辦法!”e=(o`*))) “讓我吃rou?!”o(* ̄▽ ̄*)o “一個月以后吧。” ̄へ ̄ “寬限一下吧?!?;д`)ゞ “沒門?!?艸皿艸) “……”_(:3」∠)_吃飽喝足,洗了澡的盧斯,心塞塞。然后就又睡著了。 在盧斯的吃喝睡覺中,王大人回來了,周安回家了,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啥動靜都沒有,不過,王大人也沒有跟誰結契,他匆匆而來,匆匆而走。胡大人也并沒有提朝堂上是什么反應,可能他也覺得這件事沒必要對盧斯這個小蝦米說吧。 即使盧斯不是個強迫癥,這種有頭沒有尾的結局,也讓他難受得要命??伤植荒苋栁ㄒ灰粋€能問的人——周安,這雖然是案子,可畢竟更多的牽扯到人家的私事。于是,只能跟馮錚在被窩里嘀咕。 馮錚一直是很好的傾聽者,在第三次聽盧斯講案情的時候,馮錚道:“這事情,就是完了?!?/br> “完了?怎么完了?” “這兩人……完了。”馮錚嘆道,“那位王大人若是知道周安還在世,為他而來,那兩人就還有的說。可既然不但不是為了周安來,還是為了孫瑜來的,那就徹底完了?!?/br> “王大人當初以為周安去了?!彪m然這原因盧斯自己也頗多腹誹。 “當初因為他當初以為周安去了,那這個去了,王大人就沒想過是怎么去了?” “怎么去了?當時那情況……??!王家……” 他前腳走,后腳人就沒了,這不是自己家里宗族出手,還能是如何? “所以,你說這兩個人還有結果嗎?” “是啊,再無可能了?!北R斯點頭,不過這下是一點對王崧的可惜都沒有了。周安夠爺們,就是該斷了,“算了,不說別人了,也該說你了,這回收糧,沒碰見什么事吧?” “都是收熟了的,自然是沒有?!?/br> “趙家的老爺子腿腳怎么樣了?” “走路還有點不痛快,陰天下雨有些疼,但終歸是沒事了。不過,劉家也是太溺愛孩子了,竟然……” 兩人絮絮叨叨的,盡是生活和工作上的瑣碎與溫馨。 而歷盡風雨的周家,小院的一角里,也在進行著類似的談話,不過對象卻是一男一女。 “大哥,你……如今諸事都已了結,何不就應下王崧?”周氏勸慰道。 周安正在練劍,開刃的劍,作為一個秀才,他們家是有這個權利的。不過,到底是從哪代人開始傳下的劍法,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周安很小的時候,就被他爹拉著一起練劍了,那時候還能看見爺爺跟著一起。 周安收工,長吐出一口氣:“傻姑娘,你以為我對周安還有情在?” “啊?” “二十年,他王家讓我,讓我周家,都如囚樊籠,當年的情,如今早已化成了恨,我如何可能跟他再續(xù)前緣?不過,也是我們好運,遇到了個好官,否則,王崧到底是如此狼狽而逃,還是將我一家斬草除根,那還是未知?!?/br> 周氏一驚:“大哥,那人畢竟等了你二十年?!?/br> “什么叫等了我二十年,meimei,你何時成了那人的說客?!?/br> “不、不不,我哪里會成了旁人的說客,我只是不忍見你如此孤苦。況且,不是都說愛之深,恨之……” “你話本子看多了?!敝馨矡o奈苦笑,“愛就是愛,恨就是恨,若是有愛才有恨,你覺得那邊關百姓,會愛那燒殺劫掠的蠻夷嗎?” “這!” “愛恨分明,方才是正理?!笨磎eimei被自己訓斥得有些低落,周安又有些不忍,“我知你是為我好,但你以為我二十年獨身,難道就真的只是為等一個對我不聞不問的人?不過是我的名聲太差,又出不得這桃林村,沒能碰上情投意合之人罷了。至于那王崧,也并非什么情圣的守了一個他以為的死人二十年?!?/br> “?” “你以為他一開始就是御史大夫???他中探花就已經(jīng)是八年后的事情了,他作秀才作舉人的這段時間里,還不是要靠著家族?等他做了御史,傻meimei,你覺得御史最要緊的是什么?是名聲啊。他這情圣的樣子,可是被不少人稱贊啊。且這沒有婚配,也恰好讓他少了妻族的掣肘?!?/br> “大哥,meimei我連御史是個什么官都不知道啊。鬧不懂你們男人想的這些歪七扭八,不過,我知道那王崧不一定是個好人也就是了。” “正是如此?!?/br> “過路人在此,求一碗水!”院子外頭忽然有人拍門喊著。 周氏便要去開門,卻被周安拉住,她見周安皺著眉對她搖頭,周氏頓時就是一驚。周安指指屋里讓她進去,自己去開了門。 他們家在桃林村的位置還挺偏僻的,且四周圍都是農(nóng)田,這莫名其妙的有人跑到他家來求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水了。 周安打開門,看外頭站著四五個人,為首的一個中年人是客商模樣,其余人則都是常隨打扮。 “打擾這位大哥了,我們與主人家來此收糧,走到此處干渴難耐,特來……”在周安的注視下,為首的常隨從面帶微笑語速流暢,變成硬著頭皮磕磕巴巴,到最后干脆說不出話來了。 “幾位貴客請進,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說?!敝馨部粗慊氐娇蜕毯箢^去,頭都不敢探出來的常隨,終于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有那么嚇人嗎?” “不不不,你不嚇人?!?/br> “……”說這話的時候,能把頭抬起來嗎? “我等真的是來討一杯茶水的,要是主人家不方便,那就算了吧?!笨蜕桃矡o奈啊,真是不出來不知道,原來……是個逗比啊。 “老人家還請到院子里稍作,我去沏茶?!敝馨矅@了一聲,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太嚇人了,即便人家是有所求而來,但既然擺出了和善的模樣,他也就不該失禮。 結果,這群人真的只是每人喝了一杯茶,問了問道路,然后就告辭離開了??粗鴮Ψ降谋秤?,周安搖了搖頭:是我這段時間胡思亂想太過嗎?什么事都覺得不對勁。 “你這膽子怎么越來越小了?”朝村外走的路上,客商對常隨道。 “不是越來越小了,是……是總算知道外邊人物果然很多了?!背kS摸摸自己的后腦勺,傻笑,“原來以為開陽的人物才多,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開陽多的其實是嘴把式。啊,我說的不是老爺,也不是那些跟老爺年歲差不多的大……老爺們?!?/br> “你要是真的這么想,那也算是有長進,可如今最緊要的還是管好你那張嘴,不知不覺這就要把人得罪死了!” “哦……”走出兩步,常隨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周家的小院子,來之前,他以為會看見一個哀怨憂愁,自怨自艾的消沉老秀才,可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個身姿矯健,眼神銳利,看起來允文允武的文士。不過,這人只是銀樣镴槍頭,還是真有些本事呢? “哎喲!” 客商與其余人回頭,就看見常隨讓一顆小石頭絆了一跤,臉朝下摔了個結結實實。 “該!” 這件表面上看起來稀里糊涂完結,實際上私底下很是暗潮洶涌了一番的案子完結之后,勞興州很是平靜了一段。 這段平靜一直持續(xù)到了下一年,也就是宏正二十年的三月,這一天,正好是勞興州的省試發(fā)卷的時候。大昱的省試是隔年一次,每個地方按照人口錄取不同的人,像是勞興州,一般就是二十到三十人,這個人數(shù)可以說是非常少了。 盧斯跟馮錚把大紅榜一張張的貼在衙門前的墻上,錄取的人數(shù)少,可是前五十人都得貼出來。他們還得張貼前十名被謄寫出來的試卷,這要貼的就多了。秦歸和周二等捕快舉著大藤牌,護住兩人,阻擋往前擁擠的百姓。百姓們簡直就跟大潮一樣,一波波的朝著前頭擁,捕快們就像是朝水下的可憐葉子,被擠得只能隨波搖擺。 “娘的,隔年就得來一回,實在是難受啊?!北R斯被撞得貼在了墻上,自然是忍不住罵起了娘。 “噓,小聲點?!边@里不少人都是文人,指不定誰聽見了回頭給盧斯個不痛快。 “知道,就跟你嘀咕一下?!奔t榜貼上,盧斯和馮錚看著排在第二的一個名字,同時對視一眼,笑了笑。 那名字可不正是周安嗎?以防重名,后邊還寫了桃林村與周安父親的名字。周安并非是什么都沒得到的,即使他得到的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是屬于他的。 就在張榜的第二天,胡大人接到了圣旨。圣旨上駢四儷六的辭藻不用多說,主要意思就是——胡大人升任開陽府府尹了! “(`Д)!!”胡大人驚呆,他本來已經(jīng)都放棄希望了!真沒想到這幸福來得太快了。 緩過勁來,胡大人高興得哇哇大叫。 消息傳出,老百姓難受得哭天搶地。 “大人?。∧趺淳拖氩婚_升官了???!”晌午剛過,衙門門口一片熱鬧,無數(shù)百姓哭喊著挽留。 然后胡大人高興之余,看見這這般情景,升官的高興勁頓時淡去了許多。 他在勞興州已經(jīng)做了十四年的官了啊,從最窮的食谷縣,到成為一地知府,封疆大吏。他對這個地方的感情,也是真的。 胡大人哭著出來,與百姓道別。來傳旨的是個吏部的侍郎,看到這場面也有些唏噓。 百姓也知道不可能憑自己勸住胡大人不升官,于是挽留不成,便開始道:“大人,您自己走就走了,但是把黑白無常給我們留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