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其實盧斯、馮錚,連帶沈右都好奇現(xiàn)在開陽到底怎么樣了,皇宮里的皇室成員到底怎么樣了,但現(xiàn)在這不對,不能問,連點態(tài)度都不能露出來。 不過,他們都知道,情況應該是好的,否則這回來的圣旨就是真的了。 既然布置下陷阱,就說明對方也是狗急跳墻了,皇城里并沒有被控制住。只是,盧斯和馮錚多少還有一點擔心周安,只希望他真的能一切平安吧。 一行人回到了三清觀,盧斯跟馮錚坐下商量。 “還是得回開陽一趟?!北R斯道。 “你帶人回去,我在這邊看著?!瘪T錚點頭。要回去,一方面是把兩個太醫(yī)押送到大理寺的大獄里去,那里比這里安全,另外一方面是要審問淳安道人那一干人等,“這里的老百姓也要放回去了,是不是多給些銀兩,算是給百姓壓驚?” 盧斯搖頭:“沒必要,就按照早先說好的給,徭役可以多免一年的?!?/br> “確實?!瘪T錚點點頭,“但這地還是得挖,那找什么人來?” “我這趟回去,看看能不能弄死囚過來。” “好?!?/br> 商量好了,盧斯押人回去,馮錚開始著手安排百姓離開。老百姓們總算是放了心,其實這趟來他們也不吃虧,來的時候因為知道是干苦力,所以都穿著最破最舊的衣裳,結(jié)果就衣裳燒了,平白得了一件新衣,這被隔離的幾天雖然心驚膽戰(zhàn)的,可頓頓的細糧,還有rou,可是好吃好喝的,更不用說他們被免了三年的徭役,之后三年日子都好過啦。 還有那病倒的幾個,也都給治好了,也就是……鬧騰得厲害的人,殺人殺了三四個??赡切┤?,事后大家對一對,發(fā)現(xiàn)都是村子里最好吃懶做的地痞無賴。再有那明白人說,真讓他們鬧騰起來了,大家伙全都得讓人家剁了,家里的老婆孩子說不準還要受個牽連,那點不得勁也就煙消云散了。 摸了摸長出一點點頭發(fā)茬子的腦袋,百姓們拿著工錢,安安生生的下山去了。 “我走了,你們在山上小心些?!?/br> “這還有四千多的御林軍呢,不怕什么。” 兩個太醫(yī)捆扎得結(jié)實,一人一輛馬車,車上還有人看著,這一次回去可就不像是上一回那樣能多慢有多慢了,大家都是快馬加鞭的,一路上也沒有意外,入夜的時候,也就進城了。 開陽除非是特殊情況,否則就是沒有宵禁的城市,從街上依舊安穩(wěn)來去的小買賣人看,至少百姓是沒有受到任何情況的影響。 盧斯這就徹底安下心來了,要知道開陽的老百姓可是政治嗅覺極其敏銳的一個群體。雖然有時候也是瞎起哄吧?可要是危險來了,他們絕對不敢依舊這么平平常常的過日子。 結(jié)果盧斯這心剛放下,就聽“擋——!”這是鐘響,而且這不是普通的那種,鐘聲很悠遠,聽到耳朵里就知道敲鐘的地方離自己所在的地方很遠,可偏偏聽得清楚明白,不抖不顫。 就這一聲鐘,原本還喧鬧的街面,立刻都安靜了下來。 盧斯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是國喪啊! 先帝跟大將軍是先后去世的,大將軍先走,先帝沒出兩個月就去了。當然就算是大將軍沒去,如今也是沒有皇太后的。太上皇、太皇太后更是沒有。那符合國喪的就是帝后兩人,再加一個太子。 所有人臉上都跟天塌了一樣,直愣愣的看著皇城的方向,一下一下的數(shù)著鐘聲。 等到數(shù)到二十七的時候,鐘聲停了,盧斯就聽見邊上有不少人長出了一口氣。 二十七,皇后,不是皇帝。 倒不是皇后死了就死了,畢竟皇帝是個好皇帝,皇后的名聲也不錯,皇后娘家也挺好的。可對于百姓來講,好皇帝總是比好皇后重要的。又有人小聲議論:“天家出情種,可別讓天子跟著去了……” “還有太子呢,太子也不錯。” “都閉嘴,說什么呢!” 盧斯……盧斯他有點麻爪,這咋辦?我是正常辦案?。窟€是朝宮里去治喪??? 盧斯見無常們也都看著他,他們是比盧斯更加不知道怎么做,盧斯一咬牙:“先把人送到大理寺去!” 盧斯都擔心大理寺里還有沒人在辦公,結(jié)果到那一看,行,雖然就幾個小吏了,但讓他們弄個手續(xù),安排著把人關進去,還是能辦到的。 “盧大人怎么不進宮去?”也有好心的多了一句嘴。 “這就去?!?/br> “大人快去吧,太子去了,多少能要看上最后一面吧。”其實這個小吏也是不懂規(guī)矩了,別說是太子去了,就是皇帝去了,也不可能所有官員都去見一面啊,頂多在宮門外頭哭一哭就算了。 盧斯心里咯噔一下:“可鐘聲是二十七下啊?!?/br> “太子殿下今天白天就不行了,是陛下給太子爭取的,說是十八下太少……” “多謝二位?!北R斯只能把事情交給了孫昊,他急急忙忙的朝宮里趕,倒不是他擔心太子,實在是這事情可能還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了結(jié)了的??傻搅说胤剑緮D不進去,全開陽的官員和勛貴都來了,馬車、轎子、馬堵得嚴嚴實實的。這時候也不顧上什么按照品級高低讓路了,都塞在這,誰能走就趕緊走吧。 可大多數(shù)人擠進去,也只是在宮門外抹兩把淚就讓走了。 畢竟是太子,受不得大臣跪送,來了算是一份心意,就走吧。況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要是表現(xiàn)得對故太子太過不舍,那說不清會鬧出什么事情來呢。 可等到到了盧斯,守門的太監(jiān)一聽他自報了姓名和官位,立刻道:“盧大人快進來吧?!?/br> 眾官員:“……” 盧斯:“……” 在眾目睽睽之下得了個特權,盧斯覺得后背都讓人盯得寒毛直豎,不過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大半夜在皇宮左拐右繞的,也是瘆得慌,這路還不近,走了得有快兩刻鐘,太監(jiān)才帶著盧斯到了一處宮殿,開了側(cè)門,那太監(jiān)卻是原路返回,只有讓盧斯進去。 盧斯忍不住有點陰謀論,直到他見著了瑞王。這位……作為二皇子,在太子去世之后,他毫無疑問的,將會頂替自家兄長的位置吧? “進來吧。”可是瑞王不見絲毫的歡喜,盧斯看他根本就是蔫頭耷腦的。 先見著的是皇帝,如果不是龍袍在身,盧斯都不敢認,不過幾天不見,這位皇帝憔悴得都嚇人了,顴骨都顯得突出了。 皇帝看著盧斯:“你從何處知道的那罌粟之毒,可能治?” “啟稟陛下……”這tm的最不想別人問的問題,結(jié)果皇帝問了,咋辦?盧斯腦子里轉(zhuǎn)得飛快,用行禮給自己爭取時間,“臣是在臣的家鄉(xiāng),見過有人用那罌粟?!?/br> “你的家鄉(xiāng)?” “對,小民的家鄉(xiāng),盧家村。小民也不知道那東西是如何流傳進來的,村中有族老嗜此物,閑暇的時候,就躺在炕上吞云吐霧,說是可修為神仙。有同村的孩子好奇,也去吞吐了幾回,便染上了癮頭,那之后他們的反應,臣看著如何也不像是吃了仙藥,到是跟吃了鴉片一般了?!?/br> 反正不能說是上輩子看見的,那事除了馮錚之外,誰都不能告訴。秘密這東西,知道的超過三個人,就再也別想隱瞞住了。 反正盧家村的人死的差不多了,當時活下來的也都是年歲不大的男女,還都是村子外圍人家的。那些人并不知道祖老平時都干什么,只會怎么妖魔化怎么說。 “這等害人之物,竟然已經(jīng)在我大昱的境內(nèi)流傳開了嗎?!”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因為呼吸急促,所以胸口劇烈的欺負著。 瑞王趕緊過去,到了一杯水給皇帝灌了下去。 “去……帶著他去看看你大哥?!?/br> “是?!?/br> 大哥?太子還活著? 盧斯其實不想去看的,這種大秘密,讓他知道真的好嗎? 可現(xiàn)在說不想去也不行了,只能跟著瑞王出來,進了另外一間屋子。 這屋子一開門,里頭撲面而來的潮熱空氣,就差點把盧斯給頂出來。瑞王也知道他不好受,站在門口等了一會,等他適應了,兩人再邁步進去。等到進去了,才發(fā)現(xiàn)這空氣不但潮熱,還有一股子酸澀的異味。 屋子里點著大蠟燭,照得還算清晰,依稀能看見有個人蜷縮著身子躺在床上。盧斯就見瑞王眨了眨眼,然后抬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 “我哥睡著了,咱們出……” “啊——!”床上那人突然就撲出來了,“給我香!給我香——!” 盧斯嚇了一跳,才發(fā)現(xiàn)他是被鏈子拴在床上的,基本鏈子裹了棉布,但依舊是把他的兩條手腕子都勒出了血來,他也不顧,就一聲接著一聲的嗷嗷亂叫。 瑞王趕緊帶著盧斯出來了,盧斯計算著時間,知道這才是戒毒的開始,他們這年代沒有減輕反應的替代藥物,就得硬扛著。 “沒辦法讓他好受些嗎?” 盧斯搖頭:“據(jù)我所知,至少得撐過去一個月,但是,身上的癮好消除,心里的隱不好消除?!?/br> “這東西……害人啊?!比鹜觞c點頭,“其實我哥……” 盧斯等著瑞王繼續(xù)朝下說,可是瑞王說了個開頭就打住了。 “之前假傳圣旨的太監(jiān),還有跟著他一塊的那群人都已經(jīng)被料理了,雖然有點急切,讓你沒辦法審問了,但那也是無奈之舉?!?/br> “臣明白。”盧斯點點頭,那圣旨他們可是見過的,確實是真貨,不管一個太監(jiān)怎么把這東西弄出來的,這嚴重性只要是傳出去,那朝廷和皇帝的威信都會大受打擊,還會給小人可乘之機。 皇帝不想事情鬧大,就此打住,斬草除根,也是可以理解的。 “別說臣……”瑞王嘀咕了一聲,可又搖了搖頭,“算了,隨便你們。你也不用擔心假傳圣旨的事情再出二回了,這一次都是實在湊巧了的。” “我明白?!?/br> 瑞王嘴角略略上翹,笑了一下,轉(zhuǎn)身找人送盧斯出宮了。雖然他許多話都說的不甚清楚,但盧斯也選擇了不問。 即使他差不多明白瑞王要說什么——他是認識那位太子殿下的。 即使時隔多年,太子那臉上也有些面目扭曲,但還是能認出來,他正是當年在食谷縣大牢里,跟著他們一起躲藏避難的,胡大人的小兒子胡叔禮。避難之后,就再也見不著胡叔禮這個人了,當時盧斯就猜到了這不是個小人物,可沒想到真是個大人物啊。 可惜,大人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死人物了。 盧斯不管皇帝為什么這么干,這個決策時絕對正確的,并非是拍皇帝馬屁,畢竟他自己心里想的什么,皇帝也不知道,也并非是因為他跟瑞王更熟悉,而是太子是真的不能再讓他繼續(xù)在儲君的位置上呆著了。 戒毒除了身體上的隱之外,還有心理上的,復吸的概率是可怕的,別說什么歐米那么多人吸不都能戒嗎?亞歐人種對毒品的依賴性也是不同的。 ——感謝鼠哥,感謝他想起來就辦一次的全員禁毒教育_(3」∠)_ 太子這個樣子,真就是徹底的廢了。如果他還是太子,進而使皇帝,這個國家也就危險了。一個癮君子已經(jīng)不是人,而是鬼了。 出宮之后,盧斯直奔大理寺牢,他要去審那位淳安老道,路上他就想著,這次的審訊可能比他預想的要輕松得多。 “啊——?。“。〗o我藥!給我藥——!”即便監(jiān)牢里本來就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慘叫與哀鳴,但如今這大理寺牢里頭,尋常人都不敢叫了,只剩下那些個明顯不正常的嘶喊,兩邊的監(jiān)牢里,一個個的犯人都用手捂著耳朵,蜷縮著身子。 這情況果然如盧斯預想的,可他真是絲毫也不覺得高興。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吃了什么。”帶路的獄卒在邊上一直偷眼看著盧斯,“這反應也太嚇人,小人們只能把其他人都捆起來,把那個主犯關在了死囚牢里?!?/br> 盧斯點點頭:“麻煩了?!?/br> “不敢!不敢!”這獄卒一個哆嗦,竄出去兩步。 看來,這是以為盧斯就是喂藥人,把一群出家人禍害成了那樣。 盧斯也不跟他浪費口舌,前頭能看見自家的無常了,淳安應該就是被關在那了。 跟自家的無常見禮,盧斯推門進去了,同樣是幾天不見,這老道比皇帝的變化可是大多了,如今他只穿著里衣,可身上也已經(jīng)是臟兮兮的了,頭發(fā)胡子都打著結(jié),連嘴巴在哪都看不見了。 死囚牢是用鐵鏈把人整個吊起來,如今他被吊著兀自掙扎不休,鐵鏈子讓他掙得嘩啦作響。 等看見有人進來了,淳安更是嚎叫個不停;“藥!藥!藥啊——!” 他這個時候是沒有任何理智的,盧斯也不著急問,就靠著背后的墻,看著他。等過去了大概有兩個多小時,淳安整個人都癱了下來,他張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眼睛直楞楞的看著一寸寬半尺長的通風口發(fā)呆。 “還想要藥嗎?” 淳安的眼睛瞬間就轉(zhuǎn)過來了:“要?!彼拷辛四敲淳?,喉嚨里怕是都喊出血來了,如今說話,聲音嘶啞難辨。 “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給你藥。” 淳安別扭的歪著腦袋,扭著身體:“我不信你,你先給我藥!” “我也不信你,要不然這樣你看好不好。明天我把藥給你拿來,你吸一口,分辨一下真假,然后我再問你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