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不過與此同時,這來的人自然也帶回來盧斯那邊查到的情報。知道這位尹帶娣與他人勾結(jié),騙jian齊秀才,還將他誆去干那些臟事的事情。 馮錚搖頭,這齊秀才也是神奇,不知道該說他是能擔(dān)待,想得開呢?還是該說他腦子有病呢。 另外一頭,去尋黛黛的無常卻來回稟,說那什么商人的地方,早就已經(jīng)人去樓空,聽左右鄰居說,恰好是謝邀被搶劫后的第二天,那里的人就搬走的。 等回到無常司的衙門,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無常司門口有點亂,馮錚一驚,趕過去就見自家衙門的門口石獅子上竟然還有一灘血跡。 “這是怎么回事?!” “啟稟將軍,不久前有個婦人被接到了咱們衙門,不像是人犯,也沒押著她,誰知道她這一下車,就突然一頭撞了過來。幸虧隨行的姐妹反應(yīng)快,推了一下,就是撞破了頭,沒鬧出人命來,否則……”邊上個女無?;卦挕?/br> 女無常跟男無常一樣,穿著白底黑色鬼龍紋的曳撒,頭戴烏沙,只是男無常的烏沙系帶是黑的,她們是紅的,且允許女無常簪花,所以常有女無常在烏沙上頭,或是耳鬢邊上別一朵花,多了一絲嬌媚。 他們無常司死人不稀奇,可那要么是抓捕過程中拘捕而死,要么是被刑殺,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要撞死在他們大門口,所以這女無常語氣里有一絲絲憤怒——有冤屈直接說??!你要真清白,我們無常司又不是逼死人命的地方!更何況你還不是犯人!這可好了,這么一撞,又不知道讓御史掰扯我們了! 馮錚安撫了眾人兩句,進(jìn)了衙門。 問了問當(dāng)值把守的無常,馮錚朝后邊宿舍區(qū)去了。無常司前邊的衙門看著只是平常,后邊的宿舍區(qū)卻比衙門大得多,且隨著無常司的擴大,這一個宿舍區(qū)早就容納不下了,年初的時候,已經(jīng)在開陽城內(nèi)和郊外,都建起了新的宿舍區(qū)。 進(jìn)了宿舍區(qū)的大門,馮錚就見到了盧斯。 “可是那齊秀才的娘子,怎么回事?” 盧斯走近了才低聲道:“尹氏自己說的,是齊秀才不在的時候,尹帶娣引了人來,壞了她清白。她無顏再見丈夫,只盼著一死?!?/br> “你不太信?” “信是信,但她那一臉的驚恐,不像是因為她丈夫而生的。而且,我問過帶她前來的女無常了,說是她們到的時候,她正在家中縫制新衣。我又讓她們?nèi)ヒ娏死钚悴牛齻冋f那新衣的尺寸,下擺長了一寸,肩頭寬了半寸有余,不像是給李秀才的。” 女無常也是很機靈的,顯然是帶了人出來后,又去特意看了新衣的尺寸。 “李秀才多高?”馮錚問。 盧斯抬手比劃了一下,李秀才在那陰暗的房舍里看起來又瘦又小,可等他從那破房子里出來后再看,其實他只比盧斯矮了不到半寸,瘦是確實瘦,可也不算矮了,乃是中等偏上。 馮錚再想尹帶娣的身高體型:“也不是尹帶娣的,高了,瘦了?!?/br> “嗯,這可是個魁梧的大高個。還有無常留在那詢問鄰居,應(yīng)該是挺顯眼的。”從那衣裳推斷,這人甚至比盧斯和馮錚都要高大,在北人里頭也是少見了,“咱倆去問問尹帶娣?” “好?!?/br> 尹帶娣是被潑了水醒過來的,蘇醒的一瞬間,他的眼睛閃過一道兇戾的光,等看清了是什么地方后,這人卻立刻扮起了孬,他一個哆嗦,嘴一歪,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幾位官爺,這是怎么個回事?!還請官爺饒命啊!” 馮錚看著這個人,想想李秀才那個樣子,稍微理解一點他為啥被騙了。畢竟按照盧斯的話說,一個戲精,一個傻白甜,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看來不是個老實的?!睂@種明擺著的刁民,馮錚也是不客氣的,“先拉出去給他松松骨頭。” “是!”因為盧斯和馮錚上回鼻青臉腫不好見人,所以戴了面具,后來刑房的無常們便將戴白色表情面具當(dāng)成了慣例,還給面具起了個名叫喪臉。如今這些面罩哭、笑、奴等等白色喪臉的人,上來就將尹帶娣脫了下去。 刑房陰暗,火光斑駁,尹帶娣即便膽子大,也被嚇了一跳,打了個激靈,直到被掛在墻上,他方才大喊:“小人就是平民百姓啊!小人犯了什么事了!啊!” 尹帶娣后背的衣裳被扯碎,露出后背來,一邊鞭子下去,頓時就一道深深的血槽。十鞭子下來,十道血槽縱橫交錯,尹帶娣疼得打起了哆嗦,嘴唇也要破了皮,可猶自喊著:“冤枉……冤枉……” “你也說了,你還不知道本官找你來是何事呢?怎么就說自己冤枉了?” 尹帶娣呸了一聲,吐出來的血唾沫里帶著一塊皮,是他方才忍痛的時候咬掉的:“小人乃是老實巴交的平民老百姓,跟著自家婆娘賣酒過活,能做過什么事情值當(dāng)?shù)谋慌竭@里來?那自然無論什么事情,小人都是冤枉的?!?/br> 可馮錚此時卻是確定了,這人絕對不干凈。若是真的什么都沒干過的平民老百姓,被拉進(jìn)素有兇名的無常司大牢吃了一頓鞭子,可絕對不該是他這樣的做派。 “還是不說?”馮錚問。 “冤枉啊!小人冤枉??!” 馮錚與盧斯相視一笑,站起來,就走出去了。尹帶娣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重新被吊上回了墻上:“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別看在刑房里如何的一臉輕松,等到出來,馮錚的眉頭就皺起來了:“這人顯然是個老油子了,想要從他嘴里問出事情來,不容易。只能拿他做線頭,朝下查了?!?/br> “你忘了還有一個呢。” “尹氏?可是……尹氏不是傷重……” “血是多,不過人現(xiàn)在該是醒過來了。” “我倆去問,還是找個女無常?” 聽馮錚這么一問,盧斯思索了一下:“確實,既然女無常漸漸立起來了,也該給她們安排差事,立起來章程了。我倆在外頭旁聽,讓女無常去問?” “好?!?/br> 那邊李秀才正抱著尹氏,小聲安慰他,李秀才自己干的事情,自然是瞞著尹氏的——或者說他自以為是瞞著尹氏的。如今知道他自己委曲求全,卻是在不知不覺間,連妻子也沒有護(hù)住,對尹氏自然是無一絲埋怨厭惡,反而只有深深的愧疚和自責(zé)。 聽外頭敲門,他又安慰了兩句,這才去開門:“諸位大人,可是要問話?還請稍后,容學(xué)生跟娘子說一聲……” “李秀才,本官并非是要問你,若是要問尹氏?!?/br> “啊?我娘子……” “李秀才也別回屋了,就在這聽,你放心,不是我們倆去問,是這兩位女無常進(jìn)去?!?/br> “可是……”李秀才還是覺得不妥,有一個攔阻的姿勢,可是他剛動就讓盧斯一把抓住,李秀才驚得僵住,等盧斯放手,那兩個女無常已經(jīng)進(jìn)去了。李秀才看盧斯這架勢是不讓他進(jìn)去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多言什么,只是悶不吭聲的站在了門邊。 第238章 看見是兩個女無常進(jìn)來房里,尹氏盡量坐直, 虛弱道:“兩位大人……方才, 小婦人一時想左了, 還要多謝兩位大人的救命之恩?!?/br> 原來這兩個女無常,其中一個正是先去尋了尹氏送她來無常司, 后來在門口又推了一把,救下尹氏性命的。 “jiejie莫說什么大人,便叫我的名字孫慧吧?!睂O慧笑著坐在了床邊,“這也是小妹我的姐妹,叫趙瑩的。” “不敢不敢?!?/br> “jiejie何需這么客氣, 我倆來也并非是為了公事,而是給jiejie送東西來的?!睂O慧從背后拿了個包袱出來,尹氏一看, 這包袱皮她還真認(rèn)識, 就是她家里的, 頓時就有些臉色不好,等到孫慧將包袱打開,尹氏的神色更是大不好,“這乃是jiejie做了一半的衣裳吧?想著我們大人吩咐了, jiejie和齊秀才都得在這住上一陣兒, 我倆就給jiejie拿來了?!?/br> “這……這個……不……”尹氏磕磕巴巴半天,突然靈機一動,把包袱一把接了過來,“這其實是小婦人拿回家里的活計, 畢竟,總不能讓夫君一個人在外頭cao勞啊?!?/br> “哦,這料子可是不錯呢?!壁w瑩抬手拉過一截衣裳下擺,放在手上看,這是一件藏藍(lán)色棉布的大氅,尹氏的針腳只能說是中上,唯一這大氅可以稱贊的,就是針腳很勻稱,“jiejie這衣裳顯見是花了心思呢?!?/br> 尹氏抬手捂著腦袋:“小婦人有些頭暈,不知道兩位jiejie可否容小婦人休息一二……” “jiejie受了傷,休息自然是應(yīng)該,但是,還得麻煩jiejie,先跟我們?nèi)ダ卫镆惶??!?/br> “去牢里?為、為什么?” “因為牢里關(guān)了個人,可得讓jiejie去認(rèn)一認(rèn)呢?!?/br> “!”尹氏眼睛瞪得大大的,顯然是半點都不頭暈?zāi)垦A?,“小、小婦人跟你們?nèi)?!?/br> 她放了手,趙瑩就見她放下的大氅肩頭的地方已經(jīng)被揉得皺起,接線的地方甚至都撕裂了一點點,顯然剛才尹氏攥得用了力氣。 “說起來,那人的身材倒是挺適合jiejie這件衣服的呢?!睂O慧貌似隨意的道了一聲。 正在穿鞋的尹氏頓時就一個不穩(wěn),朝前栽倒,幸好孫慧服了她一把,她匆忙站起來就要朝外走,卻被孫慧和趙瑩雙雙攔住了去路。 “你們……” “尹氏,都到了如今了,我倆到底是來做什么的你也該是發(fā)覺了吧?你是想在這老老實實的說了,還是想稍后嘗了苦頭,然后再說?” “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尹氏忍住慌亂,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兩位jiejie……meimei我實在是不知道啊。” 趙瑩冷哼一說:“剛才那么半天不稱姐道妹,到現(xiàn)在卻用上了,你這女子……” 孫慧瞪了趙瑩一眼,趙瑩立刻乖乖閉上嘴:“與她說這么多廢話作甚?尹氏,你且放心,咱們無常司的衙門里頭,男囚女犯分開關(guān)押,看守也是女子。即便是受刑也有女刑頭,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不會欺辱你?!?/br> 這還叫不會欺辱?都說出女刑頭來了,那是要他受刑啊。在開陽府也有交代,先別管尹氏做了什么,膽子大小,她終歸就是個小家婦人,聽著入囚牢頓時就兩股戰(zhàn)戰(zhàn),當(dāng)即就軟了下去。 孫慧看她這樣子,一拽自己腰間鐵鏈,上去就要捆她。尹氏嚇得尖叫起來:“我不去!我沒罪!” “有罪沒罪,哪里是你說的算的?” “夫君!夫君!”尹氏慘叫,恐懼也讓她有了力氣掙扎,可是她那市井女子的做派,哪里比得過兩個女無常正經(jīng)練過的伸手?三下五除二,就讓人家按住,捆了個解釋。 鎖鏈繞過脖子,捆住雙臂,女無常抓著另外一頭一拽,尹氏的脖頸上就是一緊,想不跟著走也不行了。 路過門口,之間齊秀才讓盧斯和馮錚攔在身后,一臉不知所措的看著尹氏。 “夫君!夫君救我!” “娘子……”齊秀才囁嚅著,可終究是沒上來。他是有些直,還有些用不對地方的清高,但他總算不是真傻,剛才里頭那一番對話,讓他稍微明白過味來了。尹氏就這么從他面前被拉走了,等到看不見人了,齊秀才眼睛里就有淚水落了下來,“兩、兩位將軍……我娘子……” 馮錚還沒看過一個男人哭得這么慘烈過,眼淚流得嘩嘩的,想說話可是哭嗝一個接著一個,看他實在是可憐,馮錚忍不住勸了勸:“秀才,我們給你換間房住吧。你自己一個人安心呆著吧?!?/br> 齊秀才哇一聲直接跪在地上了,看來一時半會是起不來了。 兩人一起頭大,只能找了個無??粗院蠼o他換個房間。 “師兄,咱們?nèi)バ龌顒踊顒??”讓齊秀才哭的,盧斯只覺得渾身骨頭都發(fā)酸,“反正后頭的事情,咱們倆等人來報信就好了?!?/br> 馮錚低頭想了想,現(xiàn)在他們有五條線索,且都已經(jīng)有人在跟辦:一是賭坊,已經(jīng)有無常去領(lǐng)兵捉人了。二是被開陽府帶走的老鴇,齊秀才被安排在她那里,絕對不是巧合。三是,齊秀才住處的街坊鄰居,雖然之前那個老大爺諱莫如深,但總會有人開口。還有四,那就是尹帶娣的交際圈了。還有五,尹帶娣本人,他再如何裝傻充愣,無常司的刑房也能把他的嘴巴給撬開了。 “好?!瘪T錚點點頭,可是突然道,“你覺得……這案子開陽府是真的查不出來?這案子雖然出了個齊秀才,讓人有些唏噓,實則卻是真沒什么太難的地方。開陽府,不該查不出來。” 盧斯腳步一頓:“師兄一說,還真是如此……且咱們畢竟有幾年沒怎么跟當(dāng)?shù)氐牡仡^蛇直接交際了,開陽府的捕快們早該把這些事接過去,這事他們查比咱們有便利?!?/br> 開陽府總來請求尋求幫助的時候不少,無常司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盧斯根本沒多想,如今馮錚一提,果然是這案子有些殺雞用牛刀了。開陽府沒這么廢物啊。 不想則已,一想,盧斯頓時就越發(fā)覺得不對頭:“當(dāng)初一聽是搶劫的案子,其實我有些不以為然的,本來是想交給下頭的人辦,可是府尹親自來了,又說是請教,那自然是得咱倆陪同著一起……怎么回事?那位張大人算計咱們?也不對啊,這案子有什么能算計的?” “張大人跟著你,那一路上可有什么不對的?” “就是殷勤得詭異了點,可我也盡量恭敬對待了。況且他拿著個告我什么?說他自己拍馬屁我沒接著?那到時候更難聽的是他自己的名聲吧?他對齊秀才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思,倒也是很正常。” “這案子里邊的人有問題?” “他當(dāng)時帶著老鴇就走了……這么一想是有點不對勁,如果是學(xué)查案的話,把那些人交給無常,他自己繼續(xù)跟著我走吧?嘶……”盧斯突然吸了一口涼氣,“他當(dāng)時那態(tài)度更像是看著我們查案的方向沒錯,于是他就放心離開了。真是案子牽涉的人物有問題?” 兩人對視,同時笑了。盧斯一抬胳膊勾住馮錚的肩膀:“走!去校場!” 要真是牽涉其中的人有問題,那他們無常司反而不怕了。無常司到如今的立足根本,就是只對一個人負(fù)責(zé)——皇帝。兩次受騙,一次是去查什么軍糧案,結(jié)果那案子幕后人明擺著就是皇帝,只能無疾而終。另外一次,也巧合的跟軍糧有關(guān),卻是去送糧,更是險些全軍覆沒??捎性箽庖驳帽镏吘惯@時代不饒人。不過,這兩次徹底穩(wěn)定了無常司的地位。 他們的責(zé)任就是查案子,是在這個時代的框架中,盡量給無辜者公道。 兩人在校場一番你來我往,運動出了一身的熱汗。去無常司的公共澡堂洗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那四條線牽出來的線索,也就一一對照上了。 頭一個自然是尹氏,她被拽進(jìn)刑房,聞著刑房里的臭氣,看著猙獰的刑具,還有墻上、鎖鏈上的斑斑血跡,頓時就嚇得夠嗆,審問的女無常和女刑頭也是精于此道的,幾經(jīng)審問,把該挖的都給挖了出來。 尹氏表示,她并不是自愿的,是齊秀才逼的她。因為,齊秀才跟女人不成。她還說,當(dāng)年她弟弟其實也是讀書的好苗子,可是她與齊秀才成婚后,齊秀才說要親自教養(yǎng)尹帶娣,卻沒想到是借機把他弟弟給帶壞了,弄得他弟弟無心讀書,出去外頭鬼混。 這些都是尹帶娣臨走的時候,告訴她的。她也是不信的,可是齊秀才確實從那之后對女人就越來越不成。后來,齊秀才還給她找了個男人,說是接種。她之前懷上的孩子,就是那男人的。 她不想要,折騰了許久,才把孩子弄沒了。然后她弟弟就回來了,回來報復(fù)的。她確實是給男人做衣服,但那不是jian夫的,是她弟弟給她找的下家的。她這就準(zhǔn)備跟齊秀才和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