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jié)
“快把刀撿回來, 繼續(xù)追!” 盧斯本來說的是撿回來自己的樸刀,可是眾人都趕緊去找那幾把小匕首了,無奈匕首處于爆炸中心,都已經(jīng)被炸得變了形。倒是樸刀大多完好——也虧得這些兵刃被炸飛的時候沒傷著人。 找刀的時候,盧斯還命令眾人隨手撿幾塊碎石揣在懷里。他們沒匕首,就算是有,這扔刀的功夫也不是一時三刻能練出來了的,不如扔石頭,多少都有幾分準(zhǔn)頭。 就是有兩個靠著近的,耳朵給震出血來了,頭也都有些暈乎乎的,盧斯又點了兩個看著就臉嫩的年輕人,留下照顧他們。 其余人就繼續(xù)硬著頭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追,卻又不敢慢下速度。幸虧再追上去的時候,瞧見了拿著弓箭的御林軍。 但那群兇徒也學(xué)聰明了,他們換上了太監(jiān)或御林軍的衣裳,四散開來,一旦混進(jìn)人數(shù)超過五個以上的人群,就猛地拉動炸藥包!甚至有人裝作傷者,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口申口今,一旦有人過去幫忙救人,就是轟隆一聲……也不是所有的兇徒都拿命換命,這些人竟然連地雷都折騰出來了! 這種種的一切,盧斯是都經(jīng)歷過了,突然邊上的自己人被炸得血rou模糊。好心過去救人的手下眨眼就變成了一堆碎rou。前頭剛跟他說過話的御林軍將領(lǐng)轉(zhuǎn)過身就別炸上了天。 冷兵器的戰(zhàn)場他是經(jīng)歷過了,如今熱武器的戰(zhàn)場是啥樣的,他勉強也算是見過了。 這殺傷力,絕對不是黑火藥,周赑這些年也不知道把什么折騰出來了。這么有才的人,為什么就非得做這些缺德事呢。 盧斯這天過的十分的混亂,等皇帝的使者過來,跟他們說叛亂已平的時候,盧斯已經(jīng)麻木的腦袋都不太相信。直到太子作為皇帝的代表,前來慰問有功士卒的時候,盧斯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一送,他立刻就覺得左邊背后肩胛骨的位置疼痛不止,右手朝后頭一摸,竟然是有塊小石頭嵌進(jìn)了皮rou里。他自己摳了兩下,不但沒摳下來,還疼的自己齜牙咧嘴一頭冷汗。 盧斯又罵了一句,可他還不能走,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從城外調(diào)進(jìn)來的御林軍接手了他們這塊地方,盧斯才帶著無常司的眾人撤了。 盧斯到家里的時候,剛進(jìn)門柳鄰鄰就哭著找來了——家里人都不在了,就剩他一個,要是往常也無妨,可偏巧今日出了事。別說是拿主意的大人了,就算是報團取暖的兄弟姐妹都不見,柳鄰鄰實在是嚇壞了。 盧斯安慰了他兩聲,無常司的大夫來了。得虧他們無常司有自己的大夫,否則這個時候,盧斯連個大夫都找不著。 盧斯趴在床上,老大夫給人拔過箭、拔過刀,拔過槍,這還真是頭一次給人拔石頭的,忍不住問:“將軍,您這莫不是遇到了傳說中那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高手?” “高手沒遇見,遇見的是一群瘋子。”盧斯咬牙,“您老……以后大概還能遇見不少類似傷口的?!?/br> 那群兇徒雖然把炸藥包折騰出來了,但其中是單純的炸藥,里頭并沒有增添殺傷力的鐵定、鐵屑之類的東西,否則這次的傷亡怕是得翻個幾番。 大夫也就是一時好奇,盧斯這話里似有深意,他便也不再多問,拿了根軟木遞在盧斯眼前:“將軍且請咬住。” “嗯。”盧斯也不硬撐著,老老實實的咬住了,可等到大夫動起來手來,他還是從嗓子眼里發(fā)出瘆人的慘叫——太疼了! 大夫一開始以為撥弄一下,這石頭就能掉下來。結(jié)果撥弄了兩下,這石頭紋絲不動,大夫這才意識到不對,取了刀來用燭火燒燙,戳進(jìn)了盧斯的傷口去探了一下,大夫才發(fā)現(xiàn)這石頭根本就不是看起來的那指甲蓋大小的那個樣子。 又將刀擦干凈,烤熱,在盧斯背后澆烈酒洗凈血水,大夫在石頭兩邊一邊給了盧斯的皮rou一刀,切出縫隙來,伸了手指進(jìn)去捏住,猛的一拽! “——!?。。 北R斯眼睛一瞪,整個人一繃,再一松,就癱在床上了,他喘著粗氣的時候,就見大夫把一塊血淋淋的有一只長短的鵝卵石扔給小徒弟。這應(yīng)該是皇宮里用來鋪小路的石頭,被炸飛了嵌他身上了。 “將軍,且請繼續(xù)咬緊了軟木,待在下為您清洗傷口。” “好……”盧斯從牙根到腳尖都是軟的,但他知道,大夫的意思,現(xiàn)在不咬住了,一會疼起來咬了舌頭那就呵呵了。 第三次烤熱了小刀,烈酒也再次澆上了盧斯的背脊,污血是沖掉了,可盧斯在疼痛中繃緊了肌rou,頓時又讓鮮血流了出來。大夫的小刀就在這時候探進(jìn)了盧斯的傷口里去,烈酒的蟄,小刀的燒,盧斯“爽”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等到拔出來小刀,這次不是烈酒了,是大夫自己配的藥水,再加厚厚的藥粉。 “將軍,您這傷口較深,如今天氣又熱,在下就不給您包扎了,您最好就這樣趴著,晾著傷口。此外,您這骨頭怕是也傷著了,左臂能不動,還是就不動吧?!?/br> “嗯?!北R斯疼的還發(fā)著顫,話說不出來,還噴了個鼻涕泡出來,但這時候也顧不上丟臉不丟臉了。又讓大夫看了看身上的一些小傷,這才把大夫送走。 無常司的事情,盧斯吩咐交給孫昊了,又跟朝廷報了個傷,他就躺家里養(yǎng)傷了。 轉(zhuǎn)過天來,周安來看了他一趟,見著他肩膀上的那個坑,臉色也就是一白。顯然這傷口不但盧斯自己疼,別人看著也疼。 “馮兄跟你家中的幾個小的,都給堵在城門外頭了,不過盧兄不用擔(dān)心,明日就能放人進(jìn)來了?!?/br> “多謝?!?/br> “我也不打擾盧兄養(yǎng)傷了,告辭?!敝馨瞾淼酶纱?,走的利落。 不過確實安了盧斯的心,他就掛心著在外頭的一家子呢。就在今天下午,天還沒黑呢,馮錚就帶著一家子回來了,這應(yīng)該就是走了“后門”了。 “還不如帶著你一塊去呢?!瘪T錚看見盧斯,尤其是走近了,看見他肩膀上那個窟窿,這個人都發(fā)毛了,“你這要是偏一偏……”那可就是腦袋了。 “放心,我兩個腎都好好的?!北R斯對著馮錚壞笑, 心疼又心焦的馮錚,頓時讓他給氣笑了:“誰想著你的腰子了?!”抬起手來想拍……摸了盧斯的額頭一下,摸完了他眉頭就又皺了起來,“你起熱了……” “放心吧,沒事,都不是一次兩次了?!?/br> “胡說。不是一次兩次,難道就不危險了?” “我倒覺得卻是正好,躲過外頭的腥風(fēng)血雨了。” 刺客炸了宮墻,直接闖進(jìn)宮里,侍衛(wèi)、宮人死傷無數(shù),雖然皇帝和太子沒事,但這走避的的過程怕也是十分的狼狽。這事情結(jié)束了,不是將兇徒都宰了就完了,從開陽的守備,道知府,再到內(nèi)宮的守備……有一個算一個,輕則被叫進(jìn)宮里打板子,重則那就得人頭落地。 他們無常司按理說也該多多少少有些責(zé)任的,但之前的瘟疫反而成了無常司現(xiàn)在的好運氣了,而且盧斯第一時間帶著人進(jìn)宮,雖然那宮里頭一團亂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幫沒幫上忙,可總歸是為了護(hù)駕受傷了,皇帝應(yīng)該不會太過怨責(zé)他們。 “我寧愿跟你進(jìn)宮吃板子?!瘪T錚把盧斯額頭上的碎發(fā)擼到頭頂上去,低頭吻了他兩口,“想吃點什么嗎?” “能挑?”盧斯眉毛一挑,開陽封城,家里雖然是存了點米糧rou菜,可也不多吧? “咸rou粥,還是青菜粥?” “……rou吧?!?/br> 馮錚笑了一聲,給他端吃的去了。 第292章 盧斯就此在家里泡起了病號,馮錚回來之后第二天就出去了, 無常司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忙——頭一件事就是巡城。老百姓也是倒了霉, 五成兵馬司的先來轉(zhuǎn)一圈, 人剛走,就是開陽府的差役來轉(zhuǎn), 再走了,無常司的就來了,等到無常司走了,還有各處小衙門的敲門。 雖然如今開陽府的各處的長官都還不錯,約束下屬都約束得極嚴(yán), 沒出什么欺男霸女搶劫財物的事情,可光是這些人來來去去的也夠讓人心驚rou跳的。 “開門開門!”李鐵帶著他的小旗敲響一戶人家的房門。 不多時,長得一臉老實巴交的男主人給他開了門, 這戶人家是做木匠的, 一個老匠人帶著兩個兒子, 看來一家三口的手藝不錯,因為房子挺齊整,瓦片都是新的,院子里擺放著好多做好了的家具。 “打擾老丈了, 還請老丈讓家里頭的女眷出來, 免得一會驚擾了?!鼻瞄T的時候雖然兇神惡煞,但此時,李鐵還是極其客氣的。 “不敢不敢?!崩夏窘畴m然嚇得連連擺手,但還是讓兩個兒子把女眷和孩子叫出來, 男人站前邊,老木匠的老妻站在中間,三個年輕女子用袖子遮著臉,站在最里頭。 無常們?nèi)ジ鱾€房中查探,且查探的時候都是敞著門的,就是讓主人家看著,別以后鬧出什么無常偷拿人家東西的事情來。 院子里也有人將家具都拉開門,打開蓋。李鐵也在院子里轉(zhuǎn)悠,這家的院子看起來沒什么不妥的,除了院墻邊上堆了一小堆木料。 都不是大木料,不過是一尺見粗的木頭,李鐵經(jīng)過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臭味,那貌似……是人屎尿的味道。 李鐵扭頭看了一眼,那木匠一家縮在一角,都低著頭傴僂著身子,怯懦又老實。對他到這里站半天,也沒顯出什么緊張來。而且,這家有三四歲的小孩子在,貓嫌狗厭的年紀(jì),不知道木料的重要,跑到這里來拉屎撒尿也是可能的。 “你們倆過來,把木頭搬開。”但以防萬一,還是看看得好。 “官爺,官爺!幾位官爺!”老木匠要站出來說話,讓無常的樸刀給攔了回去,他的腰壓得更低,訥訥的道,“不如讓小老兒的兩個兒子幫著諸位抬木料吧。” 李鐵搖了搖頭:“沒必要,放心,真把你這幕僚碰壞了,我賠給你們?!?/br> 老木匠咧著嘴討好的笑,露出的牙缺了兩顆門牙:“怎么敢……怎么敢……” 李鐵看著老木匠的兩個兒子,這兩人年紀(jì)小的那個握緊了拳頭年紀(jì)大的那個開始朝后縮,原來他是站在木匠老婆前頭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自己的親媽并排,再退就要把他身后的婦人擠到墻角的柴禾堆里去。 現(xiàn)在不只是李鐵看出問題,無常們都覺得不對了,有人把手按在腰上的鐵鏈上,有人直接大拇指一頂,樸刀出鞘了。 木料一根一根的被搬了下來,若隱若現(xiàn)的臭味變得明顯起來,這臭味的來源,并非來自木料堆之外,而是里頭。搬到一半的時候,老木匠突然大喊一聲:“跑——!” 他那兩個兒子轉(zhuǎn)身一把推開老娘、媳婦還有meimei,就踩著木柴堆竄上了墻頭,眨眼就翻過墻頭跳到街上去了。老木匠張開雙臂,待兒子走了,立刻跪在地上:“是小老兒一時貪心,鬼迷了心竅??!官爺還請看在小老兒年紀(jì)不小的份上,繞了小老兒這一次吧!” 李鐵不說話,無常么該搬木頭的依然搬木頭,又有無常上去把老木匠用鐵鏈綁起來。老木匠家里的女眷跪在地上哇哇大哭,無常也是不理。 木料都搬完了,有無常喊:“小旗!這有個箱子!”原來是木料下頭被挖了個大坑,埋了個大箱子進(jìn)去。 同時這木匠家的門開了,老木匠的兩個兒子讓另外一隊無常押了進(jìn)來。大兒子瘸著一條腿,小兒子頭臉和肩膀上都見了血,兩人都是一臉恐懼的連連叫爹。 李鐵看他們一眼,就去看那箱子了,箱子打開,撲面而來的臭味讓他忍不住扭了一下頭。再看時,立刻皺眉:“快叫孫jiejie帶著她的人過來!” ——這箱子里頭塞著一個女人兩個孩子,即便是最大的箱子,這也是把三個人擠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且不知道他們被塞了多長時間,大人孩子都意識不清了。 不多時有女無常帶著人匆匆趕來,把三人解救了出來。后來繼續(xù)查下去,原來才知道這看起來面目慈善的老木匠一家子,做木匠是正職,但不知道多少年前,就開始做起了拐騙良善的勾當(dāng),他們把人偷偷拐來,灌了藥,直接塞在家具里頭,就運出城去找相熟的拐子賣掉了。 家人木匠手藝不錯,偶爾會有富裕人家請他們到家里打家具,因此他們甚至幾次把人家的少爺、小姐拐出來。所以,他們出售的價錢都高得很,還有那種專門下了單子的人家,他們都能把人給拐來。 除了這一家子之外,開陽這回大搜捕抓住的最多的就是各種拐子了,有像是老木匠一家這種的積年老拐,但也有真的一時起了歹心的。 畢竟開陽轟隆幾聲巨響,好多百姓都以為是地動了,全城大亂,內(nèi)宅里頭丫鬟小廝夫人小姐也哦度跑得亂糟糟的,許多官宦甚至于勛貴都有丟了家眷的。這里頭有內(nèi)戰(zhàn)使暗手,把人害了的,更多的都是跟家人跑散遇見歹人的。 還有那么幾起案子,是鄰居起了歹心,平常的時候早就盯上了隔壁,亂子一起,專門就去趁亂把人給劫持了。 開陽這年年打拐子,但出于各種目的做出缺德事的,依然是前赴后繼的。 各個衙門的大牢里都塞滿了人,尤其是無常司由女牢頭看管的女牢,其余衙門都把女囚送了過來。 不過,官場上倒是沒什么太大的震動,頂多就是罰俸而已,鬧得官員們私下里大呼萬歲。 等到天氣變冷的時候,開陽總算是從這場動蕩里平息下來了。 “周兄,你怎么了?”今日周安來訪,平時的時候周安也常?;貋?,并沒有什么事情,就只是說兩句閑話,逗一逗高興,然后就走了,盧斯和馮錚也會回訪。可是今天,明擺著周安有事,而且是讓他非常拿不準(zhǔn)的事情。 就他跟前那杯茶水,他兩只手緊握,松開,再緊握,再松開,可就是一口都沒喝,怕是都已經(jīng)從熱放涼了。 周安總算是松開了茶碗,再不松開,怕是茶碗上的花紋都要被他用手掌磨掉了。 “我……”周安半天擠出一個字,又不說話了,不過……他的臉卻是漸漸的紅了。 本來就好奇的盧斯和馮錚這下更好奇了,周安是挺能藏得住事的人,他這般近乎可以稱為扭捏的模樣,戀人可是頭一回見著,馮錚問:“周兄,到底怎么了?” “在下,想請兩位,做個儐相?!?/br> 盧斯:“做個儐相?給你弟弟……?。 北R斯稀里糊涂的問,結(jié)果就讓馮錚戳了一下大腿,他在凳子上蹦跶了一下,總算腦袋轉(zhuǎn)過彎來了!,“恭喜!恭喜!” 戳完了盧斯的馮錚,自然也一起拱手道賀:“周兄,恭喜!” 不過兩人恭喜完了又有點奇怪,周安跟太子行禮,那是好事啊,怎么讓他尷尬為難成這個樣子了。 他們倆對著周安臉上也不藏事,周安便為他們解了惑:“陛下說,這事……要大辦。要按照太子妃的禮制來?!闭f完了他把茶碗端起來,看起來是喝水,其實是擋著他自己通紅的臉。 盧斯和馮錚頓時都張了大嘴,怪不得周安這個樣子呢。 先帝與大將軍如何恩愛也沒說給大將軍封后的,不過兩人確實是結(jié)契了,聽說契約還隨葬了。兩人以為太子跟周安的婚事,大概也是私下里偷偷結(jié)契,然后舉行一個小范圍的婚禮呢,誰知道不是。 昱朝也確實有男后男妃,但是吧……有了后妃的位分,那就不能在前朝出現(xiàn)了,別管你是文臣還是武將,都不能干,只能干主職——伺候皇帝。 這也不是歧視,而是真的不方便,禮法上都不好說。首先你身為后宮之人,你出現(xiàn)了,大臣們是回避還是不回避?都是男的不回避?那要是政見不合,朝會上打起來了,時候讓人參一個侮辱后妃,那冤枉不冤枉? 沒封號有實質(zhì)就沒問題?對,沒問題,有時候身份就是這一個很麻煩的東西。先帝時候,誰都知道大將軍睡在皇帝被窩里,可一樣是一天按照三頓飯的上本參他! “周兄,你……”馮錚皺眉,這個樣子就等同于放棄自己的政治前途了。 看著馮錚和盧斯的為難和關(guān)心,周安反而坦然下來了:“這些日子開陽人心惶惶,有件喜事對大家都好。況且……”周安笑了起來,他此刻的眼神,幾乎可以用似夢似幻來形容,“這輩子能有這么一場,挺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