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陣鐵鏈聲率先傳來，駭?shù)萌嗣倾と唬缓蟛攀且粋€痛苦的低呼聲，“公子……”

    這聲音！

    無憂心跳一漏，身子本能似的彈了起來，隨著那個人漸漸走近，他的臉越來越清晰，竟然是陳沖！

    “你不是想要見衛(wèi)家人的么，陳沖勉強算衛(wèi)家人了吧，”楊懷新砰砰地敲打桌面，不耐煩道：“該你落子了無憂。”

    無憂驚怔地看著滿身鮮血的陳沖，淡漠眼中此刻全是悲痛與怒意！

    一字一頓地道：“太尉，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么？”楊懷新笑容漸變，陰狠冷戾浮在了面上，他捻子手指一彈，玉子射向陳沖，“啪”地打在陳沖的左臂上！

    “楊懷新！”

    “啊——”陳沖那條被玉子砸到的左臂，立刻被人從后一刀捅出！

    無憂見狀向陳沖飛奔過去，可是還沒靠近，看押陳沖的人已經(jīng)把刀架在陳沖的脖間！

    “你可以試試沖上去，看看陳沖會有怎樣的下場?！?/br>
    “放了他，有事你沖著我來，”無憂不甘地停下腳步，狠狠握著拳，他極盡忍耐卻仍克制不住滾落的眼淚，悲憤道：“楊懷新，你拿家人的性命逼我對你妥協(xié)我認了，誰叫我無能保護不了他們，陳沖是受我指使，整件事與他無關，請立刻放了他！”

    “放了他，再讓他去查衛(wèi)家人的線索么？”楊懷新無視這對主仆的痛苦，依然笑得滿面春風，“還說對你妥協(xié)？你明著順從，暗地里派手下去調(diào)查衛(wèi)家人的藏身地點，是想等到地點打探清楚了，再配合楚璃把他們救出來，然后一致對付我是么？你想的美，乖乖去當個王爺，等楚璃完蛋后好好當個皇帝，不然你的養(yǎng)母，還有你兩個漂亮的小弟弟，呵呵，我會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無憂從不覺得自已是個鐵漢，在國與家的選擇上他甚至是一個懦夫！家與國誰輕誰重他一直知道，但他不能無視養(yǎng)母受人凌辱，無視弟弟們被惡人一根根的斬斷手指！

    為了保住他們，他只有妥協(xié)。

    原以為陳沖能給他帶來好消息，到時所有的隱忍都算值得。

    可是，陳沖的失敗意味著他再無機會！

    他自殘似的苦笑，“我再問一遍，他們在哪？”

    “只要你聽話，我保證他們活著，并且能受到很好的待遇，否則你知道我的手段?！?/br>
    無憂無能為力地看著陳沖，眼見著他因為受傷不支而昏死過去，

    “你的一舉一動我看著呢，”楊懷新悠悠地嘆了聲，復又笑道：“祝我們合作愉快?！?/br>
    ……

    入夜后無憂偷偷潛回鑼鼓巷，躍上那顆槐樹，在鳥窩中翻找手札，可窩里除了三顆鳥蛋之外再無其它！

    手札呢！

    糟了！會不會被楊懷新發(fā)現(xiàn)后給拿走，還是被其他無關人員無意間發(fā)現(xiàn)？

    但一想，以楊懷新的性子，若發(fā)現(xiàn)他藏起手札必定會當面指責，絕沒有一聲不響的道理。

    這東西只對五王有益，哪怕落在別人手中也掀不起大風浪，對于無憂來說，手札丟了豈不正中下懷，反正他本來就是要毀掉這東西的。

    從沒有哪個時候，會讓無憂感覺到窒息般的無力。

    楊懷新心狠手辣，若叫他得勢必定會釀成更多人的慘劇，正是因為無憂明白后果，才越發(fā)糾結，究竟要保衛(wèi)家人，還是要保下更多的人？

    自上官燁被關入秘牢，在楚璃的放任下楊懷新的勢力迅速膨脹，楚璃將楊懷新當作重臣培養(yǎng)，方便以后為他護航，楚璃一定想不到，她的一番苦心，不過是養(yǎng)虎為患！若楊懷新得大勢，必定會民不聊生！

    無憂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回府后，他含淚寫下一張長達十二頁長的奏折。

    奏折中揭發(fā)楊太尉罪名二十項，明日朝上，將不是他宣讀先皇的悔過書，而是要把楊懷新的野心揭個干干凈凈！

    衛(wèi)家對他有莫大的恩情，他不能無視他們的死亡，但若再放任楊懷新將造成不可估算的惡果，孰輕孰重他自能惦量。

    等這份奏折呈于楚璃，讓楊懷新的罪行大白于天下，他再以死為養(yǎng)母、弟弟，還有陳沖贖罪。

    寫下最后一個字，他輕輕吹干墨跡。再從懷中取出一塊洗到發(fā)烏的白手帕，帕角一個金線的“蝶”字依然醒目，漂亮。

    多年前上州一見，無憂便忘不掉她了，那個靈動早慧的小姑娘一直住在他心中，風吹不走，雨打不散。

    待明日他自揭身份，他要以單純的無憂身份面對他，而不是狗屁的兄長，他只是楊懷新為了得權，而不幸被選中的倒霉鬼罷了！

    他自已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他將白帕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了奏折當中。

    一夜未睡，次日天蒙蒙亮開，無憂將奏折安放在身，拉開了房門。

    卻見宴爾站在他門外，臉上少見地堆著笑容：“殿下昨晚聽說公子去了太尉府，出來后活像個大姑娘受了委屈那般，特意讓卑職過來問問，是不是楊太尉欺負你了，哈哈，”宴爾捉趣地撓撓頭發(fā)，“開玩笑的，殿下說你們大概是聊到五王的事，這不公子今日要在朝上念先皇的悔過書么，定與這個有關了?！?/br>
    無憂今日帶著必死之心，想著今日的決絕過后再沒有無憂，也不再有他心念念的衛(wèi)家人與楚璃，生命為數(shù)不多的時刻得到楚璃的關心，此生不枉。

    只是要連累養(yǎng)母與弟弟們，要做楊懷新的犧牲品了。

    他強按著心中激涌的悲意，撐著疲憊的眼簾笑道：“殿下真是有心了，昨天確實和太尉大人說到這個，有點想念家父?！?/br>
    宴爾點點頭，“公子先寬著心。唉卑職聽說無尾巷有家豆花口味不錯，不知卑職有沒有榮幸請公子吃碗豆花呢？”

    “你言重了。”

    無尾巷的豆花鋪子每天很早開店，無憂光顧了好些次，這家店碗大而豆花鮮嫩，顧客評價一向甚高。

    此時尚早，只有無憂與宴爾兩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