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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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齊踝深淺,踏在上面發(fā)出“咯吱”的輕音。 “走了以后就不要回來?!彼鋈坏馈?/br> “你說什么?”楚璃轉(zhuǎn)過腦袋,似笑非笑地瞧著,“趁著時間不多,我得好好看一看,這位我親手推上王位的好兄長,免得江湖路遠(yuǎn),時間一長我把你給忘了。” 今夜的星月尤其明凈,許是雪過天更晴的緣故。 雪地反射月光,將他們彼此的臉映得比往常還要清晰,無憂松開馬韁,正正在站在楚璃面前,微微俯首,像在找一個好的角度,方便她更好地看清自已。 “看看吧。” “跟我第一次在樓船見你并無不同,”楚璃打量著他,巨細(xì)無遺,她嘴彎那抹笑一直未曾褪去,僵硬地像長在臉上的一塊面具,“頭一次見你,我覺得你很儒雅,如同我印象中的先生,可能因為那時我的先生比較專制,不似你那般看起來有親和力。 可以說,第一面你給我的感覺就很親切,之后經(jīng)歷了幾件事,我對你越發(fā)信任。當(dāng)我得知你是五王之子,我懷著愧疚之心,和一分對親情的守望,一分對太子哥哥難以釋懷的心結(jié),將你推心置腹?!?/br> 她嘴角的笑容由僵硬,轉(zhuǎn)為冷厲的刀,“無憂,睿夫人說我瞎了,可我今晚,非要記得你這張臉?!?/br> 無憂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緊,哪怕身上如冰一般冷,臉上仍是正常的顏色。 這張在楚璃看來并無波瀾的臉,是他用盡了畢生克制,才得以維持。 他喉頭微動,然而無話可說。 “挺好的一張臉,長眉星目,儒雅清傲,”她笑,“一點也不像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 無憂不知該哭該笑。 “好看是好看,不知道觸感如何?!闭f著她抬起手,輕放在他的霜白的臉上,感覺到指下的皮膚微有戰(zhàn)栗,她笑容更深,毫無預(yù)兆間一個耳光便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正文 156:塵埃未定 重力下無憂猛地偏開臉去,一道血線順著嘴角滑落下來。 “無憂,原來你也有血,你的血也是紅色的!”楚璃惡瞪瞪地看著他猙獰的模樣,“現(xiàn)在你得償所愿了,你把我趕出上州,讓我淪為一條喪家之犬,不要緊。但是,請你不要血洗上州,不做因為想做穩(wěn)皇位便隨意誅殺大臣,不要動不動血流成河,讓生靈涂炭,哪怕你做不成一個明君,也要好好做一個人!” 無憂緩緩擦去嘴角的血絲,神情麻木,“殿下,今日一別并非永訣,我們終會相見,你不用把事情說得那么清楚,即便我現(xiàn)在滿口答應(yīng)你,誰又能保證我可以做到?” “混賬!”她突然重重地一掌推去! 無憂胸口一悶,身子朝后一仰,竟摔在了雪地上。 馬兒似乎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敵意,浮躁地低鳴一聲。 它不安地踏著鐵蹄,將身下的雪踩進(jìn)一堆爛泥。 楚璃居高臨下地指著他的臉:“我再說一遍,如果你敢血洗上州,敢苛待子民,我會回來要你的狗命!到時我不會再顧忌這個‘楚’字,我會親手殺了你!無憂,我犯下最大的錯誤,便是太在意這個狗屁的姓氏,若我坦蕩一些,天下以能者居之,即便我與上官燁生子,將來上官家的孩子上位又如何,至少我敢肯定他不會做一個昏君、暴君,他的孩子,至少會是一個合格的統(tǒng)治者!” 可是現(xiàn)在,她連后悔的資格都失去了。 她親自制造了上官家的落沒,在上官燁心頭劃過那么重的傷,只是因為她要守住大陳,守住這個“楚”字! 而今她親身體會被親人背叛的痛,方知她的堅持是如此低廉,幼稚! “無憂,你何止讓我失望,你和楊懷新狼狽為jian,做的那些勾當(dāng)讓我不適極了,可能在你看來我只剩這條爛命,靠你施舍才能活下來,我沒有籌碼要求你什么,但無憂我告訴你,你的德行便是天下人的籌碼,決定會不會再出現(xiàn)一個無憂,再出現(xiàn)一個楊懷新?!?/br> 她怔怔地站在雪地上,本是齊踝深的雪,現(xiàn)在凌亂地堆在腿旁。 繃著的氣力散盡,她呼吸急促。 無憂無言以對。 他無法解釋他和楚氏無關(guān),無法說明他有不得不為的理由。 心底的陣陣刺痛讓他緊緊鎖起了眉,不過痛一點也好,說明他還有心。 一片細(xì)碎的雪花被風(fēng)吹在他的臉上,他用手抹了抹,頃刻融化,又下雪了。 楚璃丟開無憂,牽起那匹被嚇到失措的馬兒,輕拍它的馬頭兩下,旁若無人地念道:“看你就是一匹沒見過世面的小馬,以后我是你的新主人了,天這么晚,想必你也餓了,我?guī)闳フ液贸缘?。有些人的良心真是壞了,造反也不挑個好日子,這遍地雪色的,人都不知道往哪兒藏?!?/br> 她翻身上馬,回身與他道:“話已經(jīng)說了,我自知回不去,便不跟你再糾纏,老實些保命再說,無憂,剛才我說的話,希望你記住?!?/br> 無憂仰視于她,輕眨睫羽,有些承受不住風(fēng)的重量。 “我記住了?!?/br> “記住就好?!背г捖浯蝰R而去,從容利落。 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無憂緊擰眉心,似在自言自語,“我記住了,但我并沒有答應(yīng)過你?!?/br> …… 楚璃雪夜離京后良久未尋到落腳之地,饑寒交迫時才發(fā)現(xiàn)馬身上掛著一只小包袱。 借著月光打開一看,是一些果點干糧,并一沓面額為一百、五百不等的銀票。 食物足夠她找到下一個城鎮(zhèn),銀票,夠她去天底下的任何角落了。 “這個混賬給的東西能吃?”她拿起一塊棗糕來回瞧著,再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這鬼天氣對于出逃極不方便,容易暴露行蹤,但對破罐子破摔的楚璃來說不算個事了,她根本沒有遠(yuǎn)走高飛保命的意思,不知秘衛(wèi)們會不會遭到無憂他們的圍剿,她得想個辦法,盡快跟他們?nèi)〉寐?lián)系才是。 墨眸的光,漸漸暗下。 還有上官燁呢,他去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