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口氣，好像肯定她不會回來，”無憂黯然道，“她跟我說過，如果我血洗上州，她就會回來取我的命。”

    “王爺三思?！?/br>
    他瞧了一眼蘇沫，徑直在楚璃平時辦公的桌案前坐下，輕輕撫觸檀木桌面上龍團(tuán)附鳳的紋絡(luò)。

    此刻才發(fā)現(xiàn)桌上有一些雜亂的刻痕，看得出來，在她劃刻的時候心情一定很差。

    什么時候開始，他竟連楚璃生活中的細(xì)節(jié)也要認(rèn)真留意了呢，仿佛錯過她的點滴，便無法拼出一個完整的楚璃。

    大手放在那些粗糙的痕跡上，一點點地?fù)釀?，每個細(xì)小的溝紋都不愿放過。

    笑著，沉默著。

    蘇沫不用等他回復(fù)，已然得到了答案。

    她向坐上的男人躬身，默默地退出大殿。

    楚璃回上州第五日。

    朝廷班底雖未遭清殺，卻遭到大范圍換血，尤其是各個手握權(quán)柄的職位上變動頻繁，上州內(nèi)怨聲載道。

    楚璃從跡象中看到了慌亂的楊懷新，他應(yīng)該預(yù)料到上官燁的威脅。

    不太清楚蘇沫能不能看住無憂，但楊懷新的慌亂絕不是她想看到的。

    他現(xiàn)在調(diào)動，難保下一步不會展開屠殺。

    必須要盡快動手了。

    聯(lián)系到宴爾與阿年后，潛伏在上州的秘衛(wèi)開始了秘密作業(yè)，謀劃一個一擊必殺的任務(wù)。

    她沒時間再等下去，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的仁慈，不如將楊懷新的狗命拴在她的刀尖上！

    這日楚璃收到潛伏在暗香藝坊的秘衛(wèi)來信，說今晚小桃出堂子，去太尉府服侍楊懷新……

    楊懷新以前跟著上官燁時還忍耐克己，因為上官燁對屬下管教甚嚴(yán)，不允許出現(xiàn)作風(fēng)問題；現(xiàn)在不同，楊懷新咸魚翻身大權(quán)一手抓，本性便一股腦迫不及待地暴露出來，以權(quán)謀私，借身份耀武揚威，吃喝嫖賭樣樣來。

    家中妻子多年來只有一女，在家中說不上話，更管不了楊懷新，如今楊懷新不比以往的膽小謹(jǐn)慎，都敢不避賢內(nèi)，從伎院召女人了。

    好一個楊懷新……

    入夜，星子廖落，寒風(fēng)割面。

    一頂簡陋的單人轎停在太尉府后門前，此行共四人，轎內(nèi)美人，兩名轎夫外加一名骨瘦嶙峋的龜公。

    龜公躬著腰上前叫門，不時后門打開，管家?guī)饲皝恚瑢⑥I中的美人迎進(jìn)門去。

    “老爺，妾身還可以服侍您，您這么做，跟掌妾身的臉有什么區(qū)別？”人老珠黃的楊夫人饒是精心打扮，亦無法遮掩年華老去，此刻她涕淚橫流，乞憐地伏在楊懷新腳旁。

    “你也不找把鏡子照照自已的模樣，我不將你趕出家門夠?qū)Φ闷鹉懔?！”楊懷新氣急敗壞，一腳踢開了夫人，惡瞪瞪地指著她道：“不要給臉不要臉，你害死了我的兒子，要不是看在你以前幫過我的份上，我早殺了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若再如此蠻纏，別怪我不客氣！”

    楊家除楊夫人外還有兩妾，這些年夫人見楊懷新無子難免捉急，無奈兩名妾室皆無所出，楊懷新這才不得不接受他已喪失生育能力的事實。

    正因為此后不能生子，楊懷新才對兒子之死越來越介懷，先前自已沒本事除掉害死兒子的上官家，便想到了一個極端的法子。

    投靠岑國。

    無家了，國與他有何相干？

    楊懷新見夫人便心煩，幾次動了殺念，“我讓你滾，你是不是沒聽見？”

    “老爺，我們在一起二十多年了，你就這么對我的么？”楊夫人不停地砸著胸口，心痛地道：“我曾經(jīng)也是父母親的掌上明珠，我拋棄富貴人家的生活，跟了你一個窮小子，多年來自認(rèn)對你盡心盡力，當(dāng)年你犯了上官燁的忌諱，險些被他革職的時候，我還……”

    “你給我住口！”楊懷新最恨別人提起他的痛點，忍無可忍地一巴掌打在夫人臉上！

    含香閣外的丫環(huán)們跪了一地，無不是瑟瑟發(fā)抖，哪敢上前阻攔。

    楊夫人是個弱女人，這一巴掌打得她腦袋一懵，幾欲昏厥，勉強穩(wěn)住身子，眼中陡生恨火。

    “這個耳光是對你的警告，要是你今晚敢壞我的好事，我剝了你的皮！”楊懷新咬牙切齒，恨不得此刻便將夫人弄死，“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從今往后，我再不要見到這個婦人！”

    兩名丫環(huán)勾著頭，哆哆嗦嗦地爬進(jìn)屋來帶人。

    楊夫人憤而推搡，飛蛾撲火一般扯住了楊懷新：“兒子是從你手上丟的，你卻將看管不嚴(yán)的責(zé)任推在我的頭上，對我非打即罵，楊懷新，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可我又得到了什么，你落魄的時候我陪著，你飛黃的時候我一文不值！你怨我不能再生兒子，你另娶兩房妾室不還是生不了，你自已身體羸弱關(guān)別人什么事！”

    “你這個毒婦……”楊懷新氣到嘴唇打顫，滿腔怒火不知如何發(fā)泄，極怒下殺心頓起，背在身后的手凝起內(nèi)力，蓄勢待發(fā)。

    “你早就不想我存在了，殺吧，殺了我，再用你這雙沾著原配鮮血的手去玩弄別的女人！”

    “好，我成全你！”

    “太尉大人！”

    楊懷新正要動手時管家來報。

    管家怯怯地看了夫人一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稟道：“人來了，正在外面，剛搜過身，先讓人帶她去梳洗一番呢？”

    “洗什么？”楊懷新眼珠子一瞪，存心要將夫人氣死一般，冷笑道：“我即刻便要與那嬌滴滴的美女同房，省得再被老女人臟了眼睛?！?/br>
    若說之前楊夫人還懷著一線希望，奢望楊懷新回心轉(zhuǎn)意，此時便是心如死灰了。

    “老爺好福氣啊，”楊夫人眼神絕望，喃喃地道，“那妾身可不能耽誤老爺?shù)暮檬?，請吧老爺?！?/br>
    楊懷新暗暗磨齒，經(jīng)過她身邊時嘲諷道：“你配不上，就該讓出位子，不然你會比楚璃的下場，慘上十倍?！?/br>
    楊夫人苦笑，向楊懷新躬身致謝：“謝老爺不殺之恩?！?/br>
    “還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