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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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灑滿紅葉的田野 “浦東,名字里帶ye的醫(yī)院一共有二十三家,其中開在居民生活小區(qū)的私立小診所8家,某田系5家,還有幾家是雙葉路上的大醫(yī)院浦東分院。有兩家我覺得較有可能,一家是田野醫(yī)院,這家醫(yī)院是最早進入國內(nèi)的中外合資私立醫(yī)院,從經(jīng)營年限和選址來看,對李生都是較方便的選擇?!?/br> “還有一家,紅葉醫(yī)院,這家的定位好像要比田野更高端一些,至少從醫(yī)院網(wǎng)站來看是這樣的,是法國投資的醫(yī)院,主診范圍我也看不懂,你看一下,如果有同學在里面工作就更好了,如果沒有的話,我再想想辦法?!?/br> “我同學現(xiàn)在很多都在讀博士,師兄他們不是留在本地三甲就是去外地了。這種私立醫(yī)院,最喜歡要的也不是剛畢業(yè)的小醫(yī)生,比較喜歡從公立醫(yī)院出來,自己有三五年經(jīng)驗的住院醫(yī)師?!?/br> 當然,名醫(yī)更歡迎,挖不來,多點執(zhí)業(yè)也好?,F(xiàn)在政策放開了,公立三甲和私立醫(yī)院彼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達成曖昧的默契,公立醫(yī)院搞學術,私立醫(yī)院賺大錢,可以說是彼此兩便,只是人前當然都要保持低調(diào)。到底何方名醫(yī)會定期去這兩家醫(yī)院走xue,這個問題大群里肯定問不出來。胡悅?cè)讉€小群里發(fā)一圈紅包,【師兄師姐們,受人所托,來問問紅葉和田野的待遇,有朋友想遞簡歷】 兩家醫(yī)院似乎都挺好的,都是做有錢人生意——兩千年初期,大部分老百姓還在和醫(yī)保糾纏的時候,富人們想的已經(jīng)是怎么和嘈雜煩亂的門診大廳切割開了?!咎镆笆轻槍ι砑乙粌|以上的有錢人,主要是做保健咨詢和日常家庭門診,診費很貴,服務也很好,不過對里面的醫(yī)生管得很嚴格的,收入,你懂得咯……】 【紅葉也差不多,他們家專長是給你做各種檢查,有些內(nèi)地醫(yī)院實現(xiàn)不了的檢查,可以幫你寄到國外去做。你朋友和你是一個專業(yè)的嗎?是的話,可能收不到offer哦,他們家手術做得不多的,面部修復肯定不稀缺,面部整形倒還有點希望?!?/br> 這問得,好像是‘你朋友等于你’系列,最后一句話更是回答得隱隱有點尖刻——胡悅都在整形科做半年了,怎么還算是修復那邊的?胡悅劃過屏幕,又劃回去看了下名字:也不奇怪了,是戴韶華。 她笑了下,拉出群成員列表,又搜了一下師霽的發(fā)言記錄,上次他冒泡還是上個月的事,這個科室小群主要是拿來發(fā)通知用,除了年輕的住院醫(yī)以外,很少有人閑聊。 【明白了~】她回了一條消息,和解同和交代幾句,看那群刷了幾條日常,數(shù)目也不是很多,便回了一句,【那個通知大家都收到了嗎?】一邊又給師霽發(fā)了個微信,隨便找件瑣事來匯報:“師老師,明天手術的臺和麻醉師都約好了,麻醉師按你的意思,約了張主任。” 師霽回了個‘嗯’就沒聲音了,胡悅也只是閑著沒事下個鉤子,不急于拉繩,手里的事情照舊去做,她今天是在j's導診,皮膚科做了幾個月,漸漸得心應手,現(xiàn)在對大部分客戶來說,即使以診所角度看,都算是很稱職?!缛萏菢拥目腿?,究竟只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時候,醫(yī)院和導診的利益肯定都是一致的,胡悅也許不像是別的導診,急于在第一次就推銷出盡量多的療程,但她言辭懇切、建議中肯,又懂得為客戶打算,本身科班出身,學歷好,談吐中的專業(yè)氣質(zhì)也強,經(jīng)她手介紹過去的客戶,和醫(yī)生交流會更順暢,事后反饋的滿意度也更高。 現(xiàn)在無需任何特別待遇,每個班次的客戶都是約滿的,來電預約的客戶越是高端,經(jīng)理就越喜歡約到胡悅這邊——說穿了,職場上,手段只是細枝末節(jié),還是自己能提得起來是第一位。很多別的導診,野雞大學畢業(yè),或者學歷相對更差,怎么和胡悅比談吐底蘊?接受過高等教育,待人接物上,也更容易和那些金領客戶打成一片。 客戶源這么好,業(yè)績當然是蒸蒸日上,胡悅過來的時間不多,但業(yè)績不輸給全職同事。只是如容太、鐘女士那樣的大單,也不是日日都有。為了皮膚問題過來,第一個療程買個七八萬是常見,胡悅下班的時候去和前臺確認一下,今天她做了兩單,加在一起十二萬三,不多不少,常規(guī)的一天。 “對了,胡醫(yī)生,那你下個月約的vip診室和儀器要取消嗎?”行政順便和她re下個月的預約,“就是你給鐘女士約的那個,之前都是給你約在周三的,做了好幾個月,現(xiàn)在她是從國外回來了嗎?還是繼續(xù)取消?” “下個月的取消,下下個月的,先留著吧?!焙鷲傤D了一下,下意識地在微信里翻出了鐘女士的名字,看了看一排她發(fā)出去的未回復信息,暗嘆一聲,把手機塞進口袋里,算著時間,磨磨蹭蹭地在回單上簽了字,等到師霽和駱真一邊說話一邊從辦公區(qū)域出來,趕忙迎上去打招呼,“師老師,駱總。” “悅悅,下班了啊?”駱總對她笑容親切多了。 “是呀?!爆F(xiàn)在胡悅也敢于在駱總跟前說點老板的事情了,甚至還有膽量借她一用?!罢罱胁坏杰嚹亍俸俸?,師父——” 師父按慣例瞪她一眼,只是她早觀察出來了,當著駱真的面,師霽會比平時更寡言,倒不是說一語不發(fā),只是除了公事以外,很少會有情感流露。本來可能會被斥責‘自己去打車’,但在駱總面前,多數(shù)就捏著鼻子認下來了。 駱真看師霽有點兒踩到屎的表情,也是掩嘴而笑,三個人一起坐電梯下去,路上她對胡悅噓寒問暖,“上次那個男孩子,發(fā)展得怎么樣?!?/br> 胡悅有點羞澀,又有點沒邏輯地說,“之前周末一起去一個餐會遇到,好像師老師還滿欣賞他的。” “是嘛?”駱真聲調(diào)高了點,似覺得很有趣,瞥了師霽一眼,見他沒否認的意思,笑容更真誠,還想再問個究竟,但路程太短,大家已走到停車場,只能遺憾放棄,揮手道別?!跋麓螏硪黄鸪詡€飯啊,悅悅?!?/br> 胡悅貼著師霽走到車邊上,伸手去拉車門,第一下沒拉動,她已經(jīng)很習慣了。站到一邊等師霽把車倒出來,這一次照例是開過她十幾米才停下,叫胡悅小跑著上車。座位也還是上次坐過的那個深淺,無需另外調(diào)整——不過,講道理,上次她蹭車也就是三四天以前,那天下雨了,車非常不好叫,也不方便騎單車…… “什么紅葉、田野。” 沉默了一會兒,師霽打破沉默,透過后視鏡瞪了他一眼,“問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你朋友完全等于你吧——論文不寫,閑事管得真是開心?!?/br> 下午就擺進水里的魚鉤沉了一下,胡悅低下頭,藏住唇邊的笑意,“啊,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啊,師老師?!?/br> 到目前為止,她和師霽玩的都還是那種心照不宣的游戲,他隔離掉白姐,表面上只是為了懲戒她的小心機,隔離到她和白姐、李生的用意沒明說,胡悅明著戳穿當然師霽只會否認,但現(xiàn)在繼續(xù)裝傻就有點欺負人了?!菑挠谛〗隳抢镎业降木€索,這一點相信師霽已經(jīng)猜到了,而且,從他在意紅葉、田野來看,師霽肯定是知道李生在哪里就醫(yī),否則,不會對這個ye字如此敏感。 “呵,”對她的小手段,師霽素來只需要一聲冷笑就能將優(yōu)勢凍住,不過,今天他的情緒確實比平時要低沉和急躁一些,胡悅估著他會再hold一會的,可今天,他卻比她想得要更快一步。“如果你作死只會自己死,你看我會不會管你——李生這個人,不是你能招惹的,黑白兩道通吃,能量比你想得大得多,你不要命,我還要?!?/br> 他不裝她也就不裝了,胡悅很好奇地問,“你是不是一點也不相信正義啊,師老師?” 師霽哼笑了下,沒說話,但表情已足以回答一切,他看上去實在是很像一尊雕像,非常英俊,而又充滿了一種現(xiàn)實的冷漠:正義?什么正義?師主任的字典里就沒這種東西。 接觸的時間久了,膽子會比從前大,但也不僅僅只是因為認識的時間越來越久——支持她底氣的是一種很玄妙,從未被承認但又給了她很多信心的,無以名狀的猜測,胡悅看了師霽一會,脫口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弟弟的事情,所以——” 她一下不敢再說了,因為師霽極為凌厲地瞪了她一眼,胡悅的心甚至瞬間都跳得加速,她甚至以為自己即將被丟下奔馳,要在車水馬龍中走回醫(yī)院—— 師霽也許也考慮過這個可能,但,不管為了什么,他并沒有這么做,甚至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已經(jīng)是被壓制過的冷淡——雖然不耐煩,但還是強壓著和她講道理?!昂?,就假設張家三鳳的事情,的確和李生有關,甚至就假設就是他做的,你打算怎么做。” “???我——” “我就問你打算怎么做,這已經(jīng)是十年前的案子了,十年,足夠李生換好幾套房子,把案發(fā)現(xiàn)場重新裝修。足夠他把明顯的線索都處理掉,不管是人還是物,就算是沒有任何外力干涉,十年也會讓太多證據(jù)風化,你學過法律,你不清楚嗎?” “還有李生的身份,他是……”師霽說了幾個頭銜,“有頭有臉,和市里很多人都能直接說得上話,我這就不說他背地里的關系了,我就問你,證據(jù)不足,當事人有頭有臉,不能隨意欺負,你還想弄明白什么?就算人就是李生殺的,怎么,你覺得你能為受害人實現(xiàn)正義嗎?” 乘著紅燈,他不屑地瞥過一眼,“你,還能相信公正嗎?” 每一句話,都問到了點子上,要回答的像是李生的問題,又像是在說他自己的經(jīng)歷。見過這些的人,怎么還能相信公正呢? 胡悅輕抿雙唇,心跳如鼓,但依舊絲毫不肯相讓,和他對望,這樣的對話也許早有準備——也許在心底深處已經(jīng)和自己進行了千萬遍,黑暗,又何須師霽強調(diào),她早已見識過很多,但那又如何?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事,才要更堅信正義的力量啊。” 她說,“正是因為邪惡很強大,所以,才要更堅信正義和善良,否則,我們這個世界還該怎么太平呢?” “如果不是還有點相信……你又何必把李生的底摸得這么清楚呢,師老師?” 這一問,戳到軟肋,一瞬間師霽竟有了那么一絲慌亂,幾番張口欲辯,卻依舊是,欲語無言。 第70章 負面 “可我還是有點——” 任何病人在躺上手術床的時候都會有點不安的,李小姐也不例外,她的表情——雖然不管何時來看都很猙獰,甚至連眼睛都只能被看到一只,另一只已被耷拉的眼皮遮住,但聲音卻依然是女子的嬌柔清脆,這讓畫面多了一絲詭異,還好,在場的醫(yī)生護士都有足夠的專業(yè)素養(yǎng),至少能保持沉默,假裝視而不見。李小姐扭頭說,“胡醫(yī)生,我——” “別怕。”胡悅說,她隔了李小姐有一段距離,大約半米,只能對她點頭示意,連微笑都在口罩后頭,“就當睡一覺,會順利的?!?/br> 她的聲音里似有種沉靜的力量,李小姐要安心了點,她左右看了看,雙手握拳了又松開,輕聲地問,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祈求地看著胡悅,“會順利的?” 手術以前,各種后遺癥和風險自然都是要說清楚的,但到這時候能做的也就是給點信心了,胡悅點點頭,輕聲說,“一定會順利的?!?/br> 她聲音里的信心,似是感染了李小姐,她唇角勾了一下,又失神地望著無影燈——無影燈還沒開,光亮的表面正是最好的鏡子,這笑起來更畸形的臉,在這一刻,是真的無以遁形,只能直面。 她一定很久這么清楚地沒看過自己的臉了,李小姐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眼圈紅了一會,但又迅速閉上,再睜開時,沖胡悅投來一瞥,只是沒有再說什么,就被麻醉師擋住了視角。當胡悅再看到李小姐的時候,她已經(jīng)合上雙眼,戴上呼吸器,進入了深層麻醉中。 “器皿盤呢?來,刀給我,小李你來下刀?!?/br> 顏面修復手術和整形美容手術,不同的地方不少,共同點是手術室內(nèi)人都不會太多,今天這臺手術算是例外,除了中心區(qū)的兩位護士、主刀劉醫(yī)師和助理以外,觀察區(qū)密密麻麻站了至少十個人,這其中有劉醫(yī)師帶的小弟,科室前來觀摩的同行,當然也有在計劃中將要參與到方案中的各科醫(yī)生,雖然和眼下這個手術內(nèi)容無關,但仍是不約而同地來到現(xiàn)場,見證著手術的進行。 “師主任,你對手術前景怎么看?” 就連師霽居然都難得給面子,來到現(xiàn)場——術業(yè)有專攻,整個方案雖然由他牽頭,但說到顯微鏡下的血管、神經(jīng)吻合術,近幾年不再從事相關手術的他,手肯定沒有劉醫(yī)師熟。他們顏面修復每天就和顯微鏡打交道,什么成活率、保證供血,想得全是這些事,這也是兩個學術分支不同之處,面部修復更看重修復,而整形美容更看重美觀,二者針對的患者根本就不是一個情況。 “劉醫(yī)師的手術應該是不會出問題的?!比耸菐熿V聯(lián)系的,他對同儕的評價自然高,劉醫(yī)師遙遙遞過一個笑,有點兒靦腆 ,但很快就嚴肅下來,執(zhí)起常用工具,“顯微鏡。” 顯微鏡搖臂被放了下來,劉醫(yī)師對準視野,“現(xiàn)在開始手術。” 外科手術里,就數(shù)神經(jīng)科最講究基本功,在顯微鏡手術發(fā)現(xiàn)以前,這是年輕人的專利——必須擁有鷹一樣的眼神和豹一樣的決斷才能完成的手術,畢竟手術目標幾乎是rou眼無法分辨,醫(yī)療創(chuàng)傷幾乎無法避免。而顯微鏡手術發(fā)明以后,神經(jīng)外科醫(yī)師的職業(yè)壽命大大得到延長,但這依然是一門很看重年齡的手術,cao縱的手術器皿要平常尺寸小很多,圍繞著方寸之地進行,手部動作必須極為精確,年輕人的手當然更穩(wěn)定——而且也更容易接受新技術,當老醫(yī)生還在滿足三倍顯微鏡的時候,十六院已經(jīng)全面更新?lián)Q代了自己的顯微鏡,實現(xiàn)了十倍放大,觀察區(qū)的醫(yī)師們之所以聚集在這里,當然也不是為了看劉醫(yī)師埋頭不知忙些什么的,而是看著顯微鏡屏幕上劉醫(yī)師的cao作。 “劉醫(yī)師的基本功真是沒得說。” “筋膜移植實際上算是比較簡單的手術,至少在移植中是這樣,只是患者自身條件較差,胸部也有受損的疤痕……” “硫酸濺到也沒辦法,什么事都得分個主次,臉先恢復了,身上的事情再慢慢來吧。” “說是慢慢來,但也基本就這樣了,這個不是激光能搞定的,”顏面修復科室的朱主任今天也來看手術,倒不是為了手術本身,而是想了解一下為李小姐做3d鈦合金骨骼打印的想法。他搖搖頭,語氣務實又悲觀,“已經(jīng)很幸運了,早年那些病人,連這點希望都沒有,毀容了就是毀容了,除了接受以外還有什么別的辦法?!?/br> 胡悅不禁看他一眼,主任察覺到,倒是不以為忤,微微一笑,“小胡剛?cè)胄袥]幾年吧?以后會習慣的,社會上,潑硫酸什么的,都能上新聞了,當然很稀少,可他們最終都要集中到我們這個科室來啊。” 他是真的有點見怪不怪的意思,李小姐的臉沒讓主任有一絲畏縮,但對她,他也沒更多的憐惜?!耙姸嗔耍土晳T了,咱們這個學科,做人還是要務實。過來的人都可憐,都同情,同情不過來的。” 也是好心——估計是看到她剛才鼓勵李小姐的樣子,怕她投入太多感情,最后手術失敗,跟著失落。胡悅幾乎可以感到師霽嘲笑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看,不是他一個人說她過于天真了吧?人家飽經(jīng)世事的老醫(yī)生,一樣這樣認為。 “您說得對,”胡悅沒理他,在口罩底下露齒一笑,“不過,其實我以前碩士就是這個專業(yè)的,在華科跟著宋老師讀的——實習的時候,跟過很多臺顏面修復啦,見是見得多了?!?/br> “哦?”名門出身,雖然是碩士,但主任還是對她另眼相看,“你既然跟的宋老師,那一定是做過很多臺大手術了,見得多了,血還這么熱嗎?” 他笑了兩聲,舉起手又放下——手術室里,醫(yī)生都習慣了沒有肢體接觸,這幾乎是本能了。“好,好?!?/br> “我們這行啊,怕的就是剛?cè)胄械臅r候,毛毛躁躁一腔熱血,被打擊了又自暴自棄,很多人干脆就轉(zhuǎn)行了。你這樣,很好?!敝魅伟腴_玩笑,“小師啊,怎么樣,我們科室一直人手緊張,要不,你忍痛割愛——” 這話,半認真半開玩笑,胡悅不禁大為緊張,又有點受寵若驚,又很怕師霽干脆半推半就把她送出去,一時大急,趕忙情切地望著師霽,對他直打眼色,師霽就像是看不到一樣,目不斜視,反倒是主任一陣輕笑?!鞍パ?,小姑娘自己不愿意啦。” “她嘴上說得好,其實比誰都現(xiàn)實,轉(zhuǎn)專業(yè)不就是為了錢嗎,怎么想回顏面修復?”師霽這才懶洋洋地開口,也不把話說絕了,“同情心那都是嘴上說的,是不是,胡悅?” 胡悅沒有作聲,一邊的錢主任——他也是對這個手術有點好奇,過來湊熱鬧的——倒說了句公道話,“但這件事也是她跑下來的,想掙錢沒什么不好,能救著人就行了,是吧,朱主任?!?/br> 朱主任笑著說,“那是,以后還要錢主任多想著,幫我們也找點掙錢的門路——不掙錢,至少多救幾個患者那也行?!?/br> 原來埋伏是打在這里,胡悅有點明白了,不過大佬的唇槍舌劍她可不敢多說什么,她求助地看看師霽,師霽壓根眼尾都不甩她,只是專注地在看屏幕——自打那天兩個人在車里對峙,師霽被她說得答不上話開始,他就有點開動戰(zhàn)敗者的逃避模式,這幾天除了正常工作對話,也就只有這樣冷颼颼的偶爾譏諷一句,要說多有意義的交流……恐怕師霽是怕了怕了,不敢再和她聊了吧。 到底是頂頭上司,胡悅也不敢逼太過,索性跟師霽一起認真觀察劉主任的手術,“真是賞心悅目……” 在顯微鏡里,每一根血管的嫁接都是那么的干凈利落,動作幅度只有那么一絲,血管被逐一接上,雖然不是什么難度極高的手術——難點還在后頭,但這種高度流暢有節(jié)奏的cao作,還是讓人興起贊嘆的沖動,更燃起對痊愈的信心——雖然知道人力在自然跟前很渺小,但這樣復雜的手術都能被實現(xiàn)的話,還是會覺得人,是一種很有潛力的東西—— 胡悅禁不住贊嘆了這么一句,換來師霽古怪的一瞥,但她沒有在意,而是急迫地盯著每個細節(jié):雖然是否成活,不是現(xiàn)在就能看出來的,但血管有沒有成功吻合,血供是否足夠,這些都是立竿見影,在手術中就能看出點苗頭的指征。 “成功吻合主血管,現(xiàn)在開始植入擴張器?!卑殡S劉主任低沉冷靜的報告,手術室內(nèi)響起一陣輕微的吸氣聲——按照常理,血管筋膜的移植并不太困難,但每臺手術都存在風險,而且病人身體受損嚴重,總讓人捏一把冷汗?!皵U張器?!?/br> 接下來就是常規(guī)cao作了,植皮手術很多都是采用這樣的辦法——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擴張器會一點一點把現(xiàn)在這塊筋膜打氣撐滿,利用皮膚的彈性,把它撐大,最終達到面部修復所需的面積,再切開一端,把這張人皮蒙上去,當然,在此之前還要構(gòu)建骨骼關系。 “術后有沒有什么風險?”年輕人還在高興,但朱主任卻已經(jīng)開始關心后續(xù)了。 “要看有沒有感染,筋膜最終能不能成活——不過,頸部供血還是比較活躍,只要血管能成功吻合,應當問題不大。”胡悅止不住聲音里的笑意,搶先回答。 “那,如果感染的話呢?”朱主任卻仍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盎蚴浅霈F(xiàn)壞死?” “感染就給予常規(guī)消炎治療,如果壞死的話,那就說明這個部位的血管受到硫酸影響,已經(jīng)比平常人要脆,我們還有另一個部位可以試試看,如果那個部位也失敗的話……”胡悅的聲音低沉下來,“就只能放棄手術方案了?!?/br> “是濃硫酸啊……” 朱主任看了師霽一眼,像是有點征詢的意思,師霽明白他的看法:濃硫酸對患者身體的影響是比較長期的,尤其是在燒傷部位的周圍,身體組織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這恐怕也是原本修復科不建議進行這種大規(guī)模移植的原因,這樣的手術,大張旗鼓,但風險極高,就算是以慈善的態(tài)度,也不值得投資,想要做個大案例刷論文和榮譽,可以選取更理想的病人。 這是一個歷經(jīng)過上千臺手術的老醫(yī)生理性的看法,師霽當然也非常贊同,但他不能流露出來——他明知這樣,還愿意設計手術方案,是否是心中猶存希望的體現(xiàn)?胡悅會不會這樣理解?然后又開始羞辱他‘我知道,內(nèi)心深處其實師主任是個好人’? 師霽一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也一向很討厭道德綁架的人,至于那些知行合一的圣人,就算自己無懈可擊,他也總還有看不順眼的權利。而胡悅,很恰好又是個好人,又是個很懂得利用道德綁架來達到自己目的的好人——還可以說是個知行合一的好人,不管怎么道德綁架,她至少自己是做到了自己的要求,也沒有指責別人做不到……她只是總有很多手段擺布你去做罷了。師霽現(xiàn)在對她就像是對一只蚊子,很想聳肩跺地把它抖掉,根本不知道胡悅叮咬在哪里,只能感到一股刺骨的癢意。 這種癢幾乎能讓人發(fā)瘋,讓人做出一些從前不會做的事。讓他一路沉著臉出了手術室,胡悅跟著百般找話茬他都懶得搭理——她還擔心他把她調(diào)到顏面修復呢,剛開始還有點討好,后來也發(fā)急了。 “哎呀,師主任,你這個人,怎么總是這樣負面啊。”她有點抱怨,甚至有點兒自己沒發(fā)現(xiàn)師霽也不愿承認的撒嬌,“人家李小姐手術成功,不應該為她開心嗎——至少是邁出第一步了呀!這就是希望的力量,你說你這個人,怎么還沉著個臉——難道就真的不相信世界除了壞事,也會有好事兒嗎?” 真是夠了,師霽站住腳,他甚至不知道這些嘮叨里那句話觸著了他的逆鱗,這也許甚至是幾個月以來多少次無疾而終對話的繼續(xù),有那么多的疑問和不解他都想跟著這一句反問,“對我你又了解多少?” “?。俊焙鷲傉×?,她眼里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別樣的情緒,像是意識到了他的不對?!笆?、什么?” ——她總是很敏銳的,如果他們間有什么不對的話,就算他沒意識到,她也一定會表現(xiàn)出來,既然她也沒有什么異樣,那么這件事就不算什么。 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像是意識到了這一刻的重要,卻又同時對此視而不見,師霽很少有這么想說就說的時候,他不管不顧地繼續(xù)問,像是要把心中那埋藏了許久的名字一次說個夠?!俺商鞄燊?、師雩的——你真的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 “你真的認識我弟弟嗎?” 第71章 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