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姜姬、全世界越讓我嫁你我越是不嫁做一輩子你的未婚妻憋死你、茅山鬼術師、總裁說他想復婚、無念[修真]、古穿今我家藝人的武道夢、終于親到你了[娛樂圈]、他養(yǎng)的鳥成精了、我不上你的當、jian臣之子
她的態(tài)度一直平靜溫和,此時才有一點感慨,搖搖頭,“達家也放棄他了……買兇殺人,謀殺未遂,至少是十年起吧?!?/br> 到底是十年的感情,說到這里,任小姐還有些惋惜,但胡悅看得出來,她的惋惜,就像是對一本書、一出戲劇的感慨,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感情在里面了。對這個呵護了她十年、控制了她十年的男人,她沒了愛,而想必會讓達先生極為痛苦的是,即使因為他損失了一條腿,卻也是不在意到連恨都沒有了。 會如此淡然,也是因為她對截肢后的將來并不那么排斥恐懼吧?胡悅也垂下眼,“現(xiàn)在什么心情?” “其實……怎么說呢,就像是你本來很想買一個很貴很貴的包,雖然你只有二十萬,那個包就要十五萬,但你也還是很想要。” 到底是任小姐,出口就是個上十萬的包來做比喻,“理智上,你當然知道你最好是不要買,買了就沒法過生活了,所以就只能接受這個事實活下去,是不是?這就是你一直告訴我的道理?!?/br> 她看看空蕩蕩的右褲管,又笑了一下,有點自嘲,“現(xiàn)在,有人把這個包送你了,然后強行拿走了十五萬,當然你也會想,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呢?但是——” 但是,這瞬間也還是有了擁有想要東西的滿足感,還是會有那么一絲竊喜,就像是有人替你做了這樣的決定,可以享受奢侈品,卻不必背負罪惡感,這樣的感覺,哪個女人不能理解? 當然,這也合理,截肢的想法,是達先生的灌輸,但慕殘癖,卻是兩人相識的契機,任小姐的審美的確天生和常人有異,對這件事,她以前也做了多方面的準備,所以她沒有截肢后的失落和迷茫,最多,只有那么一絲說不出的悵惘——不知是對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腿,還是對達先生——但卻依然是滿足的,對她來說,丑了那么多年,現(xiàn)在,雖然代價不小,但,她終于變美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br> 胡悅也只能這樣講,如果她再黑色幽默一點,也許應該恭喜任小姐,只是這樣的話到底說不出來,她覺得喉頭梗了一口氣,吐不出來,反倒是任小姐看出她的情緒,拍拍手安慰她,“為我開心就好了,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挺好——總是比和他結婚強吧?!?/br> 是嗎? 其實,任小姐的話到底也帶了一絲不肯定,頓了頓,她又補充,“也許,這就是我的命,不然,我怎么會有這樣的性癖?這一切,主自有安排?!?/br> 是嗎? 也許確實如此,也許世間真存在命運,這件事的起承轉合,實在是戲劇化得可笑,又充滿了諷刺感,任小姐終于得到了她最開始想要的東西,以一個較開明的視角,她真的全盤接納任小姐的話,也應該為她開心。她終于擁有了心中的美好,不必再接受丑陋,遺憾地往下活,某種程度而言,這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但胡悅的心情卻遠沒有這么輕快,她走出小樓的腳步依然遠遠談不上輕快,她想到了很多很多,有許多思緒,吉光片羽,掠過眼前,許多情緒,難以言喻。仿佛就像是曾期待破繭成蝶的奇跡,但到末了,還是只能接受冰冷的現(xiàn)實,這樣的感覺,當醫(yī)生的其實天天在處理,但還是——但依舊—— 這樣好的事,真的能發(fā)生嗎?即使是努力過,即使是改變過,但—— 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呢? 人力撼天,可能嗎? 這些想法亂七八糟,不成邏輯,在她心頭盤旋,沒有一點理性,正常情況下,胡悅根本不會多去考慮,但此刻的她依然在想著那條空蕩蕩的褲管,她忽然有種感覺——仿佛她自己的腳步,也正遵循著某種自己都不了解的軌跡,悄然無聲地緩緩前行,而她盡管有所察覺,但卻依然身不由己,無法違逆—— 【悅悅?!?/br> 打開手機,謝芝芝的消息已等了很久。【那個,我檔案室的那個師兄——】 也許是她和戴韶華修好,刺激到了謝芝芝,她也想證明一下自己并沒有閑著,有在賣力跑腿,【明晚他有空的,你看——我們要不要——】 第147章 線索? “來,我先敬師兄一杯——不好意思啊,師兄,我不能喝酒,外科醫(yī)生……以茶代酒,師兄別在意?!?/br> “哪里話哪里話,都是自己人,聽芝芝說,她平時經(jīng)常受你照顧,我早就想和你多聊聊了,大家自己人啊,以后常來常往,互相照顧?!?/br> 謝芝芝師兄姓伍,非常好說話,這里面的原因自然是多方的,這其中胡悅的背景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但謝芝芝的牽線搭橋也不能忽略。像是這樣的后勤行政人員,對小醫(yī)生一般橫眉冷對,很不好相處,但對更高級別的行政崗領導,完全就是另一幅面孔了。“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你什么時候有空就過來好了——要是白天不方便,晚上值班的時候來,我配一把鑰匙給你,要什么檔案你都可以自己找,我那一層,晚上基本沒有人來,很方便的?!?/br> 從他的語氣來說,伍師兄是希望胡悅晚上自行去翻找的,這是他為人仔細的地方,畢竟如果萬一出事,他好推卸責任。這也正中胡悅下懷,她推脫幾句,就欣然接過伍師兄遞來的鑰匙,“如果被發(fā)現(xiàn)的話,不會影響到師兄吧?” “就算被發(fā)現(xiàn)也不是什么大事,”伍師兄胸脯拍得震天響,“現(xiàn)在都數(shù)字化管理了,要不是院里規(guī)定一定要留實體檔案,我們檔案庫完全可以取消掉的,平時沒事根本沒人去那里,那些破材料,沒官司的時候,拿去當柴燒都嫌發(fā)潮?!?/br> 話糙理不糙,如果胡悅是要看行政、商業(yè)合同這些檔案,伍師兄可能還考慮一下,她要看的是院里存檔的病歷,因為‘之前做歸檔的時候好像有幾份錄入錯了,不敢告訴師老師’,不管這理由是真是假,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小事一樁,調檔什么的,還不就是一句話?十六院的病歷庫,說起來條條框框很嚴格,其實都是虛應故事,應付一下上級,至少對胡悅來說,這點規(guī)章制度完全不成為障礙,伍師兄都沒想著待價而沽,只想借機結交一下胡悅,畢竟,未來院領導的徒弟,院內上升速度極快的新星,沒有這件事,還真不容易和她搭上話。 “那就謝謝伍師兄了?!焙鷲傂Φ靡蔡?,兩人都有意結交,謝芝芝又是長袖善舞的姑娘,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大家大有相識恨晚的感覺,“對了,伍師兄,你的手——你知道嗎,現(xiàn)在神經(jīng)修復技術又進步了,你的情況其實還是有很大希望改善的——” 伍師兄本來也和她們一樣是外科醫(yī)生,因為一次車禍傷到手神經(jīng),不能繼續(xù)從醫(yī),這才被醫(yī)院安排到檔案室工作,他苦笑著擺擺手,有心人能注意到,每過一段時間,他的手指就會不規(guī)律地抽動一下,“算了,這么多年沒做手術,就算修復好了,也回不了手術臺的。這種程度的損傷,也不影響日常生活?!?/br> 他有過這樣的傷心事,所以非但沒因為胡悅不喝酒而不快,反倒欣賞她的自律,主動給她倒飲料,“長江后浪推前浪啊,這個行業(yè)現(xiàn)在發(fā)展真的太快,廢了十幾年,知識都過期了,現(xiàn)在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了——胡醫(yī)生,不是我拍你馬屁,之前你們給毀容病人做修復的案例,收進來以后,我自己都看了好幾遍。我是真的很感動,感覺有點看到師主任年輕時候的影子——說起來,我們也是差不多同一時間進的十六院啊……” 按時間算,他應該是比師霽要早幾年,謝芝芝這個師兄叫得也實在是有勇氣,伍師兄想想師霽現(xiàn)在的成就,喟然長嘆,胡悅心中一動,給他斟酒,“但師兄你家庭美滿,兒女雙全,也是有福氣。你看師主任,忙到現(xiàn)在都沒成家,當醫(yī)生還是太忙了點?!?/br> “那也是要有才華才能這樣忙,”伍師兄沒什么戒心,順著她的調子往前走,“你們師徒三代都是人才,周院長,做主任的時候我在他手底下工作過,待人接物、專業(yè)素質,沒得挑,你們這一系啊,有個特色,都特別高屋建瓴,很會提創(chuàng)造性意見,別的不說,就說我這個檔案室,檔案數(shù)字化,這就是周院長在做主任的時候提出的意見,從推行開始,工作效率提高了非常多,以前病案室你是不知道,簡直是烏煙瘴氣,手寫的病案非常不好管理,歸檔也是難辦。用了三五年時間,兩套體系并行,現(xiàn)在漸漸以數(shù)字檔案為主,又把老檔案都補錄進去,這些事都非常麻煩,很多領導不愿意沾手,但周院長不一樣,你們都是不怕麻煩,有恒心有毅力,做大事的人?!?/br> 最好的吹捧,八分真二分假,伍師兄的情緒有夸張,但佩服也是貨真價實。胡悅很有興趣地聽他講古,不時問,“新系統(tǒng)沒上線以前,檔案管理很麻煩吧?藥品肯定也有很多出入帳對不上?!?/br> “畢竟我們是大醫(yī)院,管理還是嚴格啊,有沒有系統(tǒng)都是一樣的,就是底下人做事方便不方便的問題了。畢竟不可能一個病人入院到出院什么檔案都不留,但要在賬上做平是真的難,這樣的話,最關鍵是很多麻醉藥品的出入。這個所有醫(yī)院都是最敏感的了?!?/br> “對,對,其實,我們醫(yī)院能順利運轉,也是多虧了師兄這樣的管理人才在背后默默奉獻,所以我每次交病案都特別反復檢查,就怕給你們添麻煩……” 吹捧夾著誘導,胡悅和謝芝芝一搭一唱,把伍師兄捧得暈乎乎,酒不醉人人自醉,還是兩人扶出餐館的,謝芝芝大為頭疼,好在她知道伍師兄家地址,伍師兄也還沒喪失意識,幫他叫了個代駕,叮囑司機送到家門口,她趕緊還要回醫(yī)院值班。 “我和你一起走回去?!焙鷲偧揖驮诟浇?,但她不回家,謝芝芝欲言又止,瞟了胡悅的皮包一眼,又露出歡歡喜喜的笑容,“好啊好啊,剛好我們一起散散步?!?/br> “順路給劉醫(yī)生帶杯奶昔啊,你出來吃晚飯,怎么說也是要她照看著,雖然也沒什么事,還沒到她下班的點,不過有所表示肯定更好咯。” 胡悅就當看不懂謝芝芝的潛臺詞,一路教她住院總工作上的許多小竅門,謝芝芝剛上位,自然聽得如饑似渴,一路說到醫(yī)院門口,正好分手,胡悅若無其事,“你回住院部吧,我去門診大樓辦點事?!?/br> 檔案庫就在門診大樓負一層,胡悅大大方方,毫不遮掩。謝芝芝用極復雜的眼神望了望她——她多數(shù)是不信胡悅找的借口,只是,聰明人知道什么時候不要多管閑事。 “噢,好?!弊罱K,她只是這樣說,“那你……自己小心點啊?!?/br> 胡悅揮揮手,自行找路去檔案庫,她之前沒來過這里幾次,按著伍師兄剛才說的,乘電梯下了負一樓,差點進錯太平間,到門口一晃,又趕緊走回去,嚇得里面值班護工問了兩聲,‘有人在外面?’ 太平間靈異傳聞最多,不怪他膽小,胡悅自己倒是根本不怕這些,如果是正常情況,當然會解釋一下,現(xiàn)在也只能默默說抱歉了。她掏出鑰匙,閃身緊了檔案庫,回身把門關好,開了燈審視這仿佛圖書館一樣巨大空闊的空間,摸著下巴回想伍師兄的話,“檔案都是根據(jù)科室分門別類的,十年以上的都在老樓那邊了,這邊只有十年以內的,不過對你來說肯定是沒關系……” 確實沒關系,因為周院調來十六院也不過就是十年。在五年前調任院長以后退出一線,正好錯過了數(shù)字化檔案建檔的時間,他名下的病歷在信息系統(tǒng)里,查詢結果寥寥無幾,紙質病歷則被封存在檔案庫里。胡悅曾經(jīng)一直很想來看一看,只是還沒找到機會,案情就有了別的發(fā)展。 “鄭、周……找到了,周?!?/br> 五六年的時間,一天三五臺手術,成千上萬份資料堆疊成箱,一路延展到視線盡頭,胡悅搬出兩個箱子,查看了一下歸檔日期的排列順序,一路順著走到周院長剛調動過來的那年,搬出檔案箱,多少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翻找起來:即使沒有完全數(shù)字化,大醫(yī)院的管理一樣嚴格,任何一臺手術都會被記錄在案,扭曲一些關鍵信息可以,但想要完全抹消,這不可能。文書來往總會留下種種痕跡,入庫的檔案想要銷毀,也沒有那么容易。 師雩失蹤,與周院長調職,中間只隔了十幾天時間,而如果師雩是做了整容手術來逃離追捕,這手術絕不可能一次成型,必須要經(jīng)過三到四次的返工,一次手術改頭換面,就當時的技術水平很難做到,而且患者一樣要定期復診,接受微調,否則不可能恢復得好。甚至于說,光是整容方案,就要論證個十天半個月的。從前她一直在想,師雩可能找?guī)熿V復診做維護,這是個突破口,沒找到線索,她沒有死心,又想看老院長的病人檔案,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么大的手術,做完了以后一輩子都要定期回訪,不然,整容假體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但自然的人臉會,不隨時調整,不過幾年,整張臉會完全垮掉,那種情況反而會吸引來不必要的注意力,這種回訪調整,不可能在非醫(yī)療場所進行,甚至連民營醫(yī)院有時都提供不了這么好的條件。 當然,j's的硬件其實是足夠的……所以,她曾一度想和駱總打好關系,師霽并不負責日常管理,如果有這么一個特定的客戶神神秘秘,駱總不可能沒有發(fā)覺。j's、周院長,他們的病案都可能藏著線索,她有充足的時間和耐心,可以逐一去嘗試。 但是,沒等她找到機會,案情轉機,師雩已成受害者之一,胡悅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覺得自己很傻,甚至暗暗懷疑是否執(zhí)念太深,鉆了牛角尖,甚至有了點癔癥的征兆,她不知道自己還在不甘心什么,這沖動實在莫名其妙,更像是自找麻煩。其實,謝芝芝的事情,她本來應當和師霽說的,也是知道得晚了點,陰差陽錯…… 思緒紛至沓來,她機械地翻著檔案,一個個女性名字從眼前劃過,猶帶著那個年代特有的痕跡,紋眉、紋唇線,離子燙過特別柔順的發(fā)型,那個時候男客戶的確很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明明沒喝酒,怎么和喝了酒一樣的糊涂。 在走不走之間掙扎了許久,她翻頁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一下,胡悅把檔案夾提起來抖了一下,什么都沒掉下來:年代久了,膠水干涸,很多時候粘著的患者照片會掉,但,從痕跡來看,這份病歷好像從一開始就沒貼過照片。 胡玉梅,女,23歲,身高182……身高182? 她的眉頭緊緊皺起,抽出整份病歷,在燈下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又著手翻找起了后續(xù)的文件夾。 這一次,她的動作比之前要更快、更利落,也更集中得多。 第148章 奶油小方 “哎,你們聽說沒有?就是那個太平間的事情?!?/br> “就昨晚領導不許在大群講的那個事情是吧?” “是啊是啊,其實我覺得米主任好像也挺怕的,你們不知道,他膽子最小了,每次值夜班都要把電視劇開特別大聲才睡得著……” “他的膽量誰不清楚,太平間是怎么回事???我看她們說得不清不楚的,令人著急!” “就是昨天晚上,米主任正好要去地下車庫,結果按他說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就走錯樓層了?!?/br> 十六院的電梯系統(tǒng)確實錯綜復雜,尤其是門診大樓,地下被分作好幾個功能區(qū)塊,有些電梯只通往地下二樓的停車場,有些電梯則在太平間這一層也停,師霽聽著不由會心一笑,他大概已經(jīng)猜出來米主任的遭遇了。 “是不是不小心走到太平間里去,被嚇著了?” “不是,是他在等電梯的時候,看到電梯是從1樓到1樓,然后從1樓上來,他就進去了,照米主任說法,他進去以后,也不知怎么,一迷糊就按了1,到了以后,走出電梯,剛好就和一個沖出來的值班入殮師撞上了,見面就喊一聲,‘誰在那里’,他當時嚇得心臟病就快犯了?!?/br> “這是人還沒下來,就已經(jīng)知道有人要從電梯里出來了?” “不是不是,是這樣,這個入殮師剛才感覺到有人在門外偷看,喊了一聲,沒聽見人回話,就覺得奇怪,然后就走出來看情況,正好看到電梯上去,電梯里是空的。” 這有點鬼故事的氛圍了,不止師霽,在停車場電梯門口等待的人群大多都被吸引注意力,有人不禁插嘴,“電梯是空的,那就是沒人咯?” “可沒人的話,米主任為什么會看到電梯從一樓下去負一樓呢?這就是有東西用電梯下去了,但是沒有上來啊?!北系男∽o士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可能到了太平間,就到家了呢……這就不上去了啊?!?/br> “也可能下來逛了一圈,又上去了啊,米主任不是說了,電梯還從負一樓上來了嗎……只是,常人的眼睛看不到而已……” 醫(yī)院這樣的地方,素來邪性,生死之間,有太多玄妙道不盡說不明,十九層這種科室算是最科學的了,別的科室多多少少都有點迷信,這種鬼故事極有市場,眾人陸續(xù)走進電梯,邊走邊聽,都倒吸一口涼氣,“那監(jiān)控呢?看了監(jiān)控沒有哇?這么怕的話,就去看一下監(jiān)控啊?!?/br> “你說巧不巧了,”小護士神秘兮兮,“負一層的監(jiān)控就沒怎么好過,那邊接觸不好,修好了又壞,好多次了,這不是,這幾天又壞了,還沒來得及修呢。” “噫!”好幾個女孩子都發(fā)出驚嘆聲,看起來是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去太平間了?!案纱鄤e修了,也方便他們來去吧?!?/br> 這都什么和什么,理性些的男士彼此交換著眼神,多少有些啼笑皆非,但也有人將信將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正好,電梯到了十九層,師霽成功擺脫滿電梯的恐怖氛圍,走出來被一片“師主任早上好”包圍。 他不是胡悅,對下級的討好,自然只是頷首回應——這已是心情不錯的表示,如果心情不好,什么都沒有也是正常。師霽在十六院走路自然而然是帶著風的,現(xiàn)在周院成功連任,大家都是聰明人,師霽的表現(xiàn)沒有太多改變,但以前,很多事是別人給面子,現(xiàn)在則不用過多表示,別人自然會幫著做好。師霽自己,穩(wěn)坐釣魚臺,他不會公開這么形容自己,不過,確實有點像是坐在網(wǎng)中央的蜘蛛,看似無心,但哪根絲稍微一動,他都能立刻察覺。 “師主任?!毙伦≡嚎倎砼浜纤蟛榉浚x芝芝,胡悅的好友,也有點背景,工作能力很不錯,師霽順帶著也就扶了一把,她接連喜氣洋洋了一兩周,到今天終于沉穩(wěn)下來——或者,不能說沉穩(wěn),應該說是有點不安和沮喪。 師霽覺得有一根蜘蛛絲跳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嗯?!?/br> 游目四顧,沒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另一根蛛絲動了一下:現(xiàn)在她剛回來上班,住院總卸任,職務未明,胡悅沒有任何理由不積極表現(xiàn),正式發(fā)證還有好幾個月,現(xiàn)在到底是做個普通的住院醫(yī)師,還是享受主治醫(yī)師待遇,開始在他身邊帶組,這完全就是科室領導一念之間的事情。 是身體還沒恢復好?他打消了這個想法,如果身體不好,她可以繼續(xù)請假。而且胡悅最近好吃好睡,護工走的時候給他反饋,身體康復得不錯。 還是因為這幾天,他有些回避,她察覺到了,因此識趣? 師霽毫不猶豫地否定了這個可能,哪怕地球倒轉,胡悅也不會知情識趣,此女存在的目的就是給他增添煩惱。 “胡悅呢?”他問,用不悅包裝真實的情緒。“遲到了?” “她……可能去吃早飯了?!敝x芝芝停頓了一下,時間很短,但已足夠讓師霽留意?!皠偛藕孟窨此齺砹?,可能大查房開始得比較早吧?!?/br> 這話聽著并不是那么實在,師霽瞇了一下眼睛,不過,此時胡悅也從電梯里走了出來,她揉著眼睛,眼底有明顯的青黑,臉龐浮腫,看著比平時甚至更丑?!按蠹以绨?,師老師,早?!?/br> “哼?!睅熿V回復。 “悅悅,你早飯吃好了?”謝芝芝迎上去,她們兩個女人把所有的寂靜都填滿,“我剛還說呢,早就看到你了,怎么下樓買個早飯要這么久?!?/br> “噢——是呀,本來想拿上來的,可是忽然想吃蔥油拌面,那個不好打包,就趕緊吃完過來了?!?/br> 她們關系一向不錯,但今天交換眼神的次數(shù)似比平時多,師霽感到一些不對勁,說不太上來,但就像是有人在扯著他的神經(jīng),一下又一下,那張蜘蛛網(wǎng)一直在顫動,好像有許多線索散碎在周圍,只等著他去拼湊。 “師老師。”表面上看,胡悅除了沒睡好以外并沒有太多不同,比起前幾天的若即若離,現(xiàn)在甚至巴結得更明顯,“今天有兩個病人要辦出院,還有三臺手術——我排了小吳、小李和小陳給你做助理——” 她行政才能還是有一點,小組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師霽說不上不滿意,但還是再哼一聲,“你自己呢,手術都不做了?” “我的腳還是不能站太久,讓我再休息兩天吧。” 睡眠不好,精神不足,當然不能跟手術,但胡悅并未用這個借口,而是扯到她的腳,可笑,他詳細了解過,站立兩三個小時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支撐不了五六個小時的大手術而已。 “哼?!?/br> 這三哼大概就是今早他們的全部對話了,謝芝芝在向胡悅遞過同情的眼神,胡悅報以堅強的微笑,師霽對她樹立自身光輝形象的小把戲了然于胸,但并不在意,他不介意維持這種兇神惡煞般的印象,這有助于他回避掉很多不必要的人際糾纏,至于這種‘只有胡悅知道該怎么和師主任相處’的印象,能讓她獲得多少好處——就當他寬宏大量,賞給她的好了。 他更加感到不對,是結束大查房之后,第一臺手術以前,他從大辦公室門口經(jīng)過,偶然看到胡悅在吃蛋糕——她的玻璃杯里還泡了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