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節(jié)
簡凌也在想如何安置許冕,幫著許冕去學(xué)習一技之長,讓她能在這個社會安身立命并不是那么麻煩。 只是她沒想到,李甜會忽然間這么說。 “我做記者的時候有過一段時間很不開心,明明自己做的是揭露黑暗現(xiàn)實的事情,我能夠幫著把光明重現(xiàn),可我為什么還是不開心呢?”李甜挨著簡凌坐了下來,她看著遠處。 “那段時間我甚至有些情緒不太多,家里買了一箱方便面,每天回去后就是一點點的捏碎那些方便面,原本這個辦法還是可以的,后來連這種方法都不好使,我就辭職了?!?/br> 李甜沒跟人說過自己當年辭職的內(nèi)情,華視的記者很多,有的能熬上去,有的熬不上去。 有的安心做這份工作,好壞且不說,不會輕易丟棄。也有的有更多的想法,借這份工作做跳板也好,想要通過這份工作扶搖直上也罷,那都是個人的選擇。 李甜辭職的時候,上司問了她幾句,沒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答案,所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一線記者離職率相對較高,正巧當時簡凌也在忙,后來等她清閑下來也就忘了這回事,或者說沒有再去刻意地追問。 如今聽到李甜的回憶,她想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李甜當時的狀態(tài),“抑郁?!?/br> “是的,我去看過心理醫(yī)生,醫(yī)生跟我說我有輕微的抑郁癥狀況,當時我覺得挺可笑的,認識我的朋友都說我樂觀豁達,我怎么可能抑郁呢?”她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幾分苦笑,好一會兒才是說道:“可是,我就是抑郁了呀?!?/br> “我們總是努力,努力想要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好,可是我們越努力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一片天空下,藏污納垢那么多,當個人的努力和所存在的黑暗相比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時,心情難免會失衡,產(chǎn)生落差?!焙喠栎p聲說道:“所以,你抑郁了?!?/br> 也好在是辭職,換了一個工作環(huán)境,讓自己的心情輕松一些,不再像是之前那樣鉆牛角尖,這樣也就好多了。 “是呀?!崩钐鹦α似饋恚澳阍趺催^來的?”簡凌不是夸夸其談的人,她能準確的說出自己的“病因”,那說明,她也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或者她的經(jīng)歷更甚。 作為一檔社會法制節(jié)目的主持人,她看到的人間慘劇,遠比自己多,不是嗎? 簡凌笑了下,努力讓自己風輕云淡,“我就這么過來了。”那是因為她有過和許冕有些相似的經(jīng)歷。 極度的厄運可能會讓人走向兩條路,一條是作惡,心底深處隱藏著報復(fù)社會的種子,一旦有適合的土壤水分便會生根發(fā)芽。 還有一種那就是努力,哪怕是微薄的努力也會竭盡全力讓自己所經(jīng)歷的盡可能不要再發(fā)生在別人身上。 簡凌是后者,她經(jīng)歷過窮困所以能夠了解窮困中的人會做出什么事情,她經(jīng)歷過極度的黑暗,所以生活工作中所面臨種種都不能打垮她。 她和李甜不同,就像是自身自帶免疫一樣,簡凌不需要去找心理醫(yī)生開導(dǎo),她自己的心理足夠強大,所以就這么過來了。 李甜聽到這話笑了起來,如此輕描淡寫,不知道早前為了此時此刻的輕描淡寫,簡凌曾經(jīng)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不過她既然不想說,那就算了。 “簡凌,這些大山深處有人心險惡,有民智未開,你說他們什么時候會好呢?” 也有好人,可是更多的是熟視無睹或者說助紂為虐的人。 那些村民,被她們帶走的這幾個女人不是他們什么人,可是當觸及到他們村里人的利益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站隊,然后站在村里人的那一方。 他們或許稱不上為非作歹,可是用一句民智未開來形容并不過分。 “不知道,時間總會告訴一切答案,在此之前我們努力就是了?!备F困有罪惡,而富裕同樣也是滋生有罪惡的溫床。 也許等有錢了會好一些,也許情況會更糟糕,這就是薛定諤的貓,不管結(jié)果如何,在一番努力結(jié)果出來之前,她們能做的不多,也就只剩下努力了。 “是啊?!?/br> 李甜笑了起來,她跟簡凌闡述了自己的想法,一個大概的輪廓框架——這種婦女甚至兒童買賣的情況很多,可是沒有人為此做過什么,起碼到現(xiàn)在國家還沒有給人販子定刑,也沒有什么組織公開發(fā)聲。 李甜就是想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我工作這么些年總是東奔西跑的,倒是有不少的人脈關(guān)系,想要用還是用得上的?!彼猿暗匦α讼?,“當初做記者,也是想要一心寫出擲地有聲的文字,后來自己敗退了,這次我想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不再往后退?!?/br> 她要為這些依舊被困在山村里的被拐賣婦女發(fā)聲,為營救她們而周轉(zhuǎn)努力。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美好的愿景,簡凌很是欽佩李甜的勇氣,“這可能會需要很多時間和精力,而且很困難?!?/br> “可人世間,又有什么事是簡單的呢?”她忽然間站起身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br> 李甜斗志昂揚,“只不過有時候我可能也需要你的一些幫助?!?/br> “沒問題?!焙喠璨豢赡芟窭钐疬@樣獻身到營救被拐賣兒童婦女的一線工作中去,可是必要的支持她還是會給李甜的。 至于說的帶走許冕,李甜知道簡凌沒那么多的精力,而且她要做這一項事業(yè),還需要從許冕嘴里再知道更多的消息。 所以,她會幫助許冕重新開始生活,也需要許冕的幫助。 說來道去,許冕才是這件事的主角,她最終選擇了什么才是什么,在此之前,簡凌和李甜的規(guī)劃也只能是規(guī)劃而已。 “你可以跟甜姐走,當然也可以跟著我去北京,也許我可以幫你再讀書,又或者去學(xué)點東西,總之也能夠有新的生活。”簡凌還是在李甜說完后又補充了一句,她不想讓許冕認為,她們救她出來,只是為了再“利用”她。 “我跟甜姐走?!彼ψ屪约盒α诵Γ缓笞龀隽诉x擇,“我會幫甜姐的?!?/br> 在被家人賣掉之前,她也是一個有理想的人,如今能夠從虎xue狼窩中逃脫出來,她也想要再去努力,努力做點什么事情。 “好?!比烁饔兄?,簡凌沒有再去干擾許冕的選擇,乘坐火車到了省城后,李甜和許冕換乘前往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城市先安頓下來,而簡凌則是跟同事們一塊飛回了北京。 實習生對于那一天發(fā)生的事情歷歷在目,只覺得到現(xiàn)在還能想起吉麻村的那一幕慘案。 “簡老師,那邊發(fā)生了人命官司,公安局的同志們會插手嗎?”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 一個女人能有多慘,他看到了。 一個女人被逼上絕境后能有多狠,他也看到了。 甚至于,他覺得那個女人若是能夠當場死去,就是解脫。 否則,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公安局的同志跟我們一塊過去的,有用嗎?”在那種環(huán)境下,一個村子就是一個小王國,法律都無法干預(yù)其中。 公安局的同志,怕是也不想再去那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