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陌張開口，再次問出了這句話。

    『一場對所有觸及不可觸碰領(lǐng)域的文明的考驗(yàn)?！?/br>
    清脆的童聲在唐陌的腦海里響起。

    這道聲音落下的下一秒，唐陌又回到廣州塔中。馬賽克似乎沒意識到他剛剛已經(jīng)提問了，還在和唐陌生悶氣，罵他是個混蛋?？珊鋈凰l(fā)現(xiàn)唐陌已經(jīng)點(diǎn)燃火柴，她好奇地急道：“你問了什……”

    沒時間浪費(fèi)，唐陌快速道：“是什么外星人創(chuàng)造了黑塔？”

    這是第二個問題。

    下一刻，唐陌的眼前閃過無數(shù)畫面。

    華夏，某秘密科技研究所。

    許多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用滿是皺紋的雙手捧起一塊只有指甲大小的銀色芯片，用顫抖慈愛的目光凝視著它。

    美國，某國家研究所。

    幾個外國老科學(xué)家站在一架巨大的機(jī)器前，他們激動地喊著“開始”。在他們的注視下，年輕的研究員按下拉桿，巨型機(jī)器嗡嗡地啟動。

    英國、日本、德國……

    航天、生物、新能源……

    在許許多多普通人完全接觸不到的領(lǐng)域，人類已經(jīng)觸碰到了那層屬于文明的界線。

    『是極度優(yōu)秀的極個別人類個體，“創(chuàng)造”了黑塔?！?/br>
    唐陌被眼前這一幕幕屬于人類最頂尖智慧的力量震撼到了，他的大腦發(fā)出一陣陣轟鳴。如今的他早已擁有超越人類極限的體力和智慧，可是看到這些匯聚了成千上萬的人類的智慧心血，他依舊無法參與，甚至無法理解，只能隔著時間的河流，對這些人發(fā)出無聲的贊嘆。

    是他們觸碰到了那個領(lǐng)域，然后被“創(chuàng)造”出了黑塔，黑塔因他們而降臨。

    這個事實(shí)充滿了諷刺的味道，卻又讓人無法責(zé)怪，如同宇宙給所有文明開了一個最可笑的玩笑。

    第二個問題結(jié)束，馬賽克又可以說話，她趕忙道：“你到底問了什么問題，還是看了什么幻……”

    “第三個問題，為什么會存在一場對不可觸碰領(lǐng)域的考驗(yàn)?！?/br>
    這個問題唐陌沒再看到任何幻境畫面，黑塔的童聲直接對他回答——

    『宇宙資源存在不可創(chuàng)生性。』

    『大部分文明在消耗大量資源后，提升文明層次失敗，浪費(fèi)宇宙資源?！?/br>
    『通過考驗(yàn)，即被宇宙認(rèn)可，允許該文明進(jìn)化?！?/br>
    三個問題結(jié)束，唐陌手里的三根火柴全部被燃燒干凈。時間再次流淌起來，馬賽克好奇地恨不得抓著唐陌，求他趕緊告訴自己他問了什么問題。她只以為唐陌會問一些有趣的問題，但是看到唐陌沉默的表情，她嘴唇張開，話沒有說出口。

    ……這個人類大概問了一些不好的問題吧。

    三根火柴全部用盡，窗外，廣州市的崩塌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戛然而止。

    整個地球，許許多多的人類看到身邊城市塌陷的停止，先是愣住，接著發(fā)出欣喜的歡呼。這時候，哪怕是通關(guān)了黑塔五層的高級玩家，也如同所有普通玩家一樣，除了喜悅，再沒任何更多的情緒。

    黑塔也適時地放出了一首《歡樂頌》。沒有歌詞，只有那歡快的旋律。這首耳熟能詳?shù)囊魳贩磐旰?，黑塔清脆的童聲響起—?/br>
    “叮咚！華夏3區(qū)玩家唐陌獲得‘狼外婆一家的尊重’，順利通關(guān)黑塔七層，全部七層攻塔……”

    聲音驟然停止，這一刻，全球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類的歡呼也一下子僵住。

    唐陌站在被燒焦的廣州塔中，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白色的火雞蛋。他的手指不知何時在上面畫出了一個“l(fā)”，白色的蛋殼上，一個藍(lán)色的“l(fā)”字符閃爍光輝。

    下一刻，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語氣不滿地說道：“明明只能有一根火柴的，都是你這個大壞蛋，敲詐我，害我嚇得多給了你兩根?！?/br>
    唐陌轉(zhuǎn)首看到身后的城市正在塌陷，他算好了時間，微微勾起唇角，再次點(diǎn)燃一根火柴。

    “第一個問題，從此以后，人類是否還會遇到類似于黑塔降臨一樣的考驗(yàn)?！?/br>
    黑塔久久沒有開口。

    唐陌再問了一遍：“還會有類似的災(zāi)難降臨嗎?！?/br>
    『人類，你貪心了?！?/br>
    唐陌笑道：“這難道不是你允許范圍內(nèi)的道具？”

    黑塔：“……”

    『不會，這是宇宙資源擁有資格的考驗(yàn)。不來源于任何已經(jīng)通過考驗(yàn)的高級文明，只來源于宇宙?！?/br>
    所以，才會絕對公平。

    馬賽克再次可以說話，她急道：“喂，你到底問了什……”

    “第二個問題，死在這場考驗(yàn)中的人類，還有沒有任何機(jī)會復(fù)活?！?/br>
    『死亡意味著資源的回收，所有資源都是永生的，每一粒能量都會重新排列匯聚，回歸資源本身。』

    唐陌沉默了。

    馬賽克趕忙道：“你就告訴我你到底問了什……”

    “最后一個問題?！?/br>
    漫天的火光中，俊秀的青年抬起頭，露出一個燦爛自信的笑容，他笑道——

    “黑塔給人類的評價，如何?！?/br>
    良久的寂靜，最終，一道冷冰冰的童聲說道——

    『宇宙不可創(chuàng)生資源的考核一共出現(xiàn)過六兆三百億九千六百七十二萬四千一百零二次，完成考驗(yàn)的文明為三億六千四百二十一萬三千六百四十六個。人類完成時間八個人類自然月，通關(guān)七層者一人，通關(guān)六層者九人，通關(guān)五層者九十七人，通關(guān)四層者兩萬六千三百二十人，通關(guān)三層者十六萬人，通關(guān)二層者八十七萬人，通關(guān)一層者一百四十二萬人?！?/br>
    『完成人數(shù)百分比：差。』

    『完成速度：優(yōu)秀?！?/br>
    『夏娃候選者存活兩百七十六人，通關(guān)七層一人，通關(guān)六層六人?！?/br>
    『綜合評價……』

    停頓了許久，黑塔平靜地給出了那個答案——

    『中等偏上?！?/br>
    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唐陌嘴唇張開，又閉上。

    唐陌笑了，火雞蛋的另一端，聽到這句話的傅聞奪也輕輕搖頭，低低地笑了一聲。

    又是一首《歡樂頌》在全球上空響起，幸存的人類再次發(fā)出苦盡甘來的歡呼。這一次黑塔再通報時，似乎帶了一絲怨氣，在說出唐陌這兩個字時，稍稍停頓了一下，又多加了一個名字——

    “叮咚！華夏3區(qū)玩家唐陌、傅聞奪獲得‘狼外婆一家的尊重’，順利通關(guān)黑塔七層，全部七層攻塔結(jié)束。”

    “恭喜人類，結(jié)束黑塔攻塔模式?！?/br>
    “叮咚！2018年6月25日18點(diǎn)03分，地球玩家下線……”

    “人類上線！”

    黑塔連續(xù)播報三遍，全世界的人類都愣在原地，沒明白它說的這話是什么意思。然而很快，一個年輕女孩指著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座黑塔，驚駭?shù)溃骸安缓茫谒珠_始瓦解消失了！”

    所有人都驚慌起來，但隨即他們發(fā)現(xiàn)，這次黑塔的消失再也沒有引起人類文明的坍塌。

    地球上，每一個角落，全人類都靜默地站立起來，看著距離自己最近的黑塔，目視它的消亡。

    如同注視著這過去一年內(nèi)，那個拼盡全力活下去的自己；如同注視著這過去一年內(nèi)，死在殘酷黑塔游戲里的七十多億同胞。

    廣州塔下，隨著黑塔的消散，那些站在塔旁看熱鬧的黑塔怪物們的身體也漸漸消失。

    狼外婆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手正在消散，她切了一聲，抬頭看向廣州塔。兇殘的狼人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在自己即將完全消失前，她一腳蹬地，猛地飛向廣州塔的中部，同時一拳砸了過去。

    傅聞奪雙目圓睜，想出手阻止，可狼外婆已經(jīng)一拳砸斷了整個廣州小蠻腰。

    六百米高的大樓從中部斷裂，砸向地面。

    廣州玩家趕忙逃跑，傅聞奪反向行之，竟然往大樓倒塌的方向跑去。

    轟的一聲巨響，隨著廣州塔的坍塌，黑塔怪物們也消失在地球上。

    紅桃王后打了個哈欠：“終于可以回去補(bǔ)個懶覺了?！?/br>
    白雪公主雙手抱臂：“哼，看我回去不讓那七個混蛋喝我的洗腳水。”

    狼外婆惡狠狠道：“必須讓那個小畜生讀書，不讀書沒出息！”

    圣誕老人架起雪橇：“哈哈哈哈，merry christmas！”

    ……

    小黑貓薛定諤哼唧一聲，扭過頭把腦袋埋進(jìn)機(jī)器管家的頭頂。

    怪奇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一手在后，一手在前，微微行了一禮，微笑道：“地球的最后一場演出，也順利落幕了呢?！?/br>
    砰！

    廣州塔傾塌引起激烈的灰塵激蕩，灰塵彌漫了整個世界，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傅聞奪直接走到廢墟中，開始尋找那個青年。

    他神色冷靜，不吭一聲地找著。

    白若遙走了過來，嘻嘻笑道：“哇哦，就算走，也要把廣州塔給劈斷。狼外婆對唐唐得有多恨呀?！?/br>
    傅聞聲不滿道：“你怎么知道她想弄死的不是她的外孫女馬賽克呢？”

    白若遙嘴上說著“小聲聲不如我們打個賭吧”，身體卻也蹲了下來，尋找被廢墟掩埋的唐陌。

    許多玩家都走過來，在這恐怖的廢墟里幫忙尋找那個被壓在里面的玩家。最糟糕的可能性就是唐陌隨著廣州塔掉進(jìn)珠江了，畢竟這座塔有六百米高，距離珠江卻只有一百多米。

    一個廣州玩家小聲地說：“應(yīng)該死不掉吧?！?/br>
    傅聞奪眉毛挑了挑，朝那個人看了一眼。他還沒開口，一只溫暖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傅聞奪身體一頓，他低下頭，看向那只從廢墟里伸出來的手。嘴唇微微翹起，傅聞奪拉著這只手，用力一拽，便將人拽了出來。

    “咳咳咳咳……狼外婆肯定是恨死我了，走之前都要弄死我。”

    白若遙見到唐陌，趕忙湊過來：“唐唐，你怎么知道那些黑塔怪物是走了，不是死了？我看他們很可能和黑塔一樣，直接消失了。嘻嘻，要不然咱們打個賭，怎么樣？”

    唐陌掃他一眼：“就算賭了，你怎么驗(yàn)證結(jié)果？”

    白若遙十分理直氣壯：“說不定可以找到一個擁有占卜異能的家伙，幫我們占卜一下那些黑塔怪物到底是死是活呢?！痹秸f越覺得有道理，“擁有這種異能的家伙肯定能逢兇化吉，說不定真在幸存的三百萬玩家里。唐唐，我們賭一把，敢……”

    “好，就賭你輸了就消失，再也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碧颇爸苯哟驍嗨?。

    傅聞奪也立即道：“我也加入?！?/br>
    唐陌奇怪地看向他：“我和他賭，你怎么也加入進(jìn)來了，還站在我這邊？”

    傅聞奪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我信任你?！?/br>